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一个鲜活的亚洲

时间:2022-07-27 08:18:52

编者按:

一道冷峻的灯光照在舞台上,映出分坐两侧的演员,随着淡淡的烟草香和魔幻暧昧的音乐,多媒体舞剧《群鬼探戈》拉开了’06亚洲当代戏剧季的序幕。自由、真理、爱情,当人类的这些永恒话题走进亚洲戏剧工作者的视野时,“永恒”被赋予了更为多元的含义。9月11日至24日,在上海话剧艺术中心所搭建的表演平台上,一个融学术、戏剧和时尚于一体的亚洲正在精彩上演……

音乐中的幸福叙事

――中国台湾外表坊时验团《银河铁道之夜》

这是一出名副其实的音乐剧,以音乐为出发点,随之展开相应的形体动作。导演李建常说,这个作品更重要的是音乐形式。“当音乐制作完成后,我们觉得已无需太多的言语,音乐已经表达了一切。所以在台湾演出前,我们修改了剧本,删去大部分台词,更加突出音乐的叙事效果。大提琴、小提琴、竖笛与萨克斯等的现场演奏,使整个舞台充满了灵动的音符,带领观众走进一个意味深长的童话故事。”

自1997年开始接触音乐剧以来,樱井弘二已积累了丰富的制作经验,在现场显示出对音乐的超凡掌控力。“在这个作品中,我不希望音乐仅是用来给戏剧伴奏的,音乐和乐手也是演出的一部分。我选用了音色不同的大提琴、小提琴和管乐器进行现场伴奏,并加入了不少电子音乐,这样听来既有古典韵味,又富有现代感。”

当然,仅有美妙的音乐是不够的。制作人张杨婷玉在策划时就考虑要结合戏剧、影像、演员等元素来制作一台特别的音乐节目,让视觉效果与音乐相得益彰。而观众与演员的空间关系则类似观看T台走秀,窄长的舞台两旁坐着观众,演员则可进行三面表演。舞台上方还悬挂有多个液晶电视,展示的内容与舞台表演形成互补,营造了完整的空间感。环绕剧场一周的幕布在多个投影仪的照射下,将剧场装扮成布满群星的银河,使观众身临其境。

演员出身的李建常外形俊朗,他曾师从台湾戏剧艺术家赖声川,深谙如何把握艺术与商业的平衡点。但在戏剧理念日益成熟后,他对边缘剧场的创作更感兴趣,不想单纯为了商业利益去娱乐观众。由他组建的外表坊时验团成立已有6年,它始终坚持自己的艺术追求,开创更多剧场演出形式,带给观众富有新意的舞台剧。“每个人都会经历很多风浪,比如亲人的离别等,伤痛往往要过很久才能复原。我想通过这出戏鼓励活着的人再次寻找幸福,坚强地走下去。”

该剧从去年9月在台北首演至今已近二十场,观众从中感受到了一群年轻人对艺术的执著,他们在共同寻找幸福,也把幸福带给观众。音乐是有感情的,它引领观众的心去体会、去翱翔。在节奏的变换中,观众甚至能感受到列车行进的快慢和银河星系的美景;在欢快的音乐中,观众的心跟着演员一同起舞,遗失已久的童年微笑不经意地挂在脸颊;在忧郁的音乐中,观众体会夜晚的伤感,模糊不清的愁绪渐渐弥漫在空中……

人在旅途

――韩国Party表演坊《旅行》

韩国Party表演坊带来的小剧场话剧《旅行》讲述了这样一个生活片断:曾经的小学同学因参加一场葬礼而重新聚首,这群本该知天命的成年人,碰到一起时却如同孩子般哭笑打闹,那些曾经熟悉却淡忘的人和事在这一刻被不断提及、想起和怀念。

在今年的首尔电影节上,这出安静的戏凭借其现实而细腻的风格获得了编剧、演员、舞台设计和出品四项大奖。人生如戏,戏如人生,该剧帮助人们拾起了人生中的一些细节,生与死的聚合,笑与泪的交融,就像硬币的两面,无法分开。

主人公太宇的经历仿佛就是编剧孙阳熏本人的写照。“在高速发展的现代社会中,人与人之间的基本感情联系已经丧失。一般情况下,大家是不会聚到一起的,难得的相聚竟然是通过葬礼这种特殊形式,这也算是对社会的讽刺吧。这部戏是感性的,特别强调人的内心感受,我们通过音效、灯光等手法来表现人内心的空虚和恐惧,传达了《旅行》这个剧名的双重含义。”

在韩国做个戏剧人非常幸福,因为话剧是当地观众非常喜欢的艺术形式,仅首尔就有70多个话剧剧场和100多个剧团。孙阳熏是韩国艺术大学的教授,也是Party剧社的创始人之一,身兼编剧和导演两职,剧社大部分作品都出自他手。大约十年前,孙阳熏和一群朋友在派对上讨论一部叫《kiss》的戏,随后大家就有了成立一个剧社的想法。因为抱着开放、自由的创作心态,实验之作《kiss》竟获得了很好的票房,剧社从此声名远扬。

从《kiss》到《旅行》,Party剧社一直都以细腻简洁的风格让观众一起来感受生活。他们的作品不是一种正面的爆发式宣泄,而是通过描写人物的内心感受,比如失落、同情等,让大家认识到日常生活中常常被忽略的各种微妙情感。

简单戏,畅快游

――新加坡实践剧场《游・戏》

“哎呀,我们干嘛什么东西都这么严肃,玩吧。”于是就有了《游・戏》。之所以把“游”和“戏”分开,因为它本身是游戏,既是游,也是戏。

今年正好是郭宝先生逝世四周年纪念,谈及父亲对自己戏剧创作的影响,编剧郭劲红说:“我们生活的空间、遇到的人会交织成一张大网,很难拆解,父亲对我的影响是潜移默化的。这是父亲去世后的作品,所以在潜意识中不自觉地与死亡相关联,父亲离去的冲击力比我想象中更大。我们做到最后时忽然转念一想,如果死是一件很好玩的事,一切又会怎样?”于是,搞笑的自杀和杀人游戏就上演了,诙谐幽默又不失真实,众人为之捧腹。

这既是一场游戏,也是戏剧观演双方的共同游历,戏中对演员的要求是精准,他们不需要过多的联想,更多的是关注自己的身体。对于“游戏”的理解,主演艾玛一语中的:“永远没有答案,我就是来玩的。”据说在选演员时,郭劲红特意选了四个马来人,因为“他们对生活比较淳朴,不像我们在25岁就考虑养老保险”。

白色的帷幕,四位着白色长袍的演员,透明的充气塑料袋。简单的舞台布景,简单的演员服饰,简单的故事情节。一切,回归原始的简单。“为什么戏剧一定要复杂、有意义?我就是要简单,简单的时候最清晰,而创作往往来自混乱,是一个整理、寻找答案的过程。而所谓的答案,又如同六面魔方,不止一个,是观众赋予了戏剧意义,而不是编剧。编剧如果太清楚自己要表达的东西,把这些强加与演员和观众,比较容易自溺。”郭劲红说。

舞蹈演员出身的郭劲红之前一直从事现代舞,两年前才排演了自己的第一个剧目《静歌》,因为戏剧中有吸引她的东西,刚好可以填补舞蹈语言的不足。现在她正努力将戏剧与舞蹈完美结合,很多人“太过美化舞蹈”,而她则要把舞蹈还原,让肢体得以更原始的呈现。所以在她的创作中有许多即兴的创作,只要仍在戏剧情境中,演员们可以随意摆动自己的肢体而不是优雅的舞蹈。“不要把自己的想法强加于演员身上,身体和节奏到位了,观众自然有空间想象。”

美丽的夕阳手工业

――中国台湾无梦楼剧团《李尔的假死游戏》

整出戏的源头,来自编导詹淳惠阅读大卫・丹比《华丽的探险――西方经典当代阅读》中一篇关于李尔王评述时的感受。从此她便恋上了《李尔王》,并做了大量研究和探索,对人性中的亲情有了更为深刻的认识。在落笔创作时,詹淳惠又把自己与父母的经历加入其中,给全剧增添了一丝女性的细腻。在台北演出时,许多女性观众往往会在演出结束后与主创人员进行交流,这对詹淳惠来说也是另一种收获。

在某种程度上,该剧的形式感是令人震撼的。首先是它的戏剧结构。现代时空与《李尔王》的戏剧时空片刻交叠,再加上局部戏中戏的构造,使本剧在插科打诨之余显出些诡异甚至恐怖的意味。就是在这种情境中,导演和演员们试图拷问自身与观众的心灵,让人们从一个新的角度来审视亲情。形式感之二是该剧的舞美设计。詹淳惠表示,因为资金规模的关系,舞美设计很难从“大”和“繁”中取胜,但也不能过“空”,她所追求的是一种“精致的美”。此外,贯穿全剧的多媒体背景设计也都出自詹淳惠之手,不但渲染了气氛,还起到了表情达意的作用。给人印象最深的要属舞台上那一块纱布和一张帘席了,它们仿佛割开了现实与梦幻、此刻与历史,薄,但有厚重感,在舞台空间处理上很见功力。

制作人兼主演刘小令毕业于台大金融系,大学时没有任何戏剧经历。工作后,她抱着“玩”的心态开始接触戏剧,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演戏成了她缓解工作压力和获得快乐的最佳途径。一边上班一边玩戏,两者自然不能兼得,好在刘小令遇上了一个好老板,给了她足够的时间来投入戏剧工作。

刘小令曾搞过电影发行,也制作过多部小剧场话剧,对于演出运营很有经验。谈到小剧场在台北的生存现状时,她有些无奈,如果计算成本与回收,即便所有人事开销为零,也是稳赔不赚,因此只能靠补助和赞助,才能勉强打平。虽然戏剧工作并不赚钱,但刘小令却由此认识了许多朋友,对于两岸戏剧界的民间交流与合作也起到了不小作用。

剧团中的每个人都是多面手。新闻系出身的詹淳惠经过五年磨练,编剧、导演、演员、灯控、音控、服装,样样都曾亲力而为。“规模小,没办法。”詹淳惠的回答无奈中有着一丝自豪,刘小令亦然。夕阳手工业因此显得如此美丽。

又见“小王子”

――EX-亚洲剧团《我要上天的那一晚》

郭宝的剧本看似简单,却蕴含着深刻的哲学意义,关键就在于用何种舞台手段去诠释它。全剧除了对“我”的部分稍加改变外,还加入了一条副线――生活中形形的失去自我的人们,当他们戴上面具时,扮演的是社会大众,摘下面具就是自己。这一设计使全剧更加丰满生动,凸现了主题,同时更具实验工作坊的性质。

小王子是个极为出彩的人物,虽然我们常常听不懂他的语言,但是那孩子般纯真的神情、略带夸张的动作依然给人留下了深刻印象。对于这一人物独具匠心的处理,导演林安说:“小王子是一个非真实的人物,它存在于‘我’的潜意识中,与‘我’合二为一。虽然他说着听不懂的语言,但观众却可以通过其他角色的反应和‘我’的解释来了解他的意思。由于饰演小王子的演员是马来人,因此我们也把小王子装扮成马来人,说着一口马来话。”

小王子一心要保护他的玫瑰不被小羊吃掉,又不愿为玫瑰安栅栏去限制它的生长,为此他来到地球寻求答案。这个简单的童话故事在剧中也被赋予了特殊的寓意:玫瑰象征每个人的idea,小羊即社会大众,每个人都被那么多的观念、信仰所包围,你的个人主张是什么?它是否可以存活?林?安认为:“只要你不被自我迷惑,别人就不能动摇你,就像剧中的玫瑰并不需要保护,因为它有坚硬的刺,小羊无法吃它。它们并不矛盾,可以共存。”

1994年至2000年,作为金枝演社社员的林安开始接触小剧场话剧并尝试各种工作坊。2006年,她创办了EX-亚洲剧团。之所以起这个名字,是因为许多关于戏剧的英文词汇都以“EX”开头,如实验、交流、探索等,而这些词汇也正是剧团的特色、观念与追求的目标。虽然剧团成员横跨亚洲各地,但他们并不担心交流障碍,因为很多人都会说三种以上的语言,而且之前也都做过国际合作交流。“其实冲突本身也很有意思,比如排练时,剧组成员将语言、肢体和第三者的帮助等交织在一起,这就促使我们更加认真地去听,去感受,去交流。最好的跨国交流就是这种过程,而非在舞台上展示的那一个多小时。”

林安的戏剧理念深受郭宝启发。记得刚进校时,班上有同学问:我们每个人都来自不同的国家,毕业后又都回去了,有可能以后不会再见面,那您教学的意义是什么呢?郭宝回答说:“你们每个人都是一粒种子,毕业后回到自己的国家再与别人合作,就是一种扩散,人多了,就会形成网络。”林安之所以创办EX-亚洲剧团,也就是为了建立一个相互交流与学习的网络,以“全新与全心”的理念创造无语言障碍、无负面误会的剧场语汇,从中找到一个辨识自身、认知外界的崭新表达经验。“当然,传统的宝藏不能丢,也不能随便改变,只能通过转化使之与现代相结合,并行发展。”

This moment, we're together

――香港进剧场《舞至爱之终结》

导演兼主演陈丽珠毕业于香港芭蕾学院,舞蹈是她诠释生命的最好载体。在首次听到连略・高云(Leonard Cohen)的音乐后,她就被其特殊的律动所吸引,继而又去读了高云所有的诗。高云那一波三折的人生引起了陈丽珠的创作冲动,她回忆道:"我想起在10年前看过的小说《流浪者之歌》,觉得高云一生的寻求与小说的主人公薛达很像。渐渐地,两者形象融合在一起,经过大约5个月时间,我们借助姿态、动作、节奏、声音和灯光等舞台语言,让脑中幻象变成真实。”

“人的一生会有很多经历,不要有太多恐惧,鼓起勇气去寻找你的方向;寻找的过程中会遇到错误、失败,但错误会带你进入一个新的旅程,从而有新的体会和收获。”这是陈丽珠想通过该剧传达给观众的人生信念。薛达一生努力超越自己,虽然生长在优越的环境中,却不顾父亲的反对去流浪,加入苦行僧的行列,摈弃一切欲求,希冀身体与自然同在。但真的到达至高境界后,薛达却发现这并不是当初寻找的答案,于是又回到世俗的怀抱。经历了盲目的爱,怀揣过愚蠢的心事,当他的角色从儿子变为父亲,体会了那种刻骨铭心的痛苦后,对生命真谛的理解终于得到了升华。

香港进剧场成立十余年来,常以文学作品为创作源头,并在制作过程中结合形体、文本及视觉等元素,配合工作坊的形式进行,其中像《暖大衣》、《苏格兰人报》等剧都在爱丁堡取得了不错的成绩。进剧场很注重与观众的交流,希望他们在剧场所度过的时光是一个享受生活的过程。“This moment, we are together!”(这一刻,我们在一起)陈丽珠很喜欢用这句话来形容观演双方的关系,她觉得和观众交流是件甜蜜的事,不同的交流会带来不同的心灵感受,这也是她在戏剧道路上不断探索前行的动力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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