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北方男人的风花雪月

代价

我认识晓风的那天是我女儿秋桐的7岁生日，我在我女儿的生日晚餐之后病倒了，是食物中毒。我被送到医院的急诊室，就这样遇见了晓风。后来我经常会想到我是不是应该感谢那次食物中毒，那是一个几乎已经彻头彻尾庸俗下来的男人却还要去经历一次爱情所要付出的最起码的代价。

35年以来，从来没有一个女孩子能够在第一面给我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象。她的脸藏在白色的口罩后面，那个口罩与其说是为了遮掩住她的美丽，倒不如说是为了诱惑你去探寻那个白色口罩后面的世界。她的眼睛在护士帽与口罩之间平静地闪烁着，非常大，黑白分明。口罩同样也遮掩不住后面那张脸上的职业化的笑意。

我是一个无论从哪方面看来都很得意的男人，得意得在某种程度上可以呼风唤雨，得意得令人生嫉。晓风的指尖轻轻触碰我的皮肤，轻快地将针头刺进了我的血管，我看见自己的血迅速回流出来。就是这样，我对这个特别的女孩子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好奇，我蠢蠢欲动着开始用我一个成熟男人的方式接近她。

相爱

我有一个幸福的家，老婆和女儿拿我像生命一样地爱着，当然我也爱她们，所以我相信我不会对任何一个女人认真，所以我对女人们逢场作戏的热情不会超过3个月。这几乎成了我的一种原则，可晓风却在无形之中打破了它。我甚至没有察觉。

晓风真正对我不再有戒备心理已经是我认识她半年之后，我们以一种似是而非的关系交往着，介于朋友和恋人之间，让我在推杯换盏的缝隙里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她来。她是我35年生命里从来没有过的一缕清风。我甚至带着她出席一些不太正式的聚会，刚开始她是心存芥蒂的，后来就坦然下来，她说她是我的好朋友，永远都是。

我承认刚开始我的居心不良，我抱着猎人的态度想要获得一次追捕和猎获的，后来那种占有欲没有了。我大概更像一个不良少年，晓风感化了我。那一天，下着很大的雪，晓风非要让我带着她去兜风。雪很大，大片大片从天上落下来落在挡风玻璃上，晓风坐在旁边的座位上出奇地安静，我问她也不说话，就那么一个姿势一直坐着。我打算把车靠路边停下来时，她开了口：别停，就这么一直开下去吧，永远都别停下来。我笑了起来，无意地回头看她一眼，才发现月光里她的脸上淌满了泪。当时我的心就那么隐隐地疼了一下。我就是在那一刹那之间发现我爱上她的，也发现了我们对于这次爱情的恐惧与渴望。我怎么能够跟一个女孩相爱呢，我只能跟女人们逢场作戏，可逢场作戏是可以自我控制的，爱却不是。

我不允许自己爱上晓风，因为我不可能给她幸福。

我开始回避她，不知道有谁说过，两个本来相爱的人如果选择回避的话，那只能使两个人更深地相爱。但我是一个男人，一个还有一点责任感的理智占上风的男人。我远远地看着晓风瘦了下来，我除了远远地看着她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选择

晓风是个聪明的女孩子，她主动选择调去了另一个城市。

那些天，我整天呆在家里给女儿讲我记得的那些老掉牙了的战争故事(战争是残酷的，爱情又何尝不是呢)，女儿躺在我的怀里，听到动情的地方就哭了起来，她问我：爸爸，有一天你不会离开我吧?我说：傻丫头，怎么会这么问呢?女儿回答：因为那些在战场上牺牲的人也一定有自己的孩子，假如他们的孩子知道爸爸离开他们了该有多难过呀。

我一下子掉了泪。多少年了，都以为自己不会再流泪了。

我女儿秋桐是个敏感多思的小姑娘，假如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与老婆之间已经越来越没有所谓激情的话，女儿却给了我另外一种可贵的感情。在我们父女之间有一种很深的依赖。也是女儿把我们的家紧紧地维系起来，让你不敢动摇。

那时候我甚至在想离婚，女儿的话使我的心剧烈地痛起来，我放不下晓风，我又怎么放得下可爱的女儿跟同甘共苦的支持我的老婆呢。在那一瞬间我的心突然平静下来，我希望晓风幸福，她是个好女孩儿，她一定会幸福的。

缘分

爱情这个东西总是充满了一些戏剧化的成分，叫你亦喜亦忧。

一个月之后我就接到了升职的调令---那个令我向往又恐惧的有晓风的城市，并且，由于各种原因我与老婆将暂时两地分居。

一个男人只有在真正地爱上一个女人之后才儿戏不起来。这个机会对于我来说也许是天赐良缘也许是最深刻的考验。

我选择了前者，我要跟晓风恋爱，真正地恋爱。也许我只是一个自私的普通男人。我渴望跟一个我爱的女孩子在一起。我要在老天赐给我的这段时间里好好地爱她，然而这爱又不能像一个正常的年轻人那样做到十二分的光明磊落。

我第一次给她打电话告诉她我也调到这座城市的时候，我清楚地感觉到了两个人由于激动和恐惧而产生的颤抖。我们必须约会，别无选择。在下意识里就选择人少的地方见面，因为这是一段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知道它会结束的感情，你也许不知道但是你时时刻刻都在担心什么意外会割破它脆弱的生命。

我有车，所以去哪里都很方便。我们经常开着车去郊外，有时候能坐上一晚上，一晚上晓风就偎在我旁边静静听我说话和静静说话，我们经常就会因为这样而想到地老天荒这样的字眼，没有人会相信我们之间没有越轨的行为，可确实没有。不是我没有欲望，可相比较起来，我更喜欢那种安静得让我们都想到了地老天荒的感觉。

也许地老天荒就只能存在于无人的静处，人是比地老天荒更厉害的东西。

我们恋爱了3个月。每一天都像是最后一天，我们小心翼翼地等待着，很绝望，结束随时都会到来。

流星

3个月之后我老婆被照顾调动过来，那时我甚至借故工作太忙有时候住在单位。没有比女人对感情更敏感的动物，老婆一直以她固有的方式保持了沉默，反而是女儿，无邪的眼睛看着我，询问着爸爸为什么有点变了。是女儿把我推向晓风的，也许也只有她才能使我放弃她。我又一次开始疏离晓风。晓风是纤细的，她知道那代表着什么，我想她从来就没有敢期望过我能带给她什么。真正的与我的生命联系起来的3个女人都太不善于制造是非，我也不知道这是我的幸运还是不幸。我必须要承认我是一个懦弱而自私的男人。这个男人只能躲过老婆躲过女儿把他心爱的女人小心地藏起来。我们看起来淡了，里面有太多的无奈和晓风的一种无声的绝望。半年之后，晓风把一个年轻而漂亮的男孩子领到了我的面前，我知道她是在向我证明什么。我再怎么假装大度也掩饰不住我对那个看起来一切都胜过我的男孩子的嫉妒。我想要冲破自己的生活的念头只发生在我看到她的一闪念之间。那个年轻而漂亮的男孩子让我感到我与晓风的结束，让我想到了物是人非。

从某种程度上说我是一个懦弱的男人。而一个懦弱的男人假如有幸获得过一次不同寻常的爱情的话，也注定只能有像流星一样的瞬间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