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乌合”到“融合”

时间:2022-08-16 12:04:17

陈晓明先生在《乌合的思想》序评中说,朱先生把文集取名为《乌合的思想》是出于谦逊,但是“乌合的思想”更体现出了这个文集的整体框构,朱先生追求的并非“大一统”的理论体系,也绝非是对西方文艺理论和中国文化思想的概括总结与整体探索,而是从个人的研究方向、研究兴趣为起点,对具有研究价值、对社会具有影响力的个体问题展开讨论和探索,而不是沉湎于理论文本的阐释和漫无边际的普遍化宏论。

《乌合的思想》以“文学盛宴的邀请”“理论的诱惑”“雅俗和传媒的辩证”“思辨的长短句”和“历史的误读”五大标题,构建出了文集的框架,汇集了朱先生从青年学生时代初出茅庐的“风光之作”到中年成熟时期的“老辣文章”,其学术领域涉及文学批评、文艺理论、文化研究、历史人物等等。朱先生不是在五大标题的框架之下展开宏观巨论,而是从个别问题入手,以问题意识,探索和分析文学批评和文艺理论的具体问题。朱先生在学术研究和写作中不去追求大题大作的宏大叙事,而是倡导“大题小做”或“小题大做”式的研究方法。在他看来,真正的理论大师“其实都在进行某种层次上的宏大叙事,但大师的令人自叹弗如的高妙之处,并不在他们时常会说出令人吃惊不明所以的警句睿语,而是在于他们逻辑推演时的滴水不漏的精耕细作功夫。而小题大做之所以是优秀但未必是天才的学者的不二选择,乃是因为它在一定程度上毕竟保证了研究的知识确定性和质料具体性,因而也保证了基本的学术水准”。

朱先生研究方法正体现出了奥卡姆剃刀(Occam’sRazor)的原则,即:若无必要,勿增实体。作为著名的唯名论者,奥卡姆以此反对实在论,认为没有必要在个别事物之外设立普遍的实体,因为这些实体既无逻辑自明性,又缺乏经验证据。朱先生让我们认识到,刻意构建理论体系,追求宏观大论可能是理论研究和批评实践的羁绊。这充分体现了朱先生是一个真实的人,一个倚重批评实践与经验,理论研究注重经验,避免理论化、体系化,强调对个别作品的具体理解的人。

虽然朱先生始终保持独立的治学态度,与主流热点问题保持一定的距离,不去追逐理论研究和文学批评的“时尚潮流”,但他也不会在当代具有理论意义和研究价值的话语中甘愿做“一只发出‘咕,咕’不祥叫声的池边青蛙”,他以敏锐的洞察力和独特的视野,探讨了文艺理论和文学批评的根本问题,在其文集中的《理论的诱惑》一辑中,他就涉及了以下问题:文艺学的思路、文艺学的逻辑出发点;文学批评参照系的再思考、文学经典化的可能性;艺术终结之后的艺术可能、跨语境视阈下的艺术终结论等等。不仅如此,我最为叹服的是,朱先生的文集表现出的严谨的治学态度和大胆而又自信的学术批评精神。仅以《别一种媚俗:〈文化苦旅〉论》一文为例。朱先生通过对《文化苦旅》的文本细读和结构上的分析之后,尖锐地指出,余秋雨之所以走红,博得了某些批评家和大众读者的青睐和喝彩,成为书商追逐的宠物,是因为作者以滥情的语言和温情脉脉的感伤情调迎合了大众心理的某些低级趣味的需求。该书内容空洞,主题重复,“故事+诗性语言+文化感叹显然是一条流水生产线”,这种“僵化的三位一体话语模式与散文固有的自由精神是格格不入的,因此,它在实质上也是与‘五四’文学革命以来的散文创作的大趋势背道而驰的”。朱先生断言,这种风靡一时的“时髦作品”不会有持久的艺术生命力。朱先生这种批判一代“鸿儒”,不随波逐流,敢于大胆陈述自己观点的学术风范,确实令人敬佩。

朱先生对于背诵并不迷信。他自谦地承认自己是一个记性很差的人,像常人一样厌恶机械记忆,反对不分程度、方式和范围的背诵。他认为,当今社会并没有“以史为鉴”,吸取过去“破四旧”对中国传统文化的浩劫的教训,而是在以“发展经济,拉动消费”的口号下,展开了对传统文化的新一轮的。在朱先生看来,这一切都与强大的文化保守主义的缺失所导致的。他质疑完全以西方的理念重构当代文化的极端做法,呼吁加强中国经典在民族教育体系中的合法性地位。在朱先生看来,古代文化经典或文化传统是中华民族审美情趣、道德立场和民族认同的思想资源,在倡导文化多元性的现代社会,知识分子应该具有申辩文化经典存在权力的学术意识。因此,他提出了一个尖锐又迫切的问题:“中国古典文化经典是否可以为我们的道路选择,提供一个值得瞩目的选项呢?”

《历史的误读》是朱先生在理论研究和文学批评之外,在典籍古书、野史笔记中另寻到的新欢,如孔子与子贡、蔡邕、韩愈和王安石等都是他所心仪的历史人物。朱先生避免学术研究僵硬的方法是,以浓厚的兴趣和好奇心,广泛阅读历史典籍、随笔和野史笔记,获得了贡布里希所说的“普通知识”,从这些“不过是一堆杂物的传闻”,或者“道听途说的知识”(hearsay knowledge)捕获到了零碎的“乌合的思想”继而与文艺理论和文化阐释有机地结合起来,融合成了“一个模糊的但却具体可感的感觉系统”,构筑起了自己的理论研究和写作领域。他在悠然怡然的阅读和泰然自得的写作中,摆脱了理论的羁绊,潇洒文字,恣意走笔,乐此不疲,收获颇丰。

朱先生已进入不惑之年,他仍在自己的学术研究的道路上孜孜以求,“乌合的思想”融合为成熟的学术思想。但是,朱先生的梦想还在继续着,而这种梦想也给我们这些已经略显苍老的学人以无限的憧憬与刺激。

作者单位:山东大学外国语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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