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龙山县儿童早期教育问题与对策研究

【摘 要】六岁以前是人的启蒙教育阶段，具有奠基的意义。在此阶段给予得当的教育，对孩子的身心协调发展与健康成长具有极大的帮助。就全国而言，经济欠发达地区中小学教育水平是相对落后的。那么，儿童早期教育情况呢？学界对此研究比较少，这是我们将本次调查地选在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龙山县，将目光对准2—6岁儿童的主要考虑。

【关键词】早期教育 问题 对策

一、龙山县2—6岁儿童教育概况

龙山县位于湖南省西北边陲，与鄂渝相邻，境内万山耸立、峰峦起伏，素有“湘鄂渝门户”之称。全县总面积3131平方公里。2011年末，全县总人口为57.82万人。其中，城镇人口17.52万人。总人口中，土家族30.94万人，占总人口的53.5%；苗族7.39万人，占总人口的12.78%。2011年，龙山县GDP总值43.72亿元。全县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12099元，人均消费性支出8674元，城镇居民恩格尔系数为39.8%；农民人均纯收入3628元，人均生活消费支出3102元，农村居民恩格尔系数58.4%。龙山县属于国家级贫困县，也是土家族生态聚居区。

龙山县共有82所幼儿园，六十多所分布在县城及周边地区。其中，除县第一幼儿园性质为公办之外，其余全部为企业办、村办和私立幼儿园。2009年全县幼儿入园人数为7504人，幼儿专任教师309人；（2010年数据未统计）2011年全县幼儿入园人数为10509人，幼儿教师713人，其中，幼儿专任教师356人，保育员122人，医务11人，其他224人。以龙山县公布的“2011年龙山县小学在校学生41410人，招生6692人，毕业7407人”为参照，这里3岁以上适龄儿童入园率相当高。但是，调查显示，这里2岁半以下适龄儿童入园率几乎为零，特例者都有非常特殊的家庭情况，但凡家中有人照看，几乎没有人将2岁半以下孩子送到幼儿园。

二、基本情况

本次调查范围涵盖龙山县城及城乡结合部地区，以及桶车乡、农车乡、红岩乡、石羔镇、里耶镇5个乡镇，涉及12所幼儿园，占幼儿园总数的14.6 %。

调查对象，涵盖幼儿教育专业人士和幼儿家长两大类。这里的专业人士包括幼儿园园长、幼儿教师，其中，幼儿园园长8人，幼儿教师67人。幼儿家长包括幼儿父母、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等。

调查采取访谈、问卷调查和流动调查相结合的方式。其中，对幼儿园园长全部采取访谈的形式；对幼儿教师采取访谈加问卷调查的形式；对幼儿家长采取座谈、问卷调查和流动调查相结合的形式。

对幼儿家长调查中，共发放问卷310份，收回有效答卷245份。此次向幼儿家长发放的问卷属于非标准问卷，既含有多选题，又含有单选题。幼儿家长问卷统计结果显示：

这里的幼儿家长对自家孩子期望值是高的。比如，在回答“您觉得当代社会竞争最重要的能力是——”一题时，150人选择了“创新能力”，超过受访人数的60%。换句话说，他们潜意识里希望自家孩子通过教育（包括早期教育）获得创新能力，不输在社会竞争起跑线上。选择“表达能力”“学习能力”的排在第二位和第三位。他们不但希望自家孩子干事出新，能干又能说，而且善于学习，有不竭的前进动力。

这里的家长幼儿教育理念并不落伍。在回答“您认为早期教育属于哪种教育”一题时，167人选择了“行为习惯和兴趣教育”，接近受访人数的70%。在回答“您最希望早期教育给孩子带来什么”时，160人选择了“正确的行为习惯和兴趣”，超过受访人数的65%。另外，“性格的培养”排在第二位。这两组数字的基本吻合，印证了受访对象的认真。在回答“您最认可下列哪些教育方式”一题时，170人选择了“对话互动”，接近受访人数的70%。在这些问题上，他们有比较正确的认识。

那么，美好愿望和正确认识之下，这里的家长有哪些实际行动呢？调查中发现，他们的愿望和实际行动并不完全吻合。好的一方面是：尽管龙山县人均收入较低，特别是农民年人均纯收入3628元，人均生活消费支出3102元，他们中绝大多数还是把孩子送进幼儿园。龙山县幼儿园的收费水平在800元/学期以上，为此，这些家庭在孩子上幼儿园一项就要支出1600元。以农村3口之家计算，近20%的家庭支出用于交托儿费。这么高的比例足以看到他们的“慷慨”。本次调查，我们在桶车乡、红岩乡、石羔镇等农村地区共发放并收回了120份幼儿家长问卷。据统计，我们的调查对象中，拥有5件以上玩具的有77家，占调查总数的59%强；拥有5本以上幼教书籍的有47家，占调查总数的近40%。在农村地区，有这么高的比例，我们没有想到。这些都是幼儿家长重视幼儿教的实际行动，也是龙山县幼儿教育的希望所在。

欠缺的一面，我们将结合下面要展开的“存在的问题”逐步展现。

三、存在的问题

随着调查的逐渐深入，特别是完成了对幼儿教师的调查之后，龙山县幼儿早期教育存在的问题显现了出来，比较突出地表现为“四重四轻”：

（一）重知识的学习轻智力启发特别是素质的培养

在接受调查的 67位幼儿教师中，担负文化课（语文、算数等）的有36人，担负文化课、音乐课和舞蹈课的5人，担负全面工作的2人；专职音乐教师6人；专职舞蹈教师只有2人。在教师配备方面，出现文化课教师“一头沉”，素质教育师资严重不足，限制了素质教育内容的安排，阻碍了素质教育的发展。

这种现象的出现，原因比较复杂。责任不在或者不完全在幼儿园一方。

在我们访谈的15位幼儿教师中，几乎每个人都反映“与幼儿家长沟通困难”，而原因是家长总希望幼儿园多上生字课、多上算术课，而对幼儿园安排舞蹈课不理解、不接受。大多数家长，将孩子接回家动辄就问：“今天学会了几个生字？”“今天学会了几道算术题？”得不到满意的回答，第二天就会找老师交涉。这一做法搅乱了幼儿园的教学安排和教学思路。尽管家长的要求不科学，幼儿园往往还要照办。因为每一所幼儿园都不想在抢生源方面得罪“衣食父母”，招致生存困难。重文化知识灌注轻智力启发特别是素质培养，直接造成幼儿园小学化，偏离了幼儿教学的正确方向。

（二）重灌输轻情感的投入

早期教育是身体、情感、智力、人格全面成长的教育，开发智力是应该的，但学知识不是它的目标。应该说，互动游戏才是早期教育的主要方式。而幼儿园小学化，左右了教育内容的安排，也使正确的教育方式方法发生了偏离。

2—6岁正是孩子的活泼时期，而在我们调查的67位幼儿教师中，认为这些孩子性格孤僻、冷漠、自私、霸道的占绝大多数。他们将其原因归结为孩子的父母外出打工，他们的监护人——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无法给予孩子父爱和母爱。

由于经济的原因，龙山县每年都要输出大量的青壮年劳动力。我们在与幼儿家长座谈和流动调查中发现，龙山县尤其是农村地区，幼儿出生后10个月至1岁，大部分家长就撇下孩子，踏上外出打工的行程。我们了解到，一个孩子才40天父母就外出打工了，不得不由爷爷奶奶照顾。但是，从人性的角度看，这些隔辈人给孩子们的爱一点都不会少，甚至会溺爱。在我们看来，问题的症结不在或者说主要不在幼儿家里，而在幼儿园里。

进一步讲，是因为幼儿园里过早过多地安排文化课，这些孩子年龄小，除了生硬地灌输之外，别无他策，给幼儿造成的精神压力大造成的。如果幼儿园卸下孩子们学习的包袱，而以好的行为习惯养成为主，相信对话、互动和寓教于乐自然会赶走费力又不讨好的灌输，孩子们的童年会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天堂。作为专业机构幼儿园应该深入探讨，并倪得良策。

（三）重管教轻性格和人格的塑造培养

一位教师在问卷中这样说：“家长的安全问责和脸色导致（我们安排）户外游戏的时间相对较少……”对自家孩子安全问题的敏感在幼儿家长问卷中也能找到影子。在回答“您最希望给孩子玩的玩具是哪种类型”时，“安全型”是家长的首选。幼儿教育确实应该安全第一。幼儿安全问题近些年广受关注，这对幼儿教育机构、对幼儿家庭无疑是福音。而凡是都有度，超过了这个“度”，就会引发质的变化。显而易见，家长对幼儿安全问题“过敏”给幼儿园造成的压力，已经影响到幼儿园的教学安排，使很多旨在培养幼儿人格、情感、心志的教育内容不得不取消或者减少。

前面说过，龙山县幼儿家长外出打工现象很普遍，幼儿像传家宝一样由父一辈托付给祖一辈，祖一辈完璧归赵的心理是压倒一切的。再有，来自龙山县教育局的数字显示，2010年、2011年，即便在全县最好的幼儿园——县第一幼儿园，51名教师中，专业对口的幼儿师范毕业生仅有4人，中专及中专以下学历者14人；没有人具有高级职称，11人具有中级职称，27人具有初级职称。教师的专业素质能力偏低。占全县幼儿园数量绝大多数的民办幼儿园情况更不乐观：来自龙山县教育局的数字显示，2010年，全县民办幼儿园在园幼儿人数8875人，专职教师共327人，教师中77人没有幼师资格证；2011年，在园幼儿人数10509人，专职教师共356人，教师中94人学历不合格。在我们问卷调查的67位教师中，19人由中小学教师转行而来，18人来自自由职业者，7人为其他来源，近66%的教师非幼教科班出身。在这样的社会大环境下，管教式的教育自然占了上风。就像一位教师所说：“本园的师资来源绝大部分是小学教师，要从根本上转变（他们的）教育观念很难。”他们将管小学生的那一套直接“拿来”，这样管着省力，幼儿安全比较有保障，幼儿家长很容易看到孩子的“学习成果”，以培养幼儿人格、情感、心志的教育模式无法立足。

（四）重现代文明的跟进轻民族文化的传承

来自龙山县教育局的数字显示，2010年，全县各幼儿园共拥有风（钢）琴164台，大型玩具264件，电脑477台。我们在走访中发现，即便民办幼儿园也都配备了校车，电视机等非常普及，几乎每个班都有配备。边远民族地区的幼儿园在现代物质文明方面跟上了社会的步伐，这让我们很欣慰。

在教材方面，龙山县各幼儿园使用的是湖南省幼儿教育材，跟各省内大城市和发达地区保持同步。

我们对幼儿民族属性的专项调查中，在245个调查对象中，土家族幼儿占211人，高达86%。随着调查的不断深入，我们逐渐意识到一个问题，即对本民族文化传承问题。龙山县是土家族生态聚居区，土家人有着灿烂的民族文化，比如土家语（有语言，无文字）、“茅古斯”歌舞、土家摆手舞、土家族山歌，等等。在全球化、现代化的社会发展进程中，保护和传承中华民族特别是各少数民族的历史文化创造，是我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工作和促进我国社会和谐发展的重要课题。这项工作应该由全社会共同完成，而土家人更是义不容辞。但是，我们在调查中发现土家文化传承问题不容乐观。众所周知，土家语没有文字，只有口口传承的语言。而我们接触到的调查对象中没有一个人会说土家语了，土家语正在被边缘化。在我们对教师的67份问卷调查中，对“您在教学中安排了本民族（如土家族、苗族）文化教育内容吗？”的提问，回答“有一点”“没有”“准备加入这些内容”的共有55人，而且所谓安排了这些内容的也仅限于土家摆手舞个别内容。就是说，约82%的幼儿园班级基本上没有安排民族文化内容，这应该引起有关部门的高度重视。

四、对龙山县儿童早期教育存在问题的对策

对策之一

早期教育不只是对幼儿的教育，更是对父母与养育者的教育。父母与养育者不提升自己的教育水平与心理素质，很容易将早期教育导向更大的误区。有鉴于此，特别是针对龙山县早期教育现状，最应该做的事情是教育教育者，这里主要是指幼儿家长。

应该建立幼儿家长培训学校，首先从培训幼儿家长入手，使他们认同先进的幼教理念，系统、全面地了解幼教的目标、教育内容和正确的施教方式。其实，这也是幼儿家长和幼教老师共同的心声。在本次调查中，有若干位幼儿家长提出了这样的意愿，教师中，也有很多人提出了这样的建议。

这样做的好处是：首先是减少幼儿教师的压力。因为有不少教师反映幼儿家长普遍要求增加算数、生字等学习内容，不理解甚至反感幼儿园安排舞蹈等素质教育内容。我们访到的幼儿园园长几乎都表示，说服家长根本不可能，不顺着他们的意愿，生源就会流失，威胁幼儿园的生存。其次是能够使这里的幼儿教育回到正确的轨道上，还幼儿以快乐的童年，并让他们享受到真正的素质教育，全面提升素质。

这样做是有难度的。首先是经费问题。龙山县的幼儿教育是以民办为特色的，财政渠道下来的经费普照不到大量存在的民办幼儿园。这些幼儿园的开办者，有的还没有从建设校舍、购置大型教具的经济压力中走出来，再掏腰包培训幼儿家长不现实。要幼儿家长承担也不现实，只能另寻他策。比如结识慈善机构、慈善人士，以获得慈善款项。再比如，可以到吉首、长沙，甚至北京、上海等幼教发达地区招募志愿者。相比较而言，后者是更加可行的办法，因为我们这个社会从来不缺热情，龙山还有民族地区的响亮招牌可打。

对策之二

引进优质幼教资源。数字显示，龙山县幼教师资是缺乏的，高水平的幼教老师更是凤毛麟角，短时间内自主解决不现实。在调查中，我们欣喜地发现，个别幼儿园已经迈出了探索的步伐，加入了一家北京的幼儿教育机构的套餐计划。实事求是地说，现在的幼儿教育机构办学目的不尽相同，未必出于以提高幼教水平之目的；办学质量也良莠不齐。我们要的不是引进幼教资源这个形式，而是实实在在的内容和它对提高教学质量的贡献。因此，不容走弯路。龙山县农业人口占多数，广大农民兄弟大部分能把孩子送进幼儿园接受教育，这一局面来之不易，应该保护和鼓励。那么，有没有办法解决呢？有。就拿与湖南相邻的四川来说，我们应该从全国各地援建汶川地震灾区教育事业中得到启发。比如北京的一些名校对口支援什邡，除了校舍、教具之外，在师资方面也给予了大量的援助，多为合作办学，定期有教师过来。这些优秀教师不仅带来了很多精彩的课程，而且带来大量的先进教育理念和管理经验，使那里的教育事业受益无穷。

远来的和尚会念经，这是人们的普遍心理。这样做，推进的阻力会小一些。

对策之三

加强亲情教育。这项工作应该由本地教师完成。他们有天然的优势，语言的、风俗的、感同身受的……在我们对教师的问卷调查中，大多数教师都表示自己将会这样做。这是去除幼儿园教育小学化的有效办法。我们相信，如果前两项对策能发挥效用，随着幼儿教学大环境的改善，教师中蕴藏的无穷智慧会迸发出来。

在加强亲情教育方面，很多教师除了表示自己将如何做以外，还特别针对龙山县留守儿童多提出对策，比如，在本幼儿园网站一定的平台，或者利用QQ等工具，为外出打工父母提供与留守幼儿情感沟通的机会，等等。

以上三方面对策都能发挥作用的话，兴许会使龙山县幼儿教育初始年龄（两岁半）偏大的老大难问题迎刃而解。

五、有待进一步研究的问题

问题之一

应该改进教材，组织编写更适合龙山县这种偏远民族地区使用的幼儿教材。在教材编写过程中，要考虑龙山县与大城市、经济发达地区的差异。如有教师反映：“省里的材不合农村幼儿教学实际，给教学带来困难，如电脑课程，很难给孩子们讲”，等等。同时，也要考虑龙山县作为土家族生态聚居区的特点，争取让更多本民族的元素进幼教课堂，启迪幼儿的心灵，由他们做好文化传承，并由他们“小手拉大手”让更多土家人加入传承本民族文化的行列。

改进教材涉及教育政策等大事情，靠一两个部门和个别人难以实现，建议有关部门根据实际稳妥推进。

问题之二

重教先重师，提高幼儿教师各方面待遇。在我们对67位教师的问卷调查中，工资在800元~1000元的有39人，占58.2%；工资在1001元~1500元的有19人，占28.4%。从龙山县2011年城镇居民和农民年收入数字来看，近90%的幼儿教师在当地收入偏低。这67位教师中，在回答“幼儿园为您上养老保险了吗”调查时，选择“没有上”的有38人，选择“自己上”的有3人，选择“不给上能接受”的有5人。也就是说，67人中46人幼儿园不能给予养老保险保障，占调查总数的68.6%。这些问题也造成了教师队伍不稳定，间接影响幼教事业的长期发展。

由于龙山县幼儿教育以民办为主的特殊性，虽然解决713名民办幼儿教师（2011年数字）的养老保险问题不需特别大的资金，但是涉及体制、机制问题，同样靠一两个部门和个别人难以实现，建议有关部门根据实际酌情考虑，稳妥推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