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词语的变异修辞

时间:2022-08-06 10:28:02

摘要:词语变异是从某一词语衍化出来的新的表达体。 一般来说,词语的语音形式、 词汇意义、语法功能和修辞色彩,构成了词语的完整内容。但由于修辞的需要,人们运用词语时,可以对词语的某一方面进行变异,以便提高语言的表达效果。这种变异包括词语的语音变异、词语的意义变异、词性的变异和词义搭配上的变异等等。

关键词:语音变异;意义变异;性类变异;色彩变异;搭配变异

语言是人类最重要的交际工具,每一个社会成员都在运用这个交际工具交流思想、传递信息。语言规范是制约人们运用语言这一交际工具的起码准则。冯广异在《变异修辞学》中提到:“语言规范在言语交际活动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但是辩证唯物主义认为,事物都不是绝对的,都只能是相对的,语言规范同样是相对的,不是绝对的。人们在言语交际中虽然受语言规范的约束,但多数情况下是灵活多变的,他们可以根据交际的需要而采取一些有效的异于规范的表达手段,简言之,就是变异。”变异在交际中成为与“规范”孪生的兄弟,也就是说,当语言规范走进人们的交际领域时,言语变异也就接踵而至了。

言语变异是一种超常规的艺术手段,具有独特性,这种艺术手段和语言规范是不同的,语言规范具有普遍性、全民稳定性。变异性修辞就是从变异的角度来探讨言语表达的修辞效果。词语变异则是从某一词语衍化出来的新的表达体。 一般来说,词语的语音形式、 词汇意义、语法功能和修辞色彩,构成了词语的完整内容。但由于修辞的需要,人们运用词语时,可以对词语的某一方面进行变异,以便提高语言的表达效果。这种变异包括词语的语音变异、词语的意义变异、词性的变异和词义搭配上的变异等。

一 、词语的语音变异

语言是音义结合的符号系统,语音是语言的物质外壳,是有意义内容的语言成分的外部形式,语言的意义要通过一定的语音形式才能起到交际效能的。对词语的语音形式变异的运用,也能产生一定的修辞效果。

(一) 谐音变异

陈望道先生在《修辞学发凡》丙类――“词语上的辞格”中明确提出“字有形、音、义三方面,把所用的字析为形、音、义三方面,看别的字有一面同它相合相连,随即借来代替或即推衍上去的,名叫析字辞”。析字辞有三类,分别是化形析字、谐音析字和衍义析字,其中的谐音析字就是我们今天所要研究的谐音变异。陈望道先生将谐音析字分作三式:借音、切脚、双反。我认为根据形与音之间的关系,将谐音变异分为以下三类:

1、 同音异形的变异

所谓“同音异形”即语音形式是相同的,字形是不同的,这种变异利用谐音构成特殊的表达方式,表达出一定的思想内容。在历史长河中,这种谐音变异的方式一直为广大文人所热衷,如温庭筠的《杨柳枝》“共郎长行莫围棋(违期)”;近现代,在一些“大家”的作品中,同音异形这种谐音变异手段也是比比皆是。在老舍的《龙须沟》里,王大妈反驳程娘子批评她对街道的事不积极,说:“什么鸡极鸭极的”。老舍用了“积极”的谐音“鸡极”,既符合没文化的王大妈的身份,又取得了幽默的效果。在一些俗语中,我们也能发现这种变异手段,如我们经常说的――年年有鱼(余),福倒(到)了,小孩儿的尿席子――真能作诗(湿)等等。可以说,利用不同语素语音相同的特点,形成别具特色的表达效果,是汉民族的语言的独特之处。

2、同音同形的变异

同音同形的变异是通过利用声音相同、形体也相同的语素构成的。这种变异十分常见。如:李国文《冬天里的春天》“珊珊娘……连忙对叶珊说:‘珊珊,不是,他不是……’把糯米粉推过去:‘快包你的汤团吧!’‘不,再也不能包下去,也包不住的,讲清楚,必须讲清楚,而且,只有你们能讲清楚。”“包汤团”的“包”而构成有掩盖,瞒着意义的“包”,音同形同义不同,造成巧移语义、衔接自然的表达特点。

3、 音近形异的变异

“音近形异”的变异是指作者创造出的言语单位与原来的语素或词语音形式相近,字形不同。通过这种变异表达一定的语义内容,往往能收到意想不到的修辞效果。如王维的“渭城朝雨徘岢荆客舍青青柳色新”,“柳”指“留”;“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秋”指“愁”;“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烛”指“嘱”。现在我们说某人有“气管炎”,实际指“妻管严”。

(二) 摹声变异

陈望道先生在《修辞学发凡》甲类――材料上的辞格中提出了摹状这类辞格,“摹状是摹写对事物情状的感觉的辞格。有摹写视觉的,也有摹写听觉的,摹写听觉的尤为常见,所以普通就称它为摹声格。”同时陈先生还指出这类辞格可以分为两类,即直写事物的声音的和借了对于声音所得的感觉,表现当时的气氛的。陈望道先生提到的摹声格,也即今天我们要说的摹声变异。

摹声变异是摹仿某种声响形态,表达一定的语义内容,造成一种修辞效果。可以将其分为直接摹声变异和间接摹声变异。

1、 直接摹声变异

直接摹声变异是指通过直接摹拟人或事物的声音表达一定的语义内容,形成一定的修辞特色。如郭沫若《女神之再生》“万千金箭射天狼,天狼已在暗悲伤,海水中早听着葬钟在响,丁当,丁当,丁当。”“丁当,丁当,丁当”是通过摹拟钟的声音表现出一种身临其境的意境。鲁迅的《阿Q正传》“――好,你造反!造反是杀头的罪名呵,我总要告一状,看你抓进县里去杀头――满门抄斩――嚓!嚓!”“嚓!嚓!”摹拟杀人的声音,使语言的表达具有动态感。

2、 间接摹声变异

间接摹声变异不是指直接摹拟其他声响,而是通过某种人为想象的声响和间接摹拟的声响而形成的言语变异手段。如曲波《林海雪原》“这一刹那,杨子荣脑子和心脏轰的一阵,像爆炸一样”,“轰”是一种想象的声响。还有如我们平常说的“眼珠子滴溜滴溜乱转”都是间接摹拟的声响。

谐音变异和摹声变异都是根据语音变异而形成的修辞方式,这种修辞方式利用语音的音乐美往往能取到独特的修辞效果。

二、词语的意义变异

词语有词汇意义和语法意义,我们这里主要讲的是词汇意义,所谓词语的意义变异指词语在具体的运用中发生了变化,不是常规的用法,也就是词义的超常用法,以达到奇特的修辞效果。如《骆驼祥子》中“祥子瞒着虎妞拉车,准知道家里有个雷等着他呢。”“家里的雷” 就是指虎妞。因为虎妞的性格是猛烈的,脾气是“爆炸”型的,所以用“随着闪电骤然爆发的雷”来借喻人,就把虎妞在祥子心目中的形象写绝了,比用“母夜叉”“丑妖怪”更有震撼力。再如刘绍棠《柳蒲人家》“等他醒来时,已经天光大亮,原来他从瓜田一角的沙冈,乔迁到周檎的小炕上。”这里的“乔迁”指他换了一个睡觉的地方,和平常我们说的“乔迁新居”不是一义。“山腰里有许多处岩石在太阳下闪光,像一把把宝刀,横落田野之间”。“横落”写岩石,是“变异用法”,岩石是不能横落天野之间的,这样写是为了突出岩石的险峻,给人以美感。

三、词语性类的变异

陈望道先生在《修辞学发凡》丙类――转品辞格中这样说道“说话上把某一类品词移转作别一类的品词来用的,名叫转品,转品可以从情景上判别,也可以从习惯上判别。”为了表达的需要改变词性,达到较好的修辞效果。以往在有些语言学论著中人们常把这种情形称作“活用”。从变异修辞学的角度看,这种“活用”是由变异造成的。“变异”是“活用”的前提,“活用”是“变异”的结果。词性变异最常见的情形有以下几类。

1、 名词变异为动词

名词变异为动词是指在言语表达中名词用如动词,临时具备了动词的特征和功能。名词的这种用法在古代汉语中就已经比较常见了。如《史记・鸿门宴》“范增数目秦王”,“目”本是名词,这里用如动词,具有了“以目示意”的意思;再如《战国策・触龙说赵太后》“赵主之子孙侯者,其继有在者乎?”“侯”是名词,这里用如动词,就成为“做诸侯”的意思。在现代汉语中,名词用作动词的情形也是很常见的。如鲁迅的《药》“吃了么?好了么?老栓,就是运气了你!你运气,要不是我信息灵……”“运气”是名词,这里用作动词名词变异为动词,指出作品中的人物霸道,占了老栓的便宜还说老栓有运气的特征。名词用作动词,把动态和静态有机的结合起来,增强言语的感染力。

2、 形容词变异为动词

形容词变异为动词是指在言语交际中表达者有意将形容词用作动词,使原来的形容临时具备动词的特征和功能。这也是古代汉语中比较常见的用法。如《庄子・盗跖》“自上观之,至於子胥比干,皆不足贵也。”“贵”是形容词,这里用作动词;再如,《荀子》“高之,下之,小之,臣之,不外是矣。”“高”、“下”、“小”都是形容词用作动词。在现代汉语中,形容词也经常用作动词,如鲁迅《阿Q正传》“因为从来不朽之笔,须传不朽之人,于是人以文传――究竟谁靠谁传,渐渐的不甚了然起来……”“了然”是形容词,这里用作动词,“弄清楚”的意思。《骆驼祥子》“看祥子没动静,高妈真想俏皮他一顿。“俏皮” 本是形容词,指活泼,谈吐风趣,而这里用作动词,高妈看祥子傻气,便想嘲笑 他一顿。用“俏皮”正适合高妈的身份和心思。

3、 名词变异为形容词

名词变异为形容词是指在言语表达中名词具有了形容词的性质和功能。这在现代汉语中是一种很普遍的用法,如我们常说的“很绅士”,“绅士”本是名词,这里具有了形容词的特征,形容男士尊重女性,举止态度十分优雅的意思。在文学作品中,我们也可以发现这种用法,如方方《白驹》“按舅舅的思路来分析,在中国,能贵族一点儿的还是他爹他们。”“贵族”是名词,这里变异为形容词,是“高贵”的意思。

4、形容词变异为名词

形容词变异为名词是指在言语表达中形容词具有了名词的性质和功能。在李清照的《如梦令》中“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绿”和“红”本是形容词,这里变异为名词,指“绿叶”和“红花”。再如,鲁迅的《一件小事》“而且他对于我,渐渐又几乎变成一种威压,甚而至于要榨出皮袍下面藏着的‘小’来。“小”是形容词,这里变异为名词,指细小的东西。

词性变异是言语表达者为了达到某种修辞目的而有意运用的一种修辞手法。这种修辞手法超越了词语的常规用法,具有非凡的修辞修辞效果。

四、词语感彩的变异

一般词语都有它本身的固有意义和感彩,这个意义和色彩有它特定的使用场合。但是当使用语境有了改变,对词语的意义和色彩就加以变异,这样会加强一定的修辞效果。词语感彩的变异主要有褒词贬用和贬词褒用两种。

1、 褒词贬用

一些词语本身具有固有的感彩,但在具体的使用中我们可以赋予一些具有褒义色彩的词语以贬义色彩。出现这种语言现象,往往是反语或幽默的讽刺和自嘲。如鲁迅《藤野先生》“除下帽子、油光可鉴,宛如小姑娘的发髻一般,还要将脖子扭一扭,实在标致极了。”句中的“标致”本是“漂亮、美丽”的意思,属褒义词,但是作者在这里明褒实贬,反语相讥,实是“难看、丑陋”,表达了作者对这类清国留学生的厌恶之情。再如“便使我忽又良心发现,而且增另勇气了,于是点上一支烟,再继续写些为‘正人君子’之流所深恶痛疾的文字。”“正人君子”本指品相端正,道德高尚的人,但在文中,鲁迅揭露的却是“小人”,是那些为军阀政客张目而舞文弄墨的反动文人,这里作者褒词贬用,冷嘲热讽,厌恶之情,溢于言表。

2、 贬词褒用

贬词褒用指有些具有贬义色彩的词语在具体的使用中化贬为褒,赋予词语褒义色彩。如魏巍《我的老师》“我国儿童的狡猾的眼光察觉,她爱我们,并没有存心要打的意思。”这句中,“狡猾”一词,本含贬义,但在课文中,在特定的语境中,为了突出蔡老师的温柔慈爱,为了写出孩子的天真无邪、机灵调皮,用了“狡猾”之词,进一步突出了孩子的善于观察、心无惧意,反映了师生之间的融洽。再如高尔基的《海燕》“在乌云和大海之间,海燕像黑色的闪电,在高傲地飞翔。”“高傲”原意指“自以为了不起,看不起人,极其骄傲”,是贬义词,但作者赋予其新意,是“豪迈无畏,藐视敌人”的意思,突出海燕的战斗英姿华人坚决无畏的战斗精神。

除了词语感彩的变异,我们往往还可以发现词语其他色彩的变异,如将一些公文语词用在日常生活中,如老舍《离婚》中“老李和太太正式宣战,断绝国交三天,谁也没理谁。”“国交”是计较正式的公文语词,用在夫妻之间增加了幽默色彩。

五、 词语搭配的变异

词语与词语之间的搭配,有其内在的联系和规律,除了在句法结构上要符合组合原则外,重要的是要受语义内容和逻辑范畴的制约。言语交际中有这么一种特殊现象,即词语和词语之间的搭配,符合语法规则,但又超出了词语之间的语义内容和逻辑范畴的常规,这种词语搭配的变异,亦即人们常说的“超常搭配”。如《骆驼祥子》“他们的拉车姿势,讲价时的随机应变,走路的抄近绕远,都足以使他们想起过去的光荣,而用鼻翅扇着那些后起之辈。”老舍把“扇”字用在“鼻翅上,用“后起之辈”作它的宾语。一个“扇”字便把洋车行当中的老字辈对小字辈“轻薄”、瞧不起的神情逼真地描绘出来了。用活了一个动词,活画出了整个面部情态。再如《离婚》中“(老李陪他太太逛商场)等绕到丹桂商场,老李自己种在书摊面前。” 句中的“种”,其搭配对象一般是植物,这里却用于人,比拟一个人站在一个地方不动。如把“种”换成“站”也可,但后者不如前者有力,因为“站,没根儿,种 在那里是扎下根儿的。所以说这个“种”字用得妙,同时也反映出太太对老李的轻微埋怨心理。

词语的搭配变异在修辞上的显著特点是凝练含蓄和新颖别致,它把人们通常认为不能搭配的词语组合起来。赋予一种新的含义,充分体现了艺术语言的变异美。

普通修辞学着力探讨修辞现象的一般规律,变异修辞则从变异入手,探讨言语表达是怎样通过规范的“突破”而达到自己的修辞目的的。从变异的角度来分析词语的修辞,是变异修辞学在分析词语修辞方面的运用,词语的变异修辞从语音、语义、词性、色彩和搭配方面入手,具有全局性。(作者单位:扬州大学文学院)

参考文献:

[1]冯广异:《变异修辞学》 湖北教育出版社2004年版

[2]郭锡良:《古代汉语》 商务印书馆 2012年版

[3]陈望道:《修辞学发凡》 复旦大学出版社 2008年版

[4]王希杰:《汉语修辞学》 北京出版社 2004年版

[5]杨树达:《中国修辞学》 上海古籍出版社 1983年版

[6]张弓:《现代汉语修辞学》 河北教育出版社 2014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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