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上的桥

时间:2022-07-19 08:39:22

一诗一词话江涨

九百二十多年前的某一天上午,谪居湖北黄州的苏轼,收到了一封来自杭州的信和一些茶、荔枝干等礼物。他感慨不已,提笔写下了《杭州故人信至齐安》。后来,他在与陈师仲谈及此诗时,说:“我于杭州人有什么恩情呢?为什么他们一直对我念念不忘?而我一年,也大概有四五次要梦见自己在西湖上。恐怕这就是世俗所说的前缘吧。而此诗,便是对这些事情的真实记录。”

每次读到这首诗里的“还将梦魂去,一夜到江涨”,我都会联想到:清晨,从睡梦中醒来,车依然平稳地行驶着;天空下着小雨,车窗外远处的山野、村舍,青烟缭绕像个神话般的世界。诗里的“江涨”,就是如今杭州信义坊东面,运河上的江涨桥。在苏轼的诗中,江涨桥是美丽的、温暖的、贴心的;与西湖一样,是他的“杭州情结”的载体之一。

江涨桥一带在南宋时期,已经有热闹非凡的集市,有“江涨东市”、“江涨西市”之称。桥西有江涨税务司。当时的热闹景况,估计不亚于如今的大型农贸市场。而江涨桥西的卖鱼桥一带,在旧时,也充满了鱼虾的咸腥味和讨价还价的喧嚷。

元末,运河改道流经江涨桥。因而,此地不但越来越繁华,风景也更加迷人。始称于明初的“夹城八景”,即现在的“湖墅八景”中,就有以江涨桥为中心的“江桥暮雨”。比苏轼晚出生365年的明代才子聂大年,便是“湖墅八景”的铁杆景迷之一。有一天,他同往常一样沿着运河散步。当他走到江涨桥,那“一叶渔舟吞暮景”,“空蒙山色望中遥”的黄昏,顿时令他既兴奋又惊讶。他无法按捺内心的激动,就像两岸的芦苇无法抵挡河水那太极云手般的推带,而情不自禁地欢歌、起舞。直到砍柴的人已经回到城门口,寺院的晚钟也已经敲响,连大雁也担心羽毛被淋湿而迟迟不敢从高空飞下时,他仍恋恋不舍,不肯离开。

“湖墅八景”里的每一处风光,都记载着他的痴迷。在他写“夹城夜月”的临江仙词里,他的乐天派性格也表露无遗:“城阴辽阔柝声稀,试登高处望,露湿五铢衣……银河风露冷,骑得彩鸾归。”

从“江涨桥市”到“湖墅八景”,是一个市井与风雅并存的杭州缩影。市井风情或许容易看到,但真正风雅并不是每个城市都具备的。就像江涨桥的魅力,连康乾两帝也似乎抵挡不住。如今,江涨桥边的乾隆舫,便是以当日康熙和乾隆南巡江南时,从这里登陆的情景为主题。

德胜桥与勤王军

建炎三年(1129)三月某天深夜,张浚独自在秀州(今嘉兴)的临时司令部思谋军事。突然有一人出现在他帐中,从怀中掏出一张纸,说道:“这是苗傅和刘正彦的赏格,取您首级,即有重赏。”张浚神色泰然地问道:“你想怎样?”来人道:“小的乃河北人,读过一些书,还明白点逆顺是非的道理,怎肯为贼所用?小的不过是想提醒您两件事,一是您的安全警卫存在漏洞,二是我走后,他们恐怕还会派人来杀将军。”来人说完,径自离去。

张浚是唐朝宰相张九龄的弟弟张九皋之后,时任礼部侍郎。苗、刘是何人?为何要派人行刺张浚?原来三月初,刚逃到杭州不久的宋高宗任命王渊为枢密院使兼御营司都统制(相当于现在的副总理兼国防部长)。时任御林军头头的苗傅和另一统兵官刘正彦对此非常不服,加上两人对王渊的积怨以及高宗的亲信太监康履等人的擅作威福,便仗着手中有一万多御林军,发动兵变。高宗被逼退位,年仅三岁的太子赵旉登基。

张浚遇刺客,就是因为他联合吕颐浩、张俊、韩世忠、刘光世共同发兵勤王。当时高宗在叛军手里,韩世忠的妻子也被扣为人质。为了不打草惊蛇和预防叛军狗急跳墙,杀害人质,挟了皇帝和百官逃向东海。张浚一面令先锋韩世忠不必急进,一面派兵驻守入海通道;同时“遣客冯轓以计策往说傅”,并不断通过书信与苗、刘周旋。

有一天,宰相朱胜非骗苗傅说,现在你应该请太后命梁红玉母子去招抚韩世忠,只要搞定了韩世忠,其他人也就简单了。苗不知是计,接受了他的意见。太后召梁入宫,封她为安国夫人,命她快去通知韩世忠,即刻赶来救驾。梁红玉用了一日一夜的时间,从杭州赶到了嘉兴。随后,苗傅假皇帝之名的“明受之诏”也到了韩世忠的军营。韩怒斩来使,烧毁诏书,加速进兵。

看来这场火并是逃不掉了,苗傅急忙令其弟苗翊率兵驻扎临平。韩世忠率部一到,发现叛军已在运河中埋下障碍,遂舍舟而战。随着张俊和刘光世部队的相继到达,韩世忠越战越勇,最后干脆连马也不要了,徒步持戈,身先士卒。叛军节节败退,终于在北关堰桥一带被勤王军击溃。从兵变到平叛,高宗复位,正好一个月,杭州这个温柔乡里金戈铮铮。

堰桥,从此改称德胜桥,在长板巷与夹城巷之间。有说当初并非直接易桥名为“德胜”,而是“得胜”,但我怀疑当初即是“德胜”,谓“正统战胜了叛逆”,也寄寓人们对宋王朝最终能取得宋金战争的胜利的美好愿望。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而已,并无实据。

映月桥下太后归

映月桥在上塘河与运河的交汇处。绍兴十二年(1142)八月,靖康之变中与“徽、钦”两帝一起被金国俘虏,世称韦太后的宋高宗的母亲南归时,就是从这里经过,到达杭州城内。

绍兴八年,杭州被正式定为南宋的首都,第一次“绍兴和议”也在这一年年底达成。放韦太后南回,是当时和议内容中的条款之一。然而,直到过了三年多,双方再次议和成功并履行协议时,韦太后才得以回归南宋朝廷。

在韦太后一行抵达杭州之前,宋高宗赵构就已经率领普安郡王(即后来的宋孝宗)和文武百官在临平等候。韦太后走出船舱的那一刻,四周此起彼伏地响彻着“恭迎太后”、“太后安康”的呼声。

听到韦太后已经抵达临平,不久即将入城的消息后,杭州城里的百姓纷纷奔走相告。他们有的从武林门跑出来,有的从艮山门跑出来。因此,沿着映月桥一带,不但有队列严整、全副武装的军队,还聚集着无数围观的士绅、穷人及各色人等。“恭迎”的呼声,再次排山倒海般响起;跪拜的场面,壮观似堆满麦穗的田野。

而今,如果你在映月桥上驻足,你会发觉周围的景致与古典的园林何其相似!映月桥,就是这座园林里的一个贵族。它们的呼吸也是历史的脉搏,任由你在其中穿行,追寻这座城市地心处的荡桨声,踩一踩她曾经的沙尘。

坝子桥与和尚

在过去相当长的岁月中,运河是从坝子桥的桥拱中流向钱塘江的。坝子桥,传说是鲁班所造,桥上的凤凰亭,也有一个传说。

且说康熙年间,西溪有个和尚叫成明。他看到出入于艮山门的樵夫、农民、挑夫、商贩等往往都要从坝子桥经过,并且时常以桥作为歇脚之地。看到那些在烈日下如同从水中捞起来的各色人等,本着佛家的慈悲,他决定在桥上建造一座亭子,以使来往行人能够有一个遮风挡雨避毒日的地方。说干就干,没过多久,在他的带领下,亭子建成了。

而今站在凤凰亭里观景,你会不知不觉就迷醉于那种岸上水中相染映,更兼花果斗红屏,宛若天开图画般的风景中。

坝子桥,似乎与佛门有着不解之缘——桥亭,初建者和尚;亭额,和尚曾题过。不独如此,在坝子桥附近,历史上不但有过香乳庵、还有明月庵(尼姑庵)、定香寺,稍远点还有法明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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