诗文学翻译与批评

时间:2022-08-18 10:50:40

诗文学翻译与批评

引言

诗被誉为世界上最美的语言,文学的桂冠。诗,是人类个体生命存在的另一种形式,其价值取向,无法用金钱衡量,只要是有人类存在的地方,就会有诗的存在。诗,不管是它的风姿,还是它的灵魂神态,都是那么美丽诱人;诗,作为情感的载体,千百年来行走在人类心灵世界,叙述着人间的喜怒哀乐,倾诉着人间的悲欢离合。

文学翻译是一项很艰难的工作,而诗歌翻译是译界公认为最难啃的工程;在翻译批评领域里对文学作品翻译(不管是中译外还是外译中)的争论一直都在进行,尤为对诗歌翻译方面的争论更加激烈。

一 诗歌翻译的目的与争论焦点

诗歌翻译作为国际文化交流的一个组成部分,它是人类跨民族、跨国界情感交流的重要载体。即使我们不懂俄语,也可以从汉译本里品赏到普希金那美丽的《罗曼斯》;即使我们不懂英语,也可以从汉译本里感受到莎士比亚《真正的爱》的那种爱情的甜蜜。外国人也一样――即使他们不懂汉语也可以从外译本中看到唐朝诗人李白笔下《望庐山瀑布》里的庐山壮观。这就是诗歌翻译的传播功能,也是诗歌翻译的目的。

在表达情感、传播信息方面,诗不同于散文、小说、论文、戏剧等。诗在传情的同时特别讲究艺术风格的表现,它在与读者进行情感交流时还要让对方感受到艺术的玄美,它具有强烈的艺术感染力,能让热爱诗的读者得到艺术美的熏陶。特别是古典诗歌,不论是中文还是英文的,都非常讲究诗体结构(音、形、意),比如我国古代的(最突出的是唐朝)诗歌有七言、五言诗,七律、五律诗,回文诗;七绝、五绝诗等。英文诗(特别是19世纪以前的)的形式就更多,比如:三音步抑扬(扬抑)格、四音步抑扬(扬抑)格、五音步抑扬(扬抑)格、七音步抑扬(扬抑)格;三音步抑抑扬扬(扬扬抑抑)格、四音步抑抑扬扬(扬扬抑抑)格等等。这些类型的古典诗歌结构严密,形式优美,音响和谐,深蕴哲理,传情隐蔽。于是在古典诗歌的翻译中人们就非常关注诗歌翻译语言运用的艺术性而不是它的科学性和逻辑性。在诗的翻译过程中译者和翻译批评者也就产生了不少困惑,致使长期以来争论激烈。加上中国具有悠久的翻译史,自有翻译以来,就翻译的标准问题各家长期争论不休,在诗歌翻译方面的争论尤为激烈。要对诗歌的翻译结果做出人人都感到满意的评价的确很难,因为诗文学翻译的难度是翻译界公认的,特别是古典诗歌翻译更是难上加难。诗歌翻译与其他一般文章材料的翻译不同,它涉及诸多方方面面的知识,比如,文化间的关系,诗体风格、语言应用间的关系等;长期争论的焦点大多集中于“形似”、“神似”、“音美”、“形美”、“意美”之间的关系上。

二 各家争鸣

诗歌翻译长期以来都是各家争论的主要内容之一。有的人认为诗歌翻译应该“形式对等”,如:2003年第二期《中国翻译》刊载黄国文先生的“从《天净沙・秋思》的英译看‘形式对等’的重要性”论文。作者认为诗歌翻译应以“形式对等”为基本点,并从语言功能的角度分析比较了马致远的《天净沙・秋思》的三个英译版本,认为Schlepp的译文比其他两种译文更忠实于原文,更容易传递原文的意境,给读者留下了更大的想象空间,让读者有更多解读译文意义的余地。而金春笙先生在2007年第二期《中国翻译》上发表题为《汉诗英译“形式对等”重要之我见一与黄国文先生商榷》一文,引用Schlepp《天净沙・秋思》的译文和翁显良先生的译文作了分析比较,对黄国文先生的以上观点进行了批驳,充分肯定了翁显良先生的译作,而否定了Schlepp的泽作,认为Schlepp的翻译只传达义,而传达不出形、音与图像性。对翁先生的翻译给予很高评价,认为翁先生翻泽此诗时居高临下,立足于一种意境的造设和渲染,译出原文所隐含的精细微妙处。同时认为翁先生把原曲译为散文体,不拘泥于诗的对应,不照顾句的长短和次序的好处使译文能使读者直接体会到诗的意境,仿佛身临其境。让我们来欣赏他们的两个译本,并以慧心去体会:

《天净沙・秋思》

枯藤老树昏鸦,

小桥流水人家,

古道西风瘦马。

夕阳西下,

断肠人在天涯。

针对近二三十年来出现的提倡翻译要颠覆以往的“忠实”和“对等”译论,把翻译活动视为凸显主体、反叛原作、争取“独立”的解放运动,强调翻译家的操纵和改写的现象。广东外语外贸大学的赵军峰先生指出:纵观中西方翻译史,不论是在西方还是中方,在相当长的历史时期内大多数的学者们都是以传统的“忠实”、“等值”、“等效”、“案本”、“求信”等为中心的求同观念,以原文本为中心的“忠实”观念居上,而从各个方面强调和解释翻译家主体的“艺术性”和“创造性”的各个流派被视为“另类视野”。尽管其中许多思想在20世纪80年代翻译出现“文化转向”之后受到越来越多的重视,但翻译活动在本体上的语言属性不能被否定。2005年赵彦春指出:

“忠实”和“对等”原则不是机械的、片面的,而是辩证的、普遍的、本质的和常态的,而“改写”和“操纵”等流派不要求忠实于原文,是非本质的翻译,属于“偏态”。翻译应该以原作文本为出发点,以译者为中心,以“忠实”、“对等”的追求为本质属性,竭力使译文靠近原文。

同样,在诗歌翻译领域里也有不同的呼声,有人认为翻译诗歌不能像翻译散文、小说、论文或一般文章一样,不能光满足于“忠实”和“畅顺”或突出意境,还必须考虑音、形、义三者之间的和谐艺术。许渊冲先生就是这样的翻译家。他用了许多例子阐述了诗歌翻译特别是中诗英译中的“真”与“美”之间的关系。19世纪末期英国汉学家Giles把中国的唐诗译成韵文,被英国作家Strachey誉为那个时代唐诗英译的最佳译本,在世界文学史上占有独一无二的地位。而到了20世纪初英国汉学家Waley认为译诗用韵不能因声而损义,他把唐诗译成自由诗或散文体,从此唐诗翻译中的诗体和散体之争开始了。针对诗歌翻译到底用诗体还是散体,许渊冲先生提出了他的观点。他认为:诗歌翻译,散体重于真,诗体重于美,因此,散体与诗体之争实际上就是真与美的矛盾,而真与美的矛盾又可以说是科学与艺术之间的矛盾。比如,科学家杨振宁先生看了许渊冲先生“歌尽桃花扇影风”的英译文后就说那不对,他记得是“扇底风”,而不是“扇影风”,而在许渊冲先生看来,“扇底风”是实写,“扇影风”是想象,这就是真与美的矛盾,科学和艺术的不同。在《杨振宁文选》英文本序言中引用了杜甫的两句名诗:“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杨振宁先生的英文翻译是:1,A piece of litera-ture is meant fnr the millennium./But its ups anddowns are known already in the author’s heart,许渊冲先生对此译文的评价是:译文精确,具有典型的科学家 风格,但音节太多,不宜人诗。他按艺术的风格来翻译是:2,A poem may long,long remain./Who knowsthe poet’s loss and gain!3,A poem lasts a thousandyears./Who knows the poet’s smiles and tem's!许渊冲认为“文章”二字,杨振宁先生的翻译最正确,但杜甫一生没有写过多少文章,杜甫说的“文”指的是“诗”,所以他把它译为poem。“千古”、“千年”也是杨振宁先生翻译的最正确,第二种翻译为long就太泛了。“千古事”,以意美而论是杨先生泽的好;以音和形美而论,是第二第三种更为合适。“得失”,第二种译得最形似,但不明确;第一种译成ups and downs,更注意文章客观作用,第三种译成笑和泪是强调主观的感受。

许渊冲先生认为,翻译诗,科学派常用的是“对等”译法,而艺术派常用的是“三化”译法:等化、浅化、深化。科学派的翻译目的是使读者知之,艺术派的翻译目的是使读者知之、好之、乐之。

诸如此类争论的例子举不胜举,有的从语言功能学角度来阐述自己的翻译观,有的从文化传播功能视角谈论翻译,等等,真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百家争鸣,百花争艳。

三 诗歌读、译体会点滴

有人认为翻译没有标准,但我认为翻译有标准,而是没有标准的翻译。尽管后来在翻译界有不少人先后提出了翻译的“忠实”、“境化”、“形似”、“神似”;“音美”、“形美”、“意美”等理论,但我认为严复的翻译理论“信、达、雅”仍应作为我们的翻译标准。所谓“忠实”、“形似”都应该属于“信”的译域,而“音美”、“形美”、“意美”属于“雅”的译域,因为“雅”含有美之意。而“神似”、“境化”属于翻译主体对被译文本内质理解的范畴,这有点超越了严复的“信、达、雅”标准,大多用于诗歌翻译。

我从读诗和译诗实践中体会到诗歌翻译应坚持尽量做到翻译能达到“真”“美”结合原则,也就是科学性与艺术性相结合原则。实际上在翻译里“真”和“美”、科学性与艺术性都并非是两个对立体,而应是一个完整的统一体,可谓真中见美,美中显真;科学艺术,艺术科学。难道不是27很多科幻小说开始纯粹就是小说家幻想的艺术加工品,而最终变成了现实的科学。可见,科学中有艺术,艺术中蕴涵着科学。在诗歌翻译中,如果只求真,不讲艺术,翻译出来的东西就达不到“传神”效果,更无法让读者领略原作者的艺术风格;如果唯讲艺术,而丢了真,就会出现不顾原著真意的乱译胡译,而读者得到的只是一种不存在的或虚假的艺术之美,根本无法达到艺术文化传播之目的。

笔者认为诗歌翻译在存真的基础上,应务必重视翻译的艺术性,因为诗歌情感交流的方式大都是通过不同的艺术形式来实现的。苏州大学专门研究中国典籍英译的博士生导师汪榕培先生认为:“从通过外在形式‘传神’的角度来看,只有以诗歌的形式来译诗才能达到最佳效果,因为诗歌跟一般的叙事作品的最大区别在于它的主要功能不是表意的交际功能,而是表情的美学功能”。笔者认为诗歌翻译“达意”是最基本的要求,在达意的基础上,要讲究“形似”、“神似”、“音美”、“形美”、“意美”。我的“形似”观,指的是诗歌的外在结构,它包括诗节、诗行、音节、节奏、韵律、意象等。“神似”是翻译诗歌的精髓,是传递诗歌内在意蕴的纽带。“传神”必须从诗歌的整体出发,涉及内容广泛,包括诗歌背景、内涵、语气等等因素。我们来欣赏一下许渊冲先生翻译李白诗《静夜思》的译文,看看他是怎样处理“形似”和“神似”之间的关系的:

静夜思

床前明月光,

疑是地上霜。

举头望明月,

低头思故乡。

笔者认为这首诗翻译得很好,不仅做到“神似”,而且做到“形似”,也就是音、形、义三者达到了和谐统一,使人读起来有三维立体艺术魅力美的感受。本诗中文为五言绝句,译文用四音步接近抑扬格诗体。中文四行,英译也为四行,每行八个音节,押韵格式为acbd。译文体现了“形似”和“神似”的艺术风格。从达意的角度上评判,完全达到了传递诗人写作的意图。译文第一句虽然没有把“月光”的“月”字直译出来,但第三句译文“the moon bright”就完全明示第一句译文“a pool of light”中的“light”就是月光。译文的最后一句“Bowing,in homesickness I’m drowned.”具有极强的感染力,译者并非简单地译为“Bowing myhead,I’m thinking of my hometown.”,而是倒装地译为“in homesickness I’m drowned”,最具传神的用词是“drowned”,表达了诗人深沉的思乡之情,可见诗人对家乡的怀恋之情非同一般。

新诗的翻译当然比传统诗的翻译要容易,但也应该在达意的同时注意“传神”和“形似”艺术,如,云缝鹤先生的诗《小鸟》我是这样翻译的:

附原诗:

小鸟

蓝天上

飞来了

一只自由的小鸟

一路阳光相送

近了,近了,更近了

溶入我心中

我心中

飞出了

一只希望的小鸟

去将阳光追逐

远了,远了,更远了

进入无垠的太空……

本诗分为两节,每节六行,译文也分为两节,每节六行。这里的“一路阳光相送”句中的“阳光相送”,译为wearing the sunshine,而不译成companied with thesunshine。wearing the sunshine具有动态的意象美(当然也可译为bathed in the sunshine),而companied with thesunshine读起来会令人感到呆板。

同样,把英语诗翻译为中文诗,最好也应尽量做到或基本上做到展示原诗的“神”与“形”的特征。比如June Singer Sunshine(美国)的诗:

梦醒时分

当睡梦的轻纱被意识侵入

无形的景象悄然消失

清碧、淡紫和石绿变幻交融

宛如昏暗深处起伏的笑声

要么蜷缩在黑暗的洞穴

要么骑上飞马直入云霄

希望,不妨卖掉自己成为奴隶,

在拥抱中邂逅陌生的爱神

当一夜的冒险刺激全部消退

幸运的是,你尚能追忆那最后一刻

陈女士的译文句子非常优美,表达意思准确,已经达到传神的要求,但如果把诗的第二节第四行中的Ems翻译为厄洛斯,然后再给厄洛斯加上注解:希腊神话中的爱神,这样可能更好点,这就把原诗的文化色彩也传播出去。细读原诗,便看出那是一首五音步韵诗,共为三节,第一第二节隔行尾部单押韵,最后一节两行尾部单押韵。如果按原译文调整成这样是否更为形似精美:

梦醒时分

当意识侵入睡梦的轻纱

无形的景象便悄然消散

清碧、淡紫、石绿变幻交融

宛如昏暗深处笑声波动

要么蜷缩在黑暗的洞穴

要么骑上飞马直穿云霄

当卖掉自己成为奴隶,望

拥抱中邂逅陌生厄洛斯

当一夜的冒险全部消退

幸运你能追忆最后一刻

原诗每行为十个音节,而译文也是每行为十个音(中文是一词一音)。虽然这样的翻译在第二和第三节中还是未能达到押韵,但从整体艺术上已经做到“传神”和基本做到“传形”。

结语

笔者对诗歌翻译批评持有两种观点:1,诗歌翻译应坚持尽量做到翻译能达到“真”“美”结合原则,在达意的基础上注重“传神”、“传形”;“音美”、“形美”、“意美”的艺术性。在翻译中既要求真又要讲艺术;既要“传神”又要“传形”。当“真”和“美”,“忠实”和“艺术”发生矛盾而的确无法解决时,宁存真而弃美;求忠实而舍艺术。2,翻译批评应对翻译的多元化持有宽容态度。随着诗歌创作多元化的发展,翻译形式和翻译风格等的多元化也在不断地产生与发展。不同的译者和不同的读者对作品都有不同的理解、要求、喜好、嫌恶,也就像不同的人喜欢或不喜欢不同的颜色和款式的服装一样。翻译批评首先是要带着欣赏的热情心态去解读译者付出心血再创出的作品,去挖掘翻译作品中的精华,同时提出有待于完美的不足之处。这样,翻译批评就会越做越精,翻译事业也会朝着越来越完美的目标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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