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墓 第8期

一

老黑家不经商，也不做生意，小日子过得却殷实。时间长了，左邻右舍犯了嘀咕：这家人，没听说祖上留下啥遗产，咋悄无声息地发了？

老黑家干的营生，见不得光，也说不出口，可祖上就这么一代一代地传了下来，明知道折寿，可又有啥办法，一大家子人，总要等米下锅，这年月，活命要紧。说是有报应，可老黑他们家祖上都是干这营生的，到老黑这一辈已经五代了，报应迟迟也没有到，老黑心里清楚，这是迟早的事儿，干一天说一天吧，干脆不去想那么多，横下一条心去干，小日子过得倒是蛮红火，惹得四邻嘴馋眼红。

绕了这半天，说白了，老黑家干的是盗墓，不是积德行善的营生，打死都说不出口。盗墓也有品位。老黑家算是盗墓界的书香门第。祖上规定了一些不盗之规：文人清流的墓不盗；礼贤下士的墓不盗；新近下葬的墓不盗；方圆百里的墓不盗。闲暇之余，手不释卷，正史野史，耳熟能详，盗掘谜一般的古墓，尤其是史上不齿之人的墓方为盗墓界之正人君子。

即便如此，每每得手回来，老黑都要按祖训将战利品供起来，三拜九叩，虔诚地焚香祷告一番，口中念念有词，祈求减轻自身的罪过。

二

老黑每每跟着父亲外出，风餐露宿，至少要十天半月的时间，少有收获，常空手而归。

挖盗洞是体力活，爷俩轮换着，分头进去盗挖，一旦打开“天窗”，父亲总是要老黑下去，自己在外面望风。这时间下去，最容易出问题。自己不下去，让儿子先下去，怕死鬼，老黑总是极不情愿地下去，心里恨得痒痒的，直骂老子不够意思。其中的道道儿，老黑一直参不透。

三

父亲老了，干不动了，便让小儿子和老黑搭档。

每次出发前，父亲都要把弟兄俩叫在一起，叮嘱一番过后，还要喝下一种叫“断肠草”的毒药，据说这是种一个月后才会发作的毒药。解药也给了他哥俩，只是一分为二，分别装进弟兄俩的口袋里，话已经讲得再明白不过了，不管得手与否，三天之内必须将哥俩的解药合二为一喝下去方能保住彼此性命。一个人带的解药剂量救不了性命，兄弟俩按老爷子的安排出去干过几单，合作顺畅，收获颇丰，老爷子高兴得合不拢嘴。

四

父亲一病不起，临殡天前，将老黑唤到床前，郑重其事地将盗墓衣钵传给了他。断断续续交代了三句话：一是不能和外人合作盗墓；二是兄弟间合作一定要按祖上规矩先喝“断肠草”，解药要一分为二；三是父子合作，下到墓室的必须是儿子，老子不得亲自下墓。老黑听得云里雾里，只管点头应允。

五

老爷子殡天后没有多久，老黑便和兄弟分了家，弟兄俩单门立户，尽管是干得一个营生，却很少往来。没过多久，兄弟也撒手西去了。死去的兄弟，脸色乌青，骨瘦如柴，望着死去的兄弟，老黑心里一个劲儿犯嘀咕，可又不好说啥，就这么草草地埋了。

老黑父子俩接着祖上的营生，一干就是十多年，干得相当顺手。

这天，踩得一汉基，“天窗”打开，盗灯照下去，整个基室全是水，找不到棺椁，想必是淹没在了水里，依常理推断，水一定很深。

儿子犹豫了。不管老黑如何催促，就是不愿下去。

看你那熊样，不是老子的种。老黑边骂边盘算：儿子经验少，不知道水深浅，下去后搞不好会吃亏，姜还是老的辣。老黑便仗着经验自己下去了，让儿子留在了外面。

试探着下去后才发现，水并不深，只是年代久远的缘故，棺椁早已腐蚀成了一堆黏土。

这是个从未被盗过的古墓，珍宝多得让老黑目瞪口呆。

用了大半夜的时间才将这些珍品打扫干净。

老黑准备上去的时候，盗绳不见了。

盗洞被堵上了。

老黑忽然想起了父亲临走时交代的话了。

（摘自《小小说月刊》2012年第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