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美学假象

时间:2022-07-15 08:40:28

城市美学假象

到成都出差,发现“锦官城”的媒体正在引导居民激烈地讨论一件事,就是该如何保持“老成都”。辩论双方中的主要旗手,一个是龙应台,一个是住在成都的著名建筑师刘家琨。龙应台自然是说要保护的,否则这个城市如何找到自己的根,如何向日后的子孙交代?而刘家琨的意见似乎也很强硬,他说,许多东西只是美学假象,我们――其实是“文化分子”们,拼命要维护的“老旧衰残”,要这些老旧衰残的载体们,长久地、持续地为满足我们的审美要求,但这样的要求,等于要他们在每分每秒中为此付出巨大的代价。这样地体会“美”、延续美,有残暴之嫌。

一时间觉得刘家琨说得很有道理。人们喜欢沙漠的荒凉,但很少有人愿意住在沙漠里,但又要求沙漠边有居民,至少要有动物和植物,否则,当他旅行到这里时,就体会不到“真美”、体会不到“生命的奇迹”,不能感受到“血染的风采”,于是就是对他形成“伤害”,就让他无法获得创作的源泉,无法得到生活的动力;就是这片地方,对他的美学服务“不够到位”。

去年下大雪,下得早了一些,于是垂柳们就倒霉了,它们还来不及落叶,就要承裁雪粒们温柔的、渐进的、不由分说的、无处可躲的堆积重压。于是,第二天早上起来,发现大量的柳枝都被压断了,小区边的小树林里,一片狼藉。这也算是美吧?可我们眼中的美,让这些柳树,让电话线,让那些要求生的动物和植物,让屋顶漏水的人,让“布衾多年冷似铁”的人,感受到多大的“悲凉”?

很多人,尤其是经济上温饱、略微有点文化的人,尤其地喜欢欣赏“贫穷之美”。不是因为他愿意贫穷,而是他要看到贫穷,看到街上有人乞讨,看到农村里有些人吃了上顿没下顿,看到许多人过着卫生状态极差的生活,看到有人得重病,看到有人脸上长恶疮,看到街上有人打架,巷子里有人骂街。这样,他的内心才会受到震憾和刺激,感受到世界需要自己出手,感觉到出手时飘飘然的“人间真情”。因为,他的冷漠在此时才会被那么一些些的温情所遮掩,他个人荒凉贫穷的内心,才可能看到一点点的富有之光。他把自己的幸福和快乐的动力,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所以,世界上如果没有了痛苦,那么他就永远没有解救的希望;否则,他就只能永远可怜下去。

这样的说法让我想到一些所谓的旅行爱好者。旅行的人,尤其是背包徒步的人,觉得自己很了不起的,因为他们有很多时间“生活在大自然中”,能与天地直接对话。但常常是这些“娇贵地困难着”的旅行者,对生活条件的要求非常的苛刻,到农村,去乡下,看到了一点脏,闻到一点臭,沾上一点泥,弄得一点湿,都是不得了的成就,不得了的人生经历,体会到不得了人生挣扎。

脚上要是起了泡,同伴间要是吵了那么两句然后平息,好像就已经经历了这个世界最伟大的苦难。他们甚至残酷地希望,“风景纯自然,住宿条件却要极度现代化”。到乡村,要有鲜花遍布的田野,要有牛叫,要有羊在泥路上走,要有村民们穿着破衣服下地,要有妇女们在溪水旁边洗衣边欢唱,要有上不起学的孩子,要有拄拐杖的老人,要有当地的酒,要有当地的特产,最好还要有自发的青春美少女在边上待命的“篝火晚会”:但同时,没有电,没有电视,没有电话,没有电脑,没有手机,没有舞厅,没有酒吧,没有土耳其浴室,没有干净床单,没有鸭绒被,就是不合格的“景点”,下一次,是绝对不来的。

我是个愚钝的人,我也喜欢旅游,但我更愿意踏实生活,从日常生活中获取必要的营养。因为生活本身实在太奇异,任何一个角落都有“丰富的痛苦”,我更知道生活中随时存在着“自然的奇异”。有人一辈子都在旅行,但他什么也没有看见;有人一辈子只住在自己的村庄里,但他想的却是宇宙的问题。与此相比,如果我能够,我愿意住在一个小小的村住里,我想,只要认真,一个村庄天天都有动荡和美好在发生、在积累、存向外表达,只是,我们的眼睛,很少看进来而已。

最近有一种“重见光明”的感觉。我觉得眼前的世界像是重新生长出来的一样。我怀疑过去看到的也是一种美学假象。我想,一个城市、一个区域变化得怎么样,一个国家的“建筑表象”将会采用什么样的方式,可能不是我们能够引导的问题,因为传统其实是延续在具体的人中的,只要这块土地上还有人活着,那么我们的文化就不可能消亡。即使“城市同质化”,即使“地球村落化”,即使美学假象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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