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现代生存论看加缪文学创作的主题

时间:2022-07-06 07:23:46

从现代生存论看加缪文学创作的主题

摘 要:从现代生存论的视角,对加缪的主题进行考察,认为荒谬与反抗是加缪站在现代生存论的立场上对于现代人的生存难题的关照。加缪从荒谬出发,得出的结论却是反抗。

关键词:加缪;现代生存论;荒谬;反抗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2-2589(2013)14-0221-02

加缪曾是法兰西历史上最年轻的诺贝尔奖获得者,他的作品呈现出荒谬与反抗两大类。加缪把《西西弗的神话》《局外人》《卡利古拉》称作三部“荒诞”,《鼠疫》《反抗者》《卡利阿也夫》归为反抗一类。最初把《错误》列入反抗系列,后来又把它列入荒诞系列。加缪对荒谬与反抗的思考与认识不仅是这些作品的主题,同时也贯穿了几乎他所有的创作和行动,在加缪身上,体现出“一个人,一个行动和一部作品的奇妙结合”(萨特语)。

一、荒谬

《西西弗神话》中加缪以散论的形式论述了荒谬的概念,指出了什么是荒诞,人何以会有荒诞感。荒诞感是荒诞的基础,荒诞感产生于一种非理性的理性,它是人对荒诞状态的清醒意识。人体验到荒诞,荒诞感也同时产生。突然有一天诸背景倒塌了,“在被突然剥夺了幻想和光明的世界中,人感到自己是局外人。这种放逐是无可挽回的,因为对失去故土的怀念和对天国乐土的期望被剥夺了。这种人与其生活的离异,演员与其背景的离异,正是荒诞感。”[1]当荒诞感来袭,瞬间一切都变得陌生,但一切又是裸的真实,“世界逃离了我们,再次显现出自己的本色。”灵魂在真实面前束手无策,生活的意义,自身的价值,正义、诚信、道德、纯洁,一切高悬的道德的神圣偶像,刹那间分崩离析。分离、陌生、不理解让人感到世界充溢着苦水,成了绝望的荒漠。

这种荒诞感在日常生活中也存在。“起床,公共汽车,四小时办公或工厂打工,吃饭,公共汽车,四小时的工作,吃饭,睡觉;星期一、星期二、星期三、星期四、星期五、星期六, 同一个节奏。”人们惯性地生活着,“世人活着,出于多种原因,其中首要的是习惯。人们习惯了生存,一如既往地做出生存所需的举动。而且“循着此道走下去,大部分时间轻便自然。”不过有一天,“为什么的疑问”油然而生,于是一切就在这种略带惊讶的百无聊赖中开始了,这种百无聊赖让人感到“恶心”,这种恶心的感觉就是荒诞。同时期的法国作家萨特在小说《恶心》中对此有充分形象的描述,它是一个时代人的感受。

荒诞是一个时代的感受,荒诞的意识弥漫着整个20世纪的西方世界,伴随着荒诞出现的还有自由、死亡、忧虑、烦躁、痛苦、孤独诸观念。20世纪是现代危机空前严重与爆发的时代,尼采宣布上帝已死,科学与理性受到质疑与挑战,新的信仰还没有建构起来,唯科学主义无法被替代,就连哲学也走向探讨语言和逻各斯的分析哲学而不再关注人的意义与价值,专业分工的日益细密使人成为“单向度的人”,传统伦理价值被颠覆,“工具理性”压倒“价值理性”。人普遍存在着怀疑和荒诞的情绪,“以前时代的种种肯定性事物及不可动摇的基本假定,均被涤荡无疑,这些东西被加以检验并被发现是不合适的,被怀疑成是廉价的和有点幼稚的幻觉。的衰落一直被加以掩饰到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之前,此时兴盛的,是些其信念仍在发展中的各色宗教、民族主义和五花八门的集权主义谬说。战争把一切全都打得粉碎。”[2]人的存在诸问题虽然是老生常谈的话题,但在这样一个时代,人们再次深切感受到问题的存在。加缪密切关注他的时代,他把荒谬哲学化,当然他的哲学是生活哲学,加缪不寻求抽象的观念与意义。他对荒诞感、荒诞的探讨和阐述鲜明地体现出现代人的矛盾与困惑:人们自以为明确了意义,但这意义从来就是被赋予或是别人给予的;人们知晓了真理,但这真理从来不是于我这个个人来说是有意义的;人们发明了测量方法,先进的科学技术,人们自以为认识了自然,了解了自己,在通向真理的路途上更近了一步,但其实都只是一些冰冷的数字和规则而已。这就是现代人生存和发展所面临的主要矛盾,人同自己所创造出来的世界的矛盾,人同自身的分离,思想与生活的不统一。加缪所说的荒诞感正是源于现代人亲手制造的异化的世界与自身形成的矛盾。

二、反抗

面对荒诞,人应如何抉择?加缪不满足于世人或抱希望或用自杀来逃避人生的荒诞,也谴责虚伪和毫无“逻辑确实性”的哲学自杀。“如果我们意识到虚无和无意义,那么这并不是终了,我们不能停留于此。除了自杀,人的反应是本能地反抗……”加缪的伟大不但在于他清醒地认识到荒诞,更在于他从荒谬得出的结论是“我的反抗,我的自由,和我的激情。

西西弗触犯了天规,诸神判处他把一块岩石不断推上山顶,而石头因其重量一次又一次滚落。没有比这种无用又无望的劳动更可怕的惩罚了。然而,在加缪的笔下,西西弗是荒诞英雄。“他对诸神的蔑视,对死亡的憎恨,对生命的热爱,使他吃尽苦头,苦得无法形容,因此他竭尽全身解数却落个一事无成。这是热恋乡土必须付出的代价。”但是这则神话之所以悲壮,正因为神话的主人公是有意识的。西西弗认识到自己苦海无边的生存条件,但他认为没有蔑视征服不了的命运,无能为力却要叛逆反抗,他对荒诞的命运说“是”,于是孜孜以求,努力不懈,这就是他的反抗方式。加缪认为幸福和荒诞是同一方土地的两个儿子,不可分开。没有不带阴影的阳光,必须认识黑夜。西西弗正是因为对荒诞的洞悉和反抗,所以他活得清醒,活得充实,加缪说应当想象西西弗是幸福的。

除了西西弗,《鼠疫》中的里厄医生或许是加缪人物中唯一的正面形象,没有阴郁,没有疯狂。这个伟大的英雄,面对灾难从容不迫,沉着冷静,他还用行为和人格感染周围的人,引导大家一起行动。奥兰城的上空弥漫着绝望,但这并不令人害怕。反抗让人享有自由,团结一致,摆脱孤独,即便没有希望,读者也能感受到无穷的力量与震撼,绝望的处境丝毫没有什么可怕。我们感受到“贯穿《鼠疫》全书的是一群温和的、善于道德权衡的人物,他们的反抗不为某种理想,而是出于反对不宽容和不妥协。”[3]在《反抗者》中,加缪指出“我反抗,故我们在”。“反抗行动从本质上讲不是自私的行为。”因为在反抗的时候,人们感到在为某种价值而行动,尽管这种价值观念依旧模糊,但反抗者至少感觉到它对他和所有的人是共同的。如果说西西弗还是个人的反抗,《鼠疫》则已走向集体反抗。

《反抗者》一书的突出主题就是反抗。加缪认为真正的反抗是创造价值,而绝不是使杀人合法化。“反抗并非要求生存,而是询问生存的理由。”“对恶的抗议居于形而上的反抗的核心……令人愤慨的并非是儿童的苦难,而是这种苦难并没有得到解释。” 面对荒诞、恶、非正义、贫穷、疾病、死亡、绝望、孤独等等,加缪说,让我们反抗到最后一刻。反抗让人间的正义得到伸张,让人获得存在的尊严。反抗是一种苦行,反抗有时并不会有实在的结果,但反抗是人的良知,反抗让人成为人,让精神充实、升华。加缪说,“生命的奔放,无意识的冲动,荒谬发出的呼喊,这是应该肯定的唯一纯粹真理。”“我继续相信生活没有什么更高的意义。但有些东西的确有意义――人,因为只有他独自为寻找意义而奋斗。”[4]《鼠疫》中里厄医生说“现在有病人,应该治好他们。然后他们会思考,我也会。但最要紧的是治好他们。我将尽我所能保护他们,就是这么回事。”反抗者只以人为目的的简单想法更能说明反抗行为本身的意义和价值所在。加缪还借他的主人公说道:“我对英雄主义和圣人之道都没有兴趣。我感兴趣的,是做一个人。”反抗不以做英雄和圣人为目的,这种想法令人肃然起敬,但也道出了反抗本应就是作为一个人的准则,加缪通过反抗理论不仅为现代人的生存困境指出新的出路,也力图建立一种新的人道主义。

三、结语

作为20世纪法国知识分子,加缪还积极地关注、参与、投入他的时代。 二战爆发,加缪秘密地活跃于抵抗运动中,主编地下刊物《战斗报》,他成了时代的精神支柱,加缪的许多读者“业已形成了每天通过他来思考的习惯。”[5]加缪在抵抗运动中取得的成就,让他的论敌萨特都钦佩不已。当萨特在一旁大声疾呼作家要介入时,加缪用行动回答了为谁写作的问题,见证了一个艺术家在黑暗时代的反抗。1957年在获得诺贝尔奖之后,加缪重申了作为一个艺术家的立场。在他看来,他所处时代的人们生活在一块是非之地上,但是人们无法摆脱。艺术家也身不由己地被卷入了是非的漩涡。他感到一边维持生活,一边创作的不容易,但是因为哀伤并不能解决现实问题,所以他呼吁要投入到时代当中去。加缪说“任何一部作品都是一种行动,这种行动显示着对一个时代的爱……”这就是加缪所说的艺术创作的反抗。加缪短暂的一生都在诠释他的反抗哲学,美国女作家苏珊・桑塔格说“卡夫卡唤起的是怜悯和恐惧,乔伊斯唤起的是钦佩和崇拜,普鲁斯特唤起的是尊重和敬仰,但除加缪外,我能想到的当代作家中没有一个唤起爱。”[6]加缪渴望平衡、和谐、大海和阳光,为人间的真爱与正义不懈努力,坚持反抗。他的真实,他的忠诚,他的反抗,他的激情,他对生命和生活的挚爱,让我们感受到来自阳光与大海的爱的力量。加缪或许不能解决现代人生存的所有困惑,但他却如清晨的一缕阳光,如夏日的清流,在我们遭遇荒诞、困境时给予我们一种明朗澄净而又坚韧强大的精神力量。时至今日,还有很多人把加缪的作品作为床头书,或许正是因为加缪作品中逼人的清醒,反抗的力量,来自阳光与大海的温暖的爱,还仍旧并将继续打动着人心。

参考文献:

[1]柳鸣九.加缪全集:四卷本[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10:79.

[2][美]马丁・艾斯林.荒诞派戏剧[M].刘国彬,译.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1992:5.

[3][美]托尼・朱特.责任的重负:布鲁姆、加缪、阿隆和法国的20世纪[M].章乐天,译.北京:新星出版社,2007:143.

[4][法]罗歇・格勒尼耶.阳光与阴影:阿尔贝・加缪传[M].顾嘉琛,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7:146.

[5][美]罗纳德・阿隆森.加缪和萨特 一段传奇友谊及其崩溃[M].章乐天,译.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83.

[6][美]苏珊・桑塔格.加缪的“札记”[J]外国文艺,199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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