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拭”“揩”“抹”“擦”“搌”的历史演变与方言分布

时间:2022-07-16 01:23:54

“拭”“揩”“抹”“擦”“搌”的历史演变与方言分布

摘要:“拭”“揩”“抹”“擦”“搌”是一组表“擦拭”的同义词,它们历史层次不同,意义范畴也有所不同。自先秦到明代,书面文献中一直以“拭”为主,清代开始萎缩,现代汉语普通话中“拭”则只保留在古语或个别成语中(“拭目以待”)。而“揩”自魏晋以来,一直在缓慢发展,但从没占居主导地位。“抹”“擦”作为后起之秀,明代以来就非常活跃,至今天二者平分秋色。“搌”作为方言词没有多大变化,始终居于次要地位,文献用例甚少。

关键词:“拭”;“揩”;“抹”;“擦”;“搌”;历时演变;方言分布

中图分类号:G25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3104(2013)01?0179?05

方言地理学认为:一个词的方言形式在地理(空间)上所形成的“横”的分布可反映各种形式在历史(时间)上的“纵”的层次[1]。“拭”“揩”“抹”“擦”“搌”是一组表“擦拭”的同义词,它们历史层次、意义范畴皆有交叉,容易造成混淆。因此,本文主要考察本组词的历时发展层次,意义的历时演变,并探讨它们在现代汉语方言中的主要地理分布特征与原因①。

1. 拭

“拭”出现得最早,《尔雅·释诂下》:“拭,清也。”郭璞注:“抆拭扫刷皆所以为洁清。”《广韵·职韵》:“拭,拭刷。”②

先秦文献中除了《尔雅》外,主要见于以下文献:

《仪礼·聘礼》:“贾人北面坐拭圭。”

《仪礼·聘礼》:“陈皮北首西上,又拭璧。”郑玄注:“拭,清也。”

《春秋公羊传·哀公十四年》:“反袂拭面,涕沾袍。”

此时的“拭”使用范围相对较窄,对象主要是“圭” “璧”等玉器。另外,可用于揩拭人体部位“面”。

东汉时期“拭”的使用范围逐渐扩大③。东汉以降,“拭”的应用范围逐渐扩大,不仅指人“拭”目、面等身体部位,又可指物与物的磨擦,而且还具有抽象意义。

《汉书·赵尹韩张两王传·张敞传》:“今天子以盛年初即位,天下莫不拭目倾耳,观化听风。”

《汉书·薛宣朱博传》:“丈夫固时有是,冯翊欲洒卿耻,抆拭用禁,能自效不?”

颜师古曰:“抆拭,摩也。”此取抽象义,指“磨练”。

《论衡·指瑞篇》:“反袂拭面,泣涕沾襟。”

此句显然是引自《左传》而稍作改动。

《淮南子·说山训》:“流言雪污,譬犹以涅拭素也。”

高诱注:“流,放也。雪,除也。涅,黑也。素,白也。”此处,“拭”用抽象义“除”。

另外,汉代小学家多用“拭”来训释其它同义词,如上引郑玄《仪礼》注。这也间接说明“拭”的使用程度正在逐步提高,已成为常用词。

“拭”亦有“摩擦”义,与“擦拭”义略异,前者指物物之间的磨擦,后者指人去揩拭物品。

《论衡·率性篇》:“今妄以刀剑之钩月,摩拭朗白,仰以向日,亦得火焉。夫钩月非阳遂也,所以耐取火者,摩拭之所致也。”

“摩拭”连言,指用刀与剑磨擦起火。

魏晋时期,“拭”“揩”并用,但书面语较强的文献(尤其是史书)中仍以“拭”为主。④

《后汉书·伏侯宋蔡冯赵牟韦列传》:“当宣受怒之初,京师侧耳;及其蒙宥,天下拭目。”

《晋书·列传第六张华》:“焕以南昌西山北岩下土以拭剑,光芒艳发。”

《世说新语·容止》:“大汗出,以朱衣自拭,色转皎然。”

收稿日期:2012?06?06;修回日期:2012?01?08

作者简介:王娟(1978?),女,山西阳泉人,太原师范学院文学院讲师,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博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汉语言文字学.

《乐府诗集·相和歌辞·相和曲下·陌上桑》:“蚕饥妾复思,拭泪且提筐。”

值得注意的是,农书《齐民要术》中“拭”的使用范围很广,不但可以拭面,而且可以拭伤口(疥、马蹄疮)、用具(釜、甕)、食品(米、豆、瓜、鱼、盐、饼、肉)等。如:

《种竹五十一》:“取笋肉五六寸者,按盐中一宿,出,拭盐令尽。五升与一升盐相和。糜热,须令冷, 内竹笋糜中一日。拭之,内淡糜中,五日,可食也。”

《相牛、马及诸病方法(一)》:“又方:汤洗疥,拭令干。煮面糊,热涂之,即愈也。”

有时,“揩拭”同义连文,《齐民要术》中有二例。

《漆第四十九》“若不揩拭者,地气蒸热,遍上生衣,厚润彻胶便皱,动处起发,飒然破矣。”

《醴酪第八十五》:“买肥猪肉脂合皮大如手者三四段,以脂处处遍揩拭釜,察作声。”

再来看看佛经文献中的用例。

抽查《大正新修大藏经·阿含部》中魏晋佛典,得“拭”35例⑤。佛经中“拭”的应用范围亦较广,对象主要有人体部位“面”“目”“嘴”“手”“身”“脚”及“泪”“钵”等,另有“摩拭”“揩拭”同义连用。如:

《佛说求欲经》(西晋·沙门法炬译):“彼持来已,亦不随时洗拭,亦不随时拭。”

《中阿含经》卷41(东晋·罽宾三藏瞿昙僧伽提婆译):“洗钵净已,其手亦净。拭手已,便拭钵。拭钵已,便拭手。彼洗拭钵已。”

《中阿含经》卷221(东晋·罽宾三藏瞿昙僧伽提婆译):“不数揩拭,亦不日炙。”

《杂阿含经》卷21(刘宋·天竺三藏求那跋陀罗译):“无摩拭想,无庄严想。”

唐宋时期,“拭”的用法进一步发展,主要对象有身体部位、衣物、坐具、发饰、玉器、兵器、动植物、泪水、尘埃、苔痕等及抽象事物。

《旧唐书·汉王元昌传》:“又刻臂出血,以帛拭之,烧作灰,和酒同钦,共为信誓,潜伺间隙。”

《敦煌变文》66《金刚鬼女因缘》:“便把被衫揩拭面,打扳精神强入来。”

《全唐诗》卷174《留别贾舍人至二首》(李白):“明珠难暗投,拂拭倚天剑。”

《游仙窟》(唐·张文成):“下官乃将衣袖与娘子拭泪。”

《木兰花令》(宋·仇远):“月堕觚棱寒鹊起,露拭秋空清似水。”

《梦溪笔谈》卷17《书画》:“故名辈为小牛、小虎,虽画毛,但略拂拭而已。若务详密,翻成冗长;约略拂拭,自有神观,迥然生动,难可与俗人论也。”

元明时期,书面文献仍以“拭”为主,主要见于书面色彩较浓的史书。

《宋史·文苑传一·朱昂传》:“异化缁之色涅,宁拭面而道穷。”

《茶录·拭盏布》(明·张源):“饮茶前后,俱用细麻布拭盏,其他易秽,不宜用。”

《西厢记》第四折:“[新水令]恰才向碧纱窗下画了双蛾,拂拭了罗衣上粉香浮涴,只将指尖儿轻轻的贴了钿窝。若不是惊觉人呵,犹压着绣衾卧。”

“拭”在清代应用范围较前有所缩小,主要是拭“泪”“面”“桌”。

《红楼梦》17回《大观园试才题对额,荣国府归省庆元宵》:“黛玉将剪子一摔,拭泪说道:‘你不用同我好一阵歹一阵的,要恼,就撂开手。这当了什么!’”

《醒世姻缘》50回《狄贡士换钱遇旧,臧主簿瞎话欺人》:“秦敬宇叫人拭桌,端上菜来。狄希陈再三固辞,秦敬宇再三固让。”

2. 揩

东汉时期“揩”开始出现,初指“摩擦”。这时它的用法还未与“拭”形成重合,二者不会形成混淆。

《文选·张衡〈西京赋〉》:“揩枳落,突棘藩。”

李善注:“善曰:《字林》曰:揩,摩也,口阶切。”

而“揩”在魏晋时期的《齐民要术》中多次出现,共17次,对象主要有木器(木画、木箱、木枕等)、动物皮毛(羊毛、豚毛)、用具(釜)、农产品(瓜、藕)、人体部位(唇)、伤口(疥)、建筑(墙壁)等。如:

《漆第四十九》:“凡木画、服翫、箱、枕之属,入五月,尽七月、九月中,每经雨,以布缠指,揩令热彻,胶不动作,光净耐久。”

《菹绿第七十九》:“净揩釜,勿令渝,釜渝則豚黑。”

唐宋时期“揩”的用例仍然较少,但使用范围较前已有所扩大。

《旧唐书·音乐二》:“答腊鼓,制广羯鼓而短,以指揩之,其声甚震,俗谓之揩鼓。”

《如梦令》(苏轼):“寄语揩背人,尽日劳君挥肘。轻手,轻手,居士本来无垢。”

《梦溪笔谈》卷18《技艺》:“后有太常少卿舒昭亮用苦参揩齿,歳久亦病腰。”

元明清时期“揩”主要见于小说、戏曲中。

《全元散曲·般涉调·耍孩儿》(金末元初·赵秉文)第四折:“忍不得腹内饥,揩不得脸上羞,休猜做饱谙世事慵开口。”

《西游记》37回《心猿正处诸缘伏,劈破傍门见月明》:“三藏听言,心中暗道:‘可怜啊!我弟子可是那等样没脊骨的和尚?’欲待要哭,又恐那寺里的老和尚笑他,但暗暗扯衣揩泪,忍气吞声,急走出去,见了三个徒弟。”

《醒世姻缘》34回《狄义士掘金还主,贪乡约婪物消灾》:“狄员外一面叫人揩桌子端菜。”

《镜花缘》71回《触旧事神往泣红亭,联新交情深凝翠馆》:“闺臣忙把眼泪揩了道:妹子何尝落泪?刚才被风吹了,所以如此。”

《野叟曝言》17回《淫药迷心贞媛爬罗云雨,天泉破腹通儒笺释岐黄》(清·夏敬渠):“素娥扯衣服揩手,跑进房去,拿出许多破衣破絮。”

有意思的是,在所调查的五部小说中,“揩”主要见于《镜花缘》与《野叟曝言》,作者籍贯皆为江苏(李汝珍为苏州,夏敬渠为江阴),而今苏州话还是用“揩”。

3. 抹

唐宋文献中出现了“抹”,主要指“涂抹”义,但亦有作“擦拭”解的用例。

《全唐诗》卷806《诗三百三首·一五九》(寒 山):“抹觜道我畅,自逞说喽啰。”

此例可解作“擦拭”,似亦可作“涂抹”讲,语义两可。

“抹”在明代以后数量明显增多,应用范围也大大扩展,在部分小说中的用例已超过了“拭”。

《水浒传》23回《王婆贪贿说风情,郓哥不忿闹茶肆》:“那婆子欢喜无限,接入房里坐下,便浓浓地点道茶,撒上些出白松子、胡桃肉,递与这妇人吃了;抹得桌子干净,便将出那绫绸绢缎来。”

《警世通言》:“吃得快活,嘴也不抹一抹,望着拜神的铺毡上倒头而睡,鼻息如雷,自酉时直睡至下半夜。”

《元刊杂剧三十种·小张屠焚儿救母》(无名氏)第三折:“哭的那厮急煎煎抹泪揉腮,张屠笑吟吟醉里乾坤泰。”

另外,我们注意到,江苏文人多用“抹”,如唐代寒山、元代白朴、元末明初施耐庵、明代冯梦龙、吴承恩。因此,笔者推测,“抹”是否源自江淮官话呢?

清代以降,中国政局稳定,南北文化随着经济的发展交流日益频繁,其中移民文化的发展尤盛。因此“人口的迁移在促进文化发展的同时,也使语言发生很大的变化。[2]”“抹”的使用地域有所扩大,由江淮一带向北方方言区扩散,这在清代的小说中有所反映。

《红楼梦》3回《贾雨村夤缘复旧职,林黛玉抛父进京都》:“鹦哥笑道:林姑娘正在这里伤心,自己淌眼抹泪的说:‘今儿才来,就惹出你家哥儿的狂病,倘或摔坏了那玉,岂不是因我之过!’因此便伤心,我好容易劝好了。”

《醒世姻缘》49回《小秀才毕姻恋母,老夫人含饴弄孙》:“无奈晁夫人拉着往外走,晁梁只得擦眼抹泪的去了。”

《歧路灯》9回《柏永龄明君臣大义,谭孝移动父子至情》:“谈兴正高,只见虾蟆手提一条抹布揩桌子,向柏公道:‘吃饭罢?’”

《野叟曝言》71回《看壁词痴人入化,谈天性侠女惊叱》:“这花子把手去捞来,拿到嘴边,想起了恶心,便在一株草上揩抹于净。”

4. 擦与搌

“擦”出现在宋代文献,但表示物物之间的摩擦,与“擦拭”义有一定的差异。

“擦”在明代主要表擦用具,还没有“擦泪”“擦脸”之例。

《西游记》74回《情因旧恨生灾毒,心主遭魔幸破光》:“(长老)急唤仙童看茶,当有两个小童,即入里边,寻茶盘,洗茶盏,擦茶匙,办茶果。”

《西厢记》第三折:“[末上云]来老夫人说,着红娘来请我,却怎生不见来?我打扮着等他。皂角也使过两个也,水也换了两桶也,乌纱帽擦得光挣挣的。怎么不见红娘来也呵?”

“从说话人角度讲,有些更新可能源于人类语言交际的一种重要倾向:用新颖的说法取代陈旧的说法以取得更强的语用力量。[3]”“擦”在清代使用范围得到进一步扩大,既可擦“眼”“脸”等人体部位,又可擦“桌”等用具。

《红楼梦》20回《王熙凤正言弹妒意,林黛玉俏语谑娇音》:“一边说,一边拉着走,又说:‘替你李奶奶拿着拐棍子,擦眼泪的手帕子。’”

《红楼梦》76回《凸碧堂品笛感凄清,凹晶馆联诗悲寂寞》:“众媳妇另行擦桌整果,更杯洗箸,陈设一番。”

《醒世姻缘》56回《狄员外纳妾代庖,薛素姐殴夫生气》(清·西周生):“薛教授对龙氏道:‘你看,那脸上的灰也不擦擦。’龙氏拿着袖子擦那脸上,薛教授说:‘你靠近些,我替你擦擦。’龙氏得意的把头摇了两摇,仰着脸走向前来,等着擦灰。”

《镜花缘》23回《说酸话酒保咬文,讲迂谈腐儒嚼字》(清·李汝珍):“老者听罢,随对右手食指中指放在鼻孔上擦了两擦。”

《歧路灯》87回《谭绍闻父子并试,巫翠姐婆媳重团》(清·李绿园):“及至二十日五鼓时分,王象荩与保柱打了灯笼,拿着考具,送少主人与十四岁小主人一同进场。心中好不喜欢,不禁掉下泪来,暗暗的擦眼。”

值得注意的是,宋代文献中出现了“搌”,表“拭抹”,但用例甚少。《营造法式·彩画作制度·炼桐油》(李诫):“如施之于彩画之上者,以乱线揩搌用之。”

综上可见,自先秦到明代,书面文献中一直以“拭”为主,清代开始萎缩,现代汉语普通话中“拭”则只保留在古语或个别成语中(“拭目以待”)。“揩”自魏晋以来,一直在缓慢发展,但从没占居主导地位。“抹”“擦”作为后起之秀,明代以来就非常活跃,至今天二者仍平分秋色。“搌”作为方言词没有多大变化,始终居于次要地位,文献用例甚少。

它们的主要历史层次如图1所示⑥。

图1 “拭”“揩”“抹”“擦”“搌”的历史层次

5. 拭、揩、抹、擦、搌的方言分布

最后,我们来看看它们在现代汉语主要方言区的分布情况⑦。

通过对《现代汉语方言大词典》(六卷本)所收42个方言点的考察⑧,笔者列如表1。

“拭”,福州指抹桌子,建瓯、海口指擦桌子、玻璃、窗户、人体部位,海口还用于“拭刀”。梅县则使用较广。

“揩”,丹阳、南京指“揩面”,成都指揩“手、

脸”,于都、丹阳、武汉、金华、绩溪、萍乡、黎川指揩“脚”,上海、崇明、苏州、杭州指揩“面、身”。上海、杭州可指揩“黑板”,宁波指“揩桌布”。

“抹”,牟平、洛阳、福州、厦门、成都、乌鲁木齐指擦拭人体部位。娄底指擦桌子、黑板等用具。南京、武汉、东莞、万荣、西宁、银川二者皆可用。柳州、广州、海口、南昌指抹去灰尘。梅县三者兼可。另外,作为“抹布(子)”称呼,则在哈尔滨、济南、牟平、南京、武汉、成都、柳州、洛阳、西宁、银川、乌鲁木齐、万荣、太原、丹阳、苏州、长沙、南昌、萍乡、于都(以上用“抹布”)、徐州、扬州(以上用“抹布子”)等北方官话、吴语、湘赣语中广泛使用。

“擦”,济南可指擦皮鞋、黑板、桌子,牟平指擦手、汗、桌子,西安指擦汗、脸、桌子,万荣指擦窗,丹阳指擦皮鞋、玻璃,上海指擦背,苏州、建瓯、贵阳指抹去灰尘等,长沙指擦汗、黑板、玻璃,萍乡指擦体垢、黑板,梅县指刷牙,广州、东莞指擦鞋,福州、厦门指搓洗衣服。南宁平话使用范围较广,可指擦黑板、桌子、牙、灰尘、皮鞋、衣服。济南、徐州、西安、万荣、南宁平话指擦身,而哈尔滨、南京、武汉、丹阳、上海、苏州、杭州、宁波、温州、黎川指擦背。另外,“擦子(仔)”在牟平、建瓯、苏州指橡皮,而西宁指黑板擦,忻州则兼表二者。“擦脚布(子、儿)”在济南、牟平、徐州、洛阳、银川、西宁(以上为“擦脚布”)、西安、乌鲁木齐(“擦脚布子”)、哈尔滨(“擦脚布儿”)等北方官话区广泛使用。

“搌”,武汉、成都指“擦拭人体部位”,牟平、哈尔滨、洛阳、西安、万荣、太原、忻州、乌鲁木齐、扬州、柳州、南昌指“擦器具”。

从上可见,有的方言点同时使用几个词语,原因可能有二:一是因移民或其它原因,方言受普通话的影响,造成了普通话与方言的共存。“通常人们对自

表1 “拭”“揩”“抹”“擦”“搌”的方言地理分布

词语 分布点 所在方言区

拭[4](1992?1996) 福州、建瓯、海口、梅县 闽语、客家话

揩[4](2505?2506) 绩溪、丹阳、上海、崇明、杭州、金华、苏州、宁波、

娄底、南昌 徽语、吴语、湘赣语

抹[4](4130?4131) 牟平、洛阳、南京、武汉、娄底、柳州、广州、梅县、东莞、

福州、厦门、海口、西安、万荣、西宁、银川、乌鲁木齐 闽语、粤语、客家话、湘赣语、胶辽官话、中原官话、江淮官话、兰银官话、西南官话

擦[4](4206) 济南、牟平、徐州、西安、万荣、丹阳、苏州、上海、杭州、

宁波、温州、建瓯、长沙、萍乡、黎川、南宁平话、贵阳、

福州、厦门、广州、东莞、梅县、哈尔滨 晋语、吴语、闽语、粤语、湘贑语、客家话、冀鲁官话、胶辽官话、东北官话、兰银官话、西南官话

搌[4](5855) 武汉、成都、牟平、哈尔滨、洛阳、西安、万荣、太原、

忻州、乌鲁木齐、扬州、柳州、南昌 晋语、吴语、湘赣语、胶辽官话、中原官话、东北官话、兰银官话、西南官话

己所在区域的文化习俗无形之间会产生有一种归属感,表现在语言上就是一种对母语的认同,这种归属倾向使他们在使用语言上认同同一个行政区划内的语言,从而尽力维持属于他们自己的语言习惯和语言特征”[5] ,因此所谓的方言共存现象就会长期而顽强地保存着:如梅县既用古语词“拭”,又可用普通话“抹”。二是几个词语之间具有语义上的互补性,这种现象较多见。福州话用“抹”指擦拭身体,用“拭”指抹桌子,用“擦”指搓洗衣服,三者泾渭分明,不相杂厕。牟平话用“抹”指擦拭身体,用“擦”指擦皮鞋,用“搌”指“擦洗器具”。万荣、南昌、苏州等地亦存在此种现象。

应该指出的是,尽管“擦”“抹”在普通话中都指“擦拭”,有时用法相同,且分布广泛,但还是有一定的区别。如只说“抹布”而不说“擦布”,指“擦皮鞋”时一般不用“抹”。另外,从上表可见,“拭”“揩”只保留在吴语、闽语、粤语、湘赣语、客家话等方言区中,带有明显的地域色彩。

注释:

① 此数词也有“涂抹”义,但不在分析之列,文中皆排除了此种用例。另外,尽管“拂”也常表“擦拭”,但亦不在本文考察范围之中。

② 而当时表“拂拭”的还有“拂”与“捝”等。《仪礼·乡饮酒礼》:“坐捝手遂祭酒。”郑玄注:“捝,拭也。”《仪礼·士昏礼》:“主人拂几授校,拜送。”郑玄注:“拂,拭也。”

③ 西汉文献中未发现有“拭”,故而不论。

④“拭”还有“涂抹”义,《齐民要术·灸法第八十》:“取新猪膏极白净者,涂拭勿住。”此用法一般辞书不载,因不在本文讨论之列,故附记于此。

⑤“揩”有4例,全是与“拭”连言。

⑥ 图中所示指各代主要用词。

⑦ 主要方言区不代表所有方言点,因此所谓地理分布亦是一种模糊概念。

⑧ 它们分别是:崇明、苏州、厦门、长沙、娄底、西宁、太原、贵阳、南昌、武汉、梅县、乌鲁木齐、南京、丹阳、忻州、柳州、黎川、西安、扬州、徐州、金华、海口、银川、洛阳、济南、东莞、万荣、杭州、温州、上海、宁波、萍乡、南宁、牟平、成都、哈尔滨、福州、建瓯、广州、雷州、于都、绩溪。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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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istorical Level and Geographical Distribution of

Five Dialects expressing “Wipe”

WANG Juan

(Chinese Department, East China Normal University, Shanghai 200241, China;

College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 Taiyuan Normal University, Taiyuan 030012, China)

Abstract: “Shi(拭)”, “Kai(揩)”, “Mo(抹)”, “Ca(擦)”, “Zhan(搌)” are a set of synonyms meaning “wipe”, which have different historical levels and different meaning areas. Since the Qin Dynasty to the Ming Dynasty, the literature has been written to “Shi(拭)” which, in the Qing Dynasty began to shrink; whereas in modern Mandarin, “Shi(拭)” only remains in the old saying or certain idioms (“wait and see”). “Kai (揩)” has slowly developed since Wei and Jin, but has never been in the dominant place. “Mo(抹)” and “Ca(擦)”, as rising stars, have been very active since the Ming Dynasty, evenly divided between the two till today. And “Zhan(搌)”, as the dialect word, has not changed much and has played a minor role, which is rarely used in the literature.

Key Words: Shi; Kai; Mo; Ca; Zhan; diachronic evolution; dialect distribu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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