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哲学论文范文

时间:2023-03-15 21:51:56

现代哲学论文

现代哲学论文范文第1篇

现象学对建筑理论的影响主要包括三个方面。首先是胡塞尔的先验现象学,它提供了一种思维方法———反思,即观照事物现象独特的显现方式,还原现象的真实状态。建筑现象学对建筑本身进行了深刻的反思,回归了人类建造之初的原初意义。亚历山大的模式语言和建筑类型学理论,对人的行为方式与建筑空间模式的关系进行了研究;建筑理论家肯尼斯•弗兰姆普顿的建构文化理论,回归建筑的原始动机即建造过程与体验,认为材料及建造方式能够表达文化的内涵,从而表现出建造的诗意和建构文化的含义。其次是海德格尔的存在主义现象学,提出了“诗意栖居”,对人类在大地上的生存方式进行了思考。诺伯格•舒尔茨提出的建筑场所理论,就是受到现象学哲学的启发,对人的行为活动与建筑环境之间的互动关系进行现象学还原,使建筑成为具有特殊意义的人类生存场所。史蒂文•霍尔提出建筑必须体现所在场所的独特精神,从而被锚固在该场所当中,与其融为一体。在场所理论的基础上,霍尔的研究扩大到建筑知觉与体验。他在著作《视差》中提出了“现象区”的概念。现象区就是人们在某一时刻感知到的感觉区域和要素。“前景、中景和远景的交叠是创造建筑空间的主要问题。我们必须把空间、光、颜色、几何、细节和材料作为一个整体来体验。”再次是梅洛•庞蒂的知觉现象学,具体分析了人类知觉的特征和形成过程,强调知觉的整合作用。由此导致了建筑领域对视觉中心主义的批判,将建筑定义为一个全面的知觉体验过程,而不仅仅是视觉上的盛宴。20世纪80年代末出现的以北欧建筑师为代表的注重建筑材料的肌理和细节处理、强调建筑的触觉感受的设计风格,被称为“瑞士学派”。通过极简的造型处理和精美的细部构造突出建筑材料本身的特点。“瑞士学派”的代表建筑师彼得•卒姆托,擅长运用特殊的构造工艺使某种材料焕发出耐人寻味的美感。在布雷根茨博物馆设计中,建筑表皮使用了磨砂玻璃这种材料,巧妙地运用其表面特殊的肌理和光学效果,光线变化呈现出不同的透明度和反射度,创造了朴素典雅的建筑形象。

二、结构与后结构主义———建筑系统及其复杂性理论

二十世纪语言学的研究已经远远超出了其本身的学科领域,促进了符号学和结构主义哲学思潮的产生。后现代主义建筑运动就图1布雷根茨博物馆是运用历史建筑符号,以象征的方式传达某种抽象的意义。如文丘里的母亲住宅、格雷夫斯的波特兰市政厅、纽约电报电信大楼等都是后现代建筑的代表作。后现代主义建筑运动存在的时间较短,实践证明并不是所有的建筑都适于以象征符号实现转译过程。结构主义开端于索绪尔的结构语言学。同一时期的历史、文化、人类学研究扩大了结构主义思潮的影响范围。结构主义的重点概念是“结构”或“系统”,“结构”不考虑“主体”,只考虑结构本身的构造形式及其自主运动。结构主义的进步意义就在于努力发现世界存在的客观规律,而尽可能不受主观意识和偏见的影响。后结构主义是在结构主义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是对“结构”的反思。德里达的解构主义语言学,对索绪尔的结构语言学的核心概念“差异性”进行了解构性还原与剖析。提出“延异”的概念,即延迟着的差异。在语言系统的网络中符号的意指永无止境,只能寻找它们不断变化的踪迹。德里达的“解构主义”思想和德勒兹的“生成”论都强调了结构的不稳定性,事物发展过程的不确定性、随机性和耦合性。建筑师们的设计理念也经历了从“结构”到“解构”的转变。彼得•艾森曼的建筑思想与哲学家德里达有着很深的渊源,早期他尝试运用深层结构和表层结构理论进行了一系列住宅设计,后期他试图摆脱文脉或文本的束缚,将设计者从设计中排除。他的设计经常“采用一组已知条件,然后任由它运行、交织、去求其是”。如心、脑电波或某种自然运动轨迹等。这样产生的形态可能是基于有机体的某种无意识活动,也可能是基于某种现象自主的规律性运动,但绝不是人为指定的规则。大哥伦布会议中心(见图2)就是由一组高低错落的条状体量随机组成。这些看似随机的形态反映了某种规则组织下的运动轨迹,而不与任何已有建筑形式和符号发生关联来传达某种意义。

三、多元论与“去中心”思想———生态主义与地域建筑理论

“他者”是伴随着语言问题而来的。主体不再是纯粹的内在意识,而是与生存世界发生着种种联系的多样性“他者”。承认“他者”的差异性存在,使后现代社会具有更大的包容性。对权威和等级的质疑体现了后现代哲学多元论的思想。同时,后工业化社会的技术与文化,支持一种没有边缘的多中心组织模式,与各种“去中心”主义的哲学思想不谋而合。反对以人类为中心的思想使建筑师们认识到人类与环境乃至于其他生物共存的现实和相互和谐相处的必要性,同时也意识到对环境的过度破坏和消耗对人类可持续发展造成的危害性。这些进步思想在二十世纪中期以后促进了生态理论的产生。建筑领域生态理论的涵盖范围非常广泛,它包括绿色建筑、低能耗建筑、有机建筑、气候建筑等理论,这些理论从不同侧面探讨了建筑与环境的关系问题,以及建筑本身能源消耗与供给、物理环境的改善等。例如有机建筑理论认为建筑应该象有机体一样对环境作出反馈,通过表皮组织、器官的自动调节作用,适应周围环境的变化,与环境进行持续的能量交换。建筑师格伦•马库特一直坚持气候建筑的研究,他认为建筑设计要考虑的因素“不仅包括热量,还有海拔、纬度位置、太阳高度、主要的风向和山的距离、离开的远近等因素”。他设计的辛普森住宅,利用场地的自然环境和巧妙的景观设计改善建筑的微气候,如建筑入口处布置的水池,降低了建筑周围空气的温度,也有效改善了空气的流通。反对民族中心主义主张发展多元文化,新地域主义建筑提出了民族的、地域的建筑设计理论与实践。“地域”的内涵是十分丰富的,它涵盖了该地区的一切自然和人文因素特色,不仅包括一个地区的历史文脉、民族习俗和生活方式等,还包括该地区的气候、水文、地质地貌等。新地域主义建筑理论提倡有特色的民族建筑风格和建造技术,如中国建筑师王澍、日本建筑师安藤忠雄、印度建筑师柯里亚、印尼建筑师杨经文等,都是其理论的践行者。反对语音中心主义重新赋予了“文本”重要意义,解释学的研究也确立了对文本进行多元解读的可能性和重要性。鼓励读者对文本进行个性化理解和再创作。在建筑艺术的审美过程中,空间及其使用的灵活性和模糊性,不仅是功能上的需要,而且增加了作品的多义性,为建筑作品的多元化解读提供了可能。建筑师柯林罗和罗伯特•斯拉茨基,提出了建筑空间的“透明性”理论,探讨了空间使用的模糊性和空间组织的灵活性。他们主张在设计中通过异质空间的交叠增强空间使用的适应性,丰富空间视域的转换,创造出建筑空间体验的“居间”状态。

四、结论

经过近半个多世纪的后现代化过程,建筑理论的发展已经深植于后现代哲学的土壤。只有正确认识这一阶段哲学、思想意识领域的整体特征和发展脉络,才能够明确建筑理论的发展方向,指导当代建筑设计实践。具体表现在以下三个方面:第一,把建筑的主体具体化、物质化,研究人体的感知体验特点等问题;第二,肯定使用者的差异性和多元性,以及对建筑文本的再创作过程,要求建筑提供更多的灵活性和适应性;第三,重新审视建筑与环境的关系,包括人与人、人与自然、人与非人类种群之间的关系,促成了生态主义、新地域主义多元建筑文化的产生与发展。

现代哲学论文范文第2篇

中国现代哲学并不是孤立的现象,它既有中国传统哲学的背景,又有世界范围内尤其是西方哲学的背景。在中国历史上,哲学曾发生过两次历史性的大转型:一次是从上古宗法封建社会到中古专制郡县社会的转型,中国哲学从先秦“子学”形态转变为汉代“经学”形态;(1)另一次则是从专制社会到社会的转型,中国哲学从“理学”形态转变为“科学”形态。(2)在第二次大转型中,洋务派、维新派及后来民主革命派的哲学思想,是中国哲学的最初的现代化转换尝试。但真正意义上的“中国现代哲学”产生于新文化运动,其间的激烈思想斗争无疑蕴涵着丰富的哲学意义。

发端于新文化运动的中国现代哲学,大致经历了以下三大历史阶段:

1.民国时期(1915——1949)

陈独秀于1915年创办《新青年》杂志(3),拉开了新文化运动及中国现代哲学的序幕。新文化运动可分为前、后两个时期。前期主要是激进派与保守派之间的思想文化斗争,当时激进人物的思想倾向基本上是一致的,如激烈反传统、自由主义、科学主义、民主主义、资本主义、西化倾向等等。然而以1919年前后为界,这些领袖人物之间发生了思想分化,形成了自由主义者、文化保守主义者(4)和马克思主义者三大派别,从而构成了中国现代哲学以及整个思想文化领域的贯穿整个20世纪的三足鼎立基本格局。(5)

不过,新文化运动本身并不是一场哲学运动,而是一场意义更为广泛的思想文化运动。“中国现代哲学的真正逻辑起点是1923年的科玄论战”,“它是近代以来第一次以纯哲学的形式展开的论战。”(6)但是科玄论战本身无疑是新文化运动的一个历史后果,(7)论战的参加者正是在新文化运动后期分化出来的三大派:以张君劢、梁启超为代表的玄学派(8)、以丁文江、胡适之为代表的科学派和以陈独秀、邓中夏为代表的唯物史观派。论战围绕着人生观问题、科学理性与自由意志问题进行,而以哲学的话语展开,其实质是科学主义与人文主义、经验主义与意志主义之间的一场较量,其结果是科学主义的胜利、马克思主义的更广泛的传播。此后直到今天的中国现代哲学,基本上是在这三大派别之间的论争当中展开的。

中国自由主义者在文化问题上都是西化派,在哲学上基本上是输入西方哲学、尤其英美哲学。自由主义哲学主要包括两个层面:在政治哲学上,他们信奉西方的自由主义、民主主义;在哲学认识论或者知识论上,他们信奉英国经验主义传统、美国实用主义哲学。胡适就是一个典型代表。他留学美国,师事实用主义大师杜威(JohnDewey),回国后积极投身于新文化运动,参加《新青年》编辑工作,发起白话文运动,宣传个人主义的“易卜生主义”、发动“问题与主义之争”与共产党人展开论战。胡适在政治上信奉自由主义、改良主义,主张“好人政府”、类似美国政体的“省自治的联邦制”;其哲学的核心则是所谓“实验主义”(9),也就是以经验主义哲学为基础的美国实用主义哲学。

中国文化本位主义最突出的代表就是“现代新儒家”。“现代新儒家是一种文化思潮,更是一种哲学思潮。”(10)他们以哲学话语来展开关于中西文化优劣比较的讨论。他们既反对自由主义,也反对马克思主义,而主张以儒家文化传统为本位,“返本开新”,以开出现代民主与科学。迄今为止,现代新儒家已经过三展。民国时期产生的第一代现代新儒家包括:梁漱溟的“新孔学”,代表作是《中西文化及其哲学》;张君劢的“新宋学”,代表作即导致了那场科玄论战的《人生观》讲演;熊十力的“新唯识论”,代表作是《新唯识论》;冯友兰的“新理学”,代表作是《贞元六书》(11);贺麟的“新心学”,代表作是《当代中国哲学》。贺麟发表于1941年8月的《儒家思想的新开展》可以说是现代新儒家的一篇宣言,提出“民族文化的复兴,主要的潮流,根本的成分,就是儒家思想的复兴”。

这个时期,就其哲学意义来看,有几次论战很引人注目。除上述科玄论战外,一是新文化运动中的“问题与主义”之争。1919年,胡适针对马克思主义的传播,发表了《多研究些问题,少谈些主义》,紧接着发表了《再论问题与主义》,进行批驳。随后许多人参加进来,双方陆续发表了一系列文章。这是马克思主义者与自由主义改良派之间的一场重大斗争,结果是唯物史观得到了广泛传播。二是1930?934年间关于“中国社会性质”的论战。论战的焦点是:中国当时是资本主义社会,还是半殖民地半封建的社会?参战者主要有以人陶希圣等人为代表的“新生命派”、以托派人物严灵峰、任曙等人为代表的“动力派”和以马克思主义者王学文等人为代表的“新思潮派”。(12)论战的结果是马克思主义者的“中国属于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观点广泛传播。三是关于“中国本位与全盘西化”的论战。1935年,上海十位教授联名发表了《中国本位的文化建设宣言》。“这个‘宣言’是授意作的”,宣言的要害之一,在于所提出的“不盲从”,“不盲从什么呢?不要盲从马克思列宁主义,不能‘以俄为师’。”(13)针锋相对的则是以胡适为代表的“全盘西化”的主张。这本来是近代以来的一个老问题,但这场论战却体现了官方的理念与自由主义西化派的主张之间在文化哲学立场上的紧张。

与此相关,这一时期的重要哲学派别,还必须提到官方哲学。孙中山前期的“孙文主义”——“三民主义”(民族主义、民权主义、民生主义)是人的政治哲学的思想基础。1919年6月,孙中山发表了其《建国方略》的第一部分“心理建设”,系统阐述了他的进化论的宇宙观和“知难行易”的知行观。孙中山逝世后,戴季陶发表了《三民主义之哲学基础》,提出了“民生哲学”。后来,于1939年出版了《力行哲学》,发挥孙中山“知难行易”说,提出“不能承认唯物论,亦不能承认唯心论,古今来宇宙之间,只有一个‘行’字才能创造一切”。陈立夫提出了“唯生论”哲学,代表作有《唯生论》《生之原理》和《民族生存的原动力》等,认为唯生论的宇宙观是孙中山民生史观的哲学根据,主张仁爱,反对阶级斗争学说。

这个时期中国马克思主义者的主要代表是、陈独秀和。自1918年前后开始大力宣传马克思主义,尤其是突出了唯物史观和阶级斗争学说,代表作有《庶民的胜利》、《Bolshevism的胜利》、《我的马克思主义观》、《阶级竞争与互助》、《再论问题与主义》、《由经济上解释中国近代思想变动的原因》等。同时,陈独秀也大力宣传马克思主义,在《答适之》和《答张君劢与梁任公》二文中,他分别批判了自由主义者的科学主义和现代新儒家的意志主义,宣传了被认为是同样属于“科学”的唯物史观。是中国马克思主义者在哲学上的最大代表,发表了《反对本本主义》《矛盾论》《实践论》《反对自由主义》《新民主主义论》《改造我们的学习》和《论人民民主》等一系列哲学著作。等人的哲学探索为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中国化作出了重要贡献,奠定了中国共产党人的思想的哲学基础。

这个时期中国马克思主义者的主要理论任务是传播马克思主义、及致力于马克思主义的中国化。在马克思主义的传播方面,李达是个突出的代表,哲学方面除大量译著外,代表作有《社会革命的商榷》、《讨论社会主义并质梁任公》、《现代社会学》、《中国产业革命概观》、《社会之基础知识》、《社会学大纲》等。艾思奇是在中国传播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另一个重要代表,代表作有《大众哲学》、《新哲学论集》、《思想方法论》、《哲学与生活》等。他们这些著作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传播发挥了重要作用,尤其在当时的青年中产生了广泛的影响。

这个时期还有一些独具思想力的哲学家,如张东荪、金岳霖、朱谦之等人。张东荪的代表作有《科学与哲学》、《新哲学论丛》、《道德哲学》、《认识论》、《知识与文化》、《思想与社会》、《理性与民主》等。他不仅是学界公认的最能透彻理解西方哲学的专家,而且其自己建立的“构架论”和“多元认识论”哲学,在当时的哲学界独树一帜,颇具影响。金岳霖也不仅是一个杰出的西方哲学专家、逻辑学家,而且是一个有自己独创性哲学思想的人物。他的代表作有《知识论》、《逻辑》、《论道》、《论中国哲学》等。朱谦之的代表作有《一个唯情论者的宇宙观及人生观》、《无元哲学》等,他所提出的“真情哲学”具有直觉主义生命哲学的色彩。这些人的工作是中国人试图建立自己独创的“现代哲学”的初步努力,至今仍有重要的参考价值,值得我们认真研究发掘。

2.共和国前期(1950——1977)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到“”结束的二十多年间,在越来越“左”的政治氛围的影响下,中国自由主义哲学虽然在50年代前期曾经一度比较活跃,但总体上说则是日见消沉的。同时,中国文化本位主义也是相当沉寂的。而就大陆的情况而言,其间值得一提的,如现代新儒家梁漱溟的《人心与人生》,熊十力的《原儒》《体用论》和《乾坤衍》等。而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在大陆上的一枝独秀,其实也未结出应有的哲学果实。这个时期发表了一些哲学著作,如《论十大关系》和《关于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的问题》等。

与此同时,港台以及海外的中国现代哲学还是比较活跃的。就现代新儒家来看,他们虽然流落港台,退居边缘,自谓“门庭冷落”,“花果飘零”,但是同时,他们却依然在坚持不懈地著述、讲学,为中国本位文化的复兴而努力。1958年元旦,张君劢与现代新儒家第二代的代表唐君毅、牟宗三、徐复观等人联名发表了著名的“新儒家宣言”,即《为中国文化敬告世界人士宣言》。这个时期现代新儒家的代表作,张君劢有《新儒家思想史》;唐君毅有《生命存在与心灵境界》;徐复观有《中国人性论史》;牟宗三有《道德的理想主义》《心体与性体》《智的直觉与中国哲学》《现象与物自身》《圆善论》等。牟宗三的哲学达到了现代新儒家哲学的顶峰,近年发生了较大影响。

3.改革开放新时期(1978以来)

1978年关于“真理标准”的大讨论以及由此而来的思想解放,开辟了中国现代哲学的崭新阶段。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发展,在改革开放的新时期获得了长足进展,人们开始反思和摈弃前苏联哲学教科书的模式,进行多方面的哲学探索。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马克思主义哲学价值论、主体性问题、“人学”、“实践本体论”或“实践唯物主义”和近来“转向生活世界”的探索。自由主义思潮也较活跃,他们重新提出了新文化运动中的许多问题。现代新儒家的第三代如杜维明、刘述先、余英时等人的活动也很活跃。

回首中国现代哲学思想各个派别之间的历史消长,有三个带“9”字的年头特别值得注意。整个20世纪,中国思想潮流的历史趋向,曾经发生过三次重大的转向,这三次转向的共同特征是:从自由主义转向权威主义。在文化问题上,自由主义是“西化派”;权威主义则有两种形式,一是传统文化派或中国文化本位派,二是马克思主义。这三次转向的转折点,都是在带有“9”字的年头上发生的:1919,1949,1989(参见下图)。(14)这实在是饶有趣味的历史现象。

一是从1915年到1923年的新文化运动,在1919年出现了转折点:此前,当时中国的先进知识分子,几乎全是自由主义者、西化派,可谓一派“西风压倒东风”;然而此后,这些先进知识分子发生了分化,分成了三大派别:一是自由主义西化派,二是东方文化派、玄学派,三是唯物史观派。其特点是,一方面,马克思主义得到了广泛的传播;另外一方面,现代新儒家崛起了。这种三足鼎立的局面,直到今天、以及可以预见的未来,依然如故,乃是我们理解中国现代思想文化问题的一把钥匙。

二是从“抗战”爆发的1937年到“”结束的1977年,在1949年出现了转折点:此前是自由主义(当时激进的政治民主派)占据思想界的主潮地位,此后是马克思主义(当时的“新民主主义派”)占据统治地位。这次转折前后与新文化运动转折前后比较,有两个不同点:(1)就中国文化本位主义而言,在发生这次转折前,与自由主义西化派和马克思主义在相当程度上结成了同盟,由此取得了长足进展,现代新儒家第一代的代表作品基本上是这个时期问世的;而在转折之后,他们在大陆受到马克思主义的激烈批判,而只好在港台谋求发展。(2)就自由主义而言,则在转折之前与马克思主义结成同盟,而在转折之后也同样受到了马克思主义的激烈批判。

三是进入“改革开放”时期以来,1989年是其转折点:此前的80年代,基本上是自由主义(后来所称的“资产阶级自由化”)思潮激荡的时期;此后,马克思主义(主要表现为“邓小平理论”)重新确立了主导地位。与此同时,传统文化重新受到了充分的尊重(大陆的“国学热”、“传统文化热”),现代新儒家在大陆得到了广泛的传播。因此,这次转折与新文化运动中的转折是极为类似的。

以上“三9现象”(参见上表)所蕴涵的历史意味是极为深长的,值得加以深入研究。

现代哲学论文范文第3篇

牟宗三在晚年,回顾与评论了中国大学的哲学系。依他看来,自民国以来,中国的大学已设有哲学系,但比较完整的仅有清华大学、北京大学和南京中央大学的哲学系三家。此外,在北平(今北京)尚有燕京大学和辅仁大学的哲学系,在南方则有武汉大学与中山大学的哲学系,但并不完整[2]。从前三者来看,北大哲学系的历史最长。在第一阶段的“五.四”新文化运动期间,北大哲学系最热门,大家都念哲学,但真正能登堂入室的却很少,多的是空话,不能入哲学之堂奥。新文化运动仅是一般性的思想启蒙运动,多的是thinker,但并不一定是哲学家,譬如胡适就是一个典型,所以“五.四”运动在哲学方面没有成就,没有一个思想家可以站得住脚[3]。清华哲学系在逻辑方面有金岳霖领导,有所表现。哲学上以实在论、经验主义为主。第二代出了沈有鼎,第三代有王宪均,第四代是王浩[4]。北大方面,首先是张申府先生讲数理逻辑,后来去了清华;虽然出了个胡世华(与王浩同辈),但是与哲学脱了节;有张季真(名颐)先生任系主任,但并不太注重逻辑,而是比较重视古典哲学,且不只限于英美的实在论。张季真先生留学英国,研究黑格尔,在北大讲康德哲学,但他是否有黑格尔的头脑,很有问题。康德哲学讲是可以讲,学是可以学,可是要掌握得住,并不容易。张申府先生最崇拜罗素,对罗素生活的情调与思考问题的格调很熟悉,但是罗素本人的学问,张先生却讲不出来。所以,罗素那一套哲学没有传到中国来。(注意:牟不是不知道罗素访华,有“五大讲演”的事。)胡适之先生宣传杜威,可是对于杜威,他并不了解,他还达不到那个程度。胡先生所了解的杜威只是“Howwethink"中的杜威,杜氏后来的著作他大概都无兴趣,或甚至根本没有读过[5]。杜氏的学问相当扎实,自成一家之言,美国将来能不能出像杜威这样的哲学家都有问题。了解杜氏的那一套并不是容易的。所以胡先生当年所宣传的杜威,根本就没有传到中国来。实用主义成了望文生意的实用主义。(注意:牟不是不知道杜威访华讲演的事。)当代的罗素、杜威无法讲,十八世纪的康德,就更难了,要讲清楚都办不到。所以北大对西方哲学无所成就,进不了西方哲学之门。以后变成专门讲中国哲学。讲中国哲学以熊十力先生为中心,加之汤用彤先生讲佛教史。抗战期间,北大迁到昆明,完全以汤用彤为中心。汤先生后来的兴趣主要集中在佛教史,但是汤先生的佛教史注重考据,代表的是纯粹学院的学术作风,对佛教的教义、理论没有多大兴趣,造诣不深,所以他代表的不是佛家的哲学,而只是佛教史,落入了西方的古典学,不是哲学系的本分。因此,北大办哲学系,历史最久,师资最多,结果无所成。至于中央大学哲学系,更是乱糟糟,尚不及北大与清华的哲学系。总的来说,这三者的“成就均不大”。[6]此外,除了燕京哲学系出了个张东荪先生,算是当时几个念哲学念得不错的人之一[7],其他大学的哲学系就更谈不上有多少成就了。

1949年以后,台大的哲学系有方东美、陈康诸先生。陈康是亚里士多得专家,几年后就去了美国,在台大没有影响。方先生年资最高,读书最博,但在使台大哲学系走上轨道的问题上,他尽了多少责任(──这与他个人性格有关,牟认为不便多说),则不无可疑。而台大哲学系还是清华、北大的那一套老传统,以西方哲学为主,但并没有成就。[8]二战以后,真正能把哲学当哲学读而进去的人很少。一般人到国外去,读西方哲学不能入,对中国哲学(由于平素心存鄙视)无基础,甚至连熏习也说不上。“对西方哲学无所得,对中国哲学无所知,这是二次大战以后念哲学的风气。”[9]

总之,民国以来的哲学界是以西方哲学为主的,只注意了西方的“知识中心”的逻辑思辩,接触到了一些逻辑问题、科学问题、以及外在的思辩的形而上学的问题,而并没有注意生命的问题。特别是经过新文化运动以后,“中国文化生命所结晶成的那套实践的学问,便真斩绝了,成了一无所有。”[10]所以,“中国的思想界大体是混乱浮浅而丧其本”。[11]

从以上的叙述可以看出,牟宗三对民国以来中国的大学哲学系进行了初步的估价,──以清华、北大、中央、台大为中心,而尤以对他的母校系北大哲学系的评述为详,并由此而对中国哲学界发表了评论,他的评价甚低,这与冯友兰在《三松堂自序》中对北大、清华哲学系的评价适成鲜明对比。无疑,牟宗三对中国大学的哲学系不重视中国哲学表示出强烈的不满,他的评价,给人一种印象,他好象不赞成中国大学的哲学系以讲西方哲学为主,甚至还会让人造成他轻视西方哲学的错觉。其实,他十分重视西方的哲学和逻辑,他本人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甚至他明确地说过:“以西方哲学为主不算坏,要真能训练出来,那很好”。[12]他认为西方哲学的训练是必要的,非经过不可,对西方哲学的认识越深入,对中国哲学的理解就会越透辟,但是对西方哲学的训练是否只是一般性地读读逻辑学、哲学概论和哲学史,他保留了他自己的看法。牟宗三对中国哲学界的反省、检讨、是与他对“五.四”新文化运动的估价联系在一起的。应该说,他对中国大学的哲学系与哲学界的哲学反省是真诚的,严肃的,所站的位置极高,不乏深刻与独到,常常切中问题的要害,发人深思,他讲话一任天机,但他这项工作尚不够深入、系统和严谨。然而,牟氏没有否定民国以来,中国也出了几个称得上哲学家的人物。

在早年,牟宗三就在他主编的《广州民国日报》的<哲学周刊>专栏上,以哲学家为对象而对中国哲学界发表过重要评论。对牟宗三来说,能称得上哲学家的人,必须是确有见地能成系统的人。在他看来,这样的人,中国不多,“五·四”时期一个也没有,但在“五·四”以后有三位,他们是熊十力先生、张东荪先生、金岳霖先生。三位先生分别代表了三种学问:熊先生代表元学,张先生代表知识论,金先生代表逻辑。

牟氏认为,熊先生跳出了儒学和佛学的两个传统,且超越了这两个传统,正是在此超越点上显出熊为真正的哲学家。“元学的极致是安体立用,哲学家的极致在通晓天人。着重点在乎理解与说明。哲学家立论必须要贯通,所以得证体;……得立用、得明用。”[13]而佛家或儒家,同是只作了半篇文章,一成了宗教家,一成了道学家,而都不能算是着哲学家。[14]在此可以看出,牟氏中后期(50岁以后)对儒学的理解与此截然有别,确切地说,他放弃了早期这种对儒佛的见解。这是不可不辨的。牟氏极力称赞熊的《新唯识论》(1932)是“划时代开新纪元的作品”[15],认为他从玄学上究明体用,使科学的真理得所汇归或依附,是一件“不得了”的大事,与熊子本人的评价若合符节。他还把熊子与西方的柏格森、怀特海,和中国的胡煦相比拟,推许他们的哲学皆能安体立用,证体明相,而臻于元学的极致。这表现了牟氏早年受怀特海、柏格森的影响之甚深,而他在其处女作出胡煦的易学,则为极佳的明证。然而,牟氏对《新唯识论》中的浪漫色彩虽表同情的理解,实却不满,不乏微词以示批评。总地说,牟对熊子的评价极高,以他为中国哲学的典范,特许他的《新唯识论》系统为划时代的哲学,能使中国的文化改换面目,可言创造而有前途。[16]事实上,从牟本人与唐君毅、徐复观诸先生对熊氏哲学的承续与光大来看,证实了牟的判断不谬。

牟视张东荪先生为哲学家,主要是肯定他的“多元的认识论”思想。而在实际上,牟对张氏作了不相应的过高评价,认为在认识论上所主张的多元论超越了英国的知觉因果说(Causaltheoryofperception),与康德的知识万能说(PossibletheoryofKnowledge)[17],在根本点上较之于美国的路易士(Lewis)更为充足,“能表示圆成的路向”[18],打破了知识论与元学的混淆,是对元学上一元多元之论的根本改变,肯定它的“大纲节目,总算是一个很自然很正当的系统”。[19]且从五方面论析与指证了张氏的贡献,而只对张氏极其怀疑外界的条理或秩序的客观性的态度,加以批评,指陈这一态度与其承认“所与”为相关共变的观点相矛盾,认为他没有走到实在论,而却偏走向唯用论或唯心主义,是沾染西方偏僻思想过久,而留下的下意识地以不自然为自然的痕迹[20],故而使他的著作在细节上尚未作到极尽自然。但是牟氏充分肯定他能反躬自问,提出自然与否的问题的态度实在是可宝贵的,“是使我们自创系统,自成文化的一个密匙。”[21]这是牟先生早年对张东荪先生的评价,高度赞扬了他的成就与贡献,却不免有过于誉美之嫌,反映出牟先生当时的学力与智识的不足,尚未从对怀特海的欣趣中摆脱出来,而牟先生那时正在写他的逻辑学著作,沉浸于罗素和维特根斯坦的书中,具有实在论的倾向。然而,牟氏晚年对张的评价却又走向了另一极端,认为他的多元认识论思想“没有什么价值,毕竟因时代的限制,只能到一定的程度”[22],仅只承认与肯定他把西方当代哲学介绍到国内来的苦心与用力,认为张“对真正的西方哲学问题,还是不能‘入’”[23]。这一评价虽不能说是完全失当,却又未免偏低了,不如贺麟在《当代中国哲学》一书中对张的评价[24]来得肯切与平实。而且牟氏对张先生的评价前后判若两人,反差太大了,令人无所适从,难以接受。无论如何,张先生的《认识论》(1934)是中国现代哲学史上可以称为“认识论”的第一部著作,虽然难与金岳霖先生的《知识论》(1983,成书于抗日时期)和牟先生的《认识心之批判》(上,1956,下,1957)同日而语,甚至在今天难以说得上是真正的认识论,但对其开先河的头功当以承认。

牟氏对金岳霖作为哲学家的定位,主要是从逻辑方面着眼,这一视线他一直保持到晚年,没有改变,只是他的视线又扩大到了金先生的哲学(后面论述),可以视为对他早期观点的一种补充。牟先生对金氏在逻辑上的努力,是“钦佩的”,也是“受惠不浅的”[25],说自己“是最喜欢读他的文章的人”[26],对他的《逻辑》(1937)一书许以“国内有数的作品”,“一部最好的参考书,训练书”[27],标举金在逻辑学上率先打破了逻辑与知识论之混的功绩,认为他的态度是承认有一个公共的逻辑,使言论能有统一的标准,经过唯物辩证法的论战之后,形式逻辑受到错误地批判与压制[28],“在辩证法气焰万丈的中国,金先生仍能保持这个独立一贯的态度[29],不能不说是一支中流的砥柱。”[30]与此同时,牟也指出在实际的运用上,金先生仍未严格遵守这个态度,所以“最重要的对于二分观念,金先生没有弄对。”[31]此外,对于逻辑中诸专题的解说,金先生也仍未臻于完善。而尤其是金先生没有什么系统可言,《逻辑》“不是一部好的系统书,对的经典书”,使牟先生“颇觉失望”[32]。此时,金先生的《论道》(1940)和《知识论》二书[33]尚未写出,难怪牟先生要感到失望了!牟先生晚年评论金先生,认为他“解决了一些逻辑性的问题”[34],但更多地谈到的是他的哲学思想,并与张东荪先生作比较,评价也比对张先生的高出一筹。牟认为金先生“对经验主义及实在论(当时所谓的新实在论),尤其是休姆的思想很有研究。他的分析能力很强,写出的文章确实能触及哲学的层面。他可以自己找问题,分析这个问题。这方面他要比张东荪先生好,后者仅能做到叙述旁人的思想,到自己找问题的时候就不行了。”[35]按这个评价,金的确算得上是一位真正的哲学家,但张就要低一个层次了。牟先生也指出了金的局限所在,说“他也只限于英美的思想,再进一步就不行了。”[36]总地看,牟对金氏的逻辑和哲学都作了评价,对他在逻辑方面的成就评价更高一些,而对他的知识论肯定不多,牟曾说过:“他是我国第一个比较能精通西方逻辑的学者,对于西方哲学知识论的训练也并不十分外行。”[37]这与牟先生可能没有看到金著的《知识论》一书有关。从牟先生的一生来看,他对金岳霖的批评最多,肯定也最多。

然而无论如何,在牟氏的眼目里,熊、金、张是自民国以来中国哲学界念哲学念得不错的三人,是称得上哲学家的三位人物,是现代中国哲学的代表和象征。牟对他们给以了最高的评价,指出:

熊十力先生、张东荪先生、金岳霖先生,是现代中国哲学的三枝栋梁。若没有这三个人,也只好把人羞死而已。有了这三个人,则中国哲学界不只可观,而且还可以与西洋人抗衡,还可以独立发展,自造文化。[38]

在牟看来,中国哲学要“独立发展,自造文化”,就必须在这三位先生的哲学思想基础上向前迈进,把熊十力的元学,金岳霖的逻辑,张东荪的认识论重新进行融合与创造,以哲学地建立中国哲学。事实上,牟宗三在近现代世界哲学的宏大背景中,把熊、金、张的哲学同冶一炉,中西融通,创造性地建立了他自己的哲学体系,为在现当代哲学地重建中国哲学提供了一个典范。

牟宗三对中国哲学界的评论,并不限于熊、金、张三先生。实际上,在牟氏的眼目里,中国哲学界称得上哲学家的人物不仅仅是上列三人。熊、金、张三先生为哲学家,是牟氏从早年就执定的看法。到后期,牟氏认可的哲学家尚有数位,例如梁漱溟、唐君毅、方东美先生等人。至于冯友兰,尽管牟氏对他评价很低,但并没有否定他的哲学家地位。牟氏对梁、唐都有很高的评价,不过,唐在哲学上的地位远高于梁。对于梁,牟氏主要肯定他“维护孔子的人生哲学。……独能深入孔教最内在的生命与智慧。……独能生命化了孔子,是吾人可以与孔子的真实生命及智慧相照面,而孔子的生命与智慧亦重新活转而披露于人间。同时,我们也可以说他开启了宋明儒学复兴之门,使吾人能接上宋明儒者之生命与智慧”[39],并认为这就是他的《东西方文化及其哲学》一书的贡献。而梁作为哲学家的地位,恰恰是由他的这本书奠定的。牟氏主要就是通过这本书来肯定他的。对梁的这一肯定,牟氏一生没有改变。在获悉梁先生逝世的消息后,牟氏接受台湾《中央日报》记者采访,发表的讲话中复指出:

这(按:指《东西方文化及其哲学》一书)是当时非常了不起的一本著作,思考力非常强,自成一家之言,不是东拉西扯,左拼右凑抄出来的,而是一条主脉贯串下,像螺丝钉钻缝入几的深造自得之作,可说是第一流的。[40]

虽然梁先生本人很看中他的《中国文化要义》,但牟氏则认为“想了解中国文化并不容易,读《中国文化要义》恐怕不如读《东西方文化及其哲学》。”[41]还说梁先生讲中西文化,像黑格尔一样,具有哲学家的本事,“完全出自于他对时代的体认及民族的情感,而这又是承续自他家庭中关心国事的传统。”[42]在牟氏看来,

“梁先生在近代中国是一个文化的复兴者,不但身体力行地宣扬了传统的儒家思想,更可以说接续了清代断绝了三百年的中国文化”,尤其是在民族虚无主义和“全盘西化”思潮泛滥之中,“只有梁先生敢标举传统文化的旗帜,予以有力的抗衡,这是他的一生最有意义的地方。他和明末的三大儒(按:指顾炎武、黄宗曦、王夫之)也不一样,顾炎武等人是在民族压力下,走回复古旧路的,而梁先生则是用之以开新,重新为中国文化开出一条路来,……而这也正是梁漱溟先生象征‘文化中国’的意义所在。”[43]

对于梁先生在中表现的“中国知识分子不屈不挠的风骨与气节”,牟氏深表由衷的敬佩之情。总之,牟先生认为,“他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从性情、智慧、个人人格各方面来讲,在这种时代,要找这种人,已经不太容易了。他的议论不管是对是错,都有真知灼见。他和一般社会上的名人、名流不同,像胡适之、梁任公等‘时代名流’,没有一个超过他的。”[44]与此同时,牟氏也指出了梁先生思想的局限,指陈其“一生的用心不在从三代孔孟的纵贯面开下的脉络上,因此对中国历史文化的了解并不深,事功也不行”[45],“并未能在循其体悟所开之门,再继续前进,尽精微而致广大,却很快地即转而为他的乡村建设事业,自己弄成了隔离与孤立,这就是他的生命已降落而局限于一件特殊事业中”。[46]因之《乡村建设理论》虽为梁先生最用心的著作,企图从对农村风俗习惯的横剖面的深刻剖析中归结出中国文化的特征,但是牟氏认为,它的纵贯性不够,在方法论上“从果说因”是颇有问题的。“这是梁先生一生吃亏的地方,也使他不可能真正了解到中国文化。”[47]而且“梁先生晚年观念已老,也有很多问题没有触及”。[48]然而,无论如何,因为牟氏的这一评价而使梁漱溟先生在中国现代文化史上居于显赫的“当代新儒家的先驱”的地位,成为当代“文化中国”的象征。同时,梁漱溟也在中国现代哲学史上占有了一个哲学家的地位。

无疑,唐君毅先生在中国现代哲学史上居有公认的重要地位。作为共同事业上的最亲密的战友,牟氏对唐先生作了他所能作的最高评价,称之为“‘文化意识宇宙’中之巨人,亦如牛顿、爱因斯坦之为科学宇宙中之巨人,柏拉图、康德之为哲学宇宙中之巨人。”[49]在此,牟氏把唐与柏拉图、康德,牛顿、爱因斯坦并列,表明了他对唐的最高肯定与推崇。然而,牟氏并没有称唐为“哲学宇宙中之巨人”,而特许以“文化宇宙中之巨人”,乃是站在中国文化与哲学的立场上为唐作了历史的定位。换句话说,唐先生并不是严格西方意义上的哲学家,而是中国哲学意义上的哲学大师。牟使用“文化意识宇宙”一语,乃有其特定的含义,即是指“中国文化传统之所独辟与独显”的价值领域,简言之,就是由儒家的“内圣外王成得之教”所开辟出来的价值领域。[50]牟又曾作了如下解释:

吾所谓“文化意识”乃即中国固有之“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之意识也。此一意识乃是孔孟成德之教所开辟,而由贲卦彖传简单辞语作代表。由此意识,吾人即可开辟价值之源。依此价值之源以作道德实践而化成天下,即名曰“文化意识宇宙”。[51]

在牟氏看来,文化意识宇宙不仅高过科学宇宙与哲学宇宙,乃至特定的宗教宇宙,且能善成与善化这些宇宙。他说:

中国人没有理由非作西方式的哲学家不可。中国式的哲学家要必以文化意识宇宙为背景。儒者的人文化成尽性至命的成德之教在层次上是高过科学宇宙,哲学宇宙,乃至任何特定的宗教宇宙的;然而它却涵盖而善成并善化了此等等之宇宙。[52]

又说:

此种成德之教,使自己生命“文明以止”的智慧,除于中国传统外,乃无处可以发见者,即使哲学宇宙亦不能尽之,故此文明以止的文化意识宇宙乃高过哲学宇宙,而足以善成之,以彰其思辩之用,而使之为有所归者。[53]

由此可知,牟氏对唐的评价,不止是把他看成一般所谓的“哲学家”,而委实高过了西方的哲学家。就哲学上来说,这种“高过”是道德实践与智慧境界上的“高过”,而不是思辩意义上的“高过”。从中国哲学的标准来看,牟氏称唐君毅为“文化意识宇宙中的巨人”,对一位当代的哲人来说,乃是一种最高的评价和荣誉。

唐君毅作为“文化意识宇宙中的巨人”,虽然不是这一宇宙的开辟者,但他像宋明的大儒以及明末清初的顾、黄、王三大儒一样,是这一宇宙的继承者与弘扬者,──继往开来,承先启后。这就是他在中国哲学史与文化史上所具有的深远意义。牟氏正是由此为他作了文化上与哲学上的历史定位。

在中国当代的名哲学家中,唐君毅先生是最高产的作者之一,著作等身,诸如《人文精神之重建》,《中国人文精神之发展》,《人生之体验》,《中国文化之精神价值》,《文化意识与道德理性》,《中国哲学原论》(四巨册),《生命存在与心灵境界》(两巨册),等等。牟氏也对这些著作给予高度评价,认为“彼其充实不可以己。……其于本也,宏大而辟,深闳而肆;其于宗也,可为调适而上遂矣。”可为其写照,并且此数语也就是唐先生的生命格范的如实写照。牟称唐的这些著作为“不朽之作”。[54]尽管牟氏对唐的学问也不乏微词,但他认为唐已经尽到了其时代的使命。这可以从他为唐君毅所作的挽联中明显地看出。其挽云:

一生志愿纯在儒宗,典雅弘通,波浪壮阔;继往开来,智慧容光照寰宇。

全幅精神注于新亚,仁至义尽,心力瘁伤;通体达用,性情事业留人间。[55]

牟氏相信唐君毅的“文化意识宇宙中的巨人身分”将永垂不朽。

牟氏与方东美一向道路不同,两人数十年不相往来。方不大喜欢牟,但对牟的著作有过甚高的评价,牟对方也有微词,如前文所述[56],但牟也接受过方对西方哲学的看法[57]。直到1972年在夏威夷召开的王阳明国际学术会议上,方氏向牟提了许多问题,得到礼遇,二人之间长时期的僵局才打破,恢复了交谈。[58]方东美是现代中国哲学界资深的名教授之一,以“诗人哲学家”或“诗哲”著称于世,在中国现代哲学史上占有重要地位。尽管牟氏很少从正面对他作出评论,但对他的哲学家地位是毫不怀疑的。当牟氏读了吴森先生写的《论治哲学的门户和方法》一文,──吴文称唐君毅、牟宗三、方东美为“三位学贯中西的哲学大师”,并认为“以他们的才智、功力和在中西哲学的造诣,都足以和世界第一流的哲学学者并驾齐驱”,[59]牟并没有加以否定,或提出异议。[60]可见,牟认可了方东美与他(牟氏本人)和唐君毅并驾齐驱的哲学大师地位。

在现代中国哲学史上,冯友兰也是一位重要的哲学家。冯氏以儒家自居,以为自己的哲学──“新理学”是“接着程朱讲”。但是,牟宗三并不承认他是儒家。牟氏回忆:

冯氏抗战期在成都时,曾与予谈,谓:“现实中国哲学只有两派,其余皆说不上,此如以前所谓程朱陆王,你们那里代表陆王,我们这里代表程朱。”吾当时即笑而不答。以此为比况,可也。若说儒家,则彼今日之程朱实非儒家。焉有非儒家之程朱乎?吾故不欲详论。[61]

由此可知,牟氏没有否认冯为一家哲学,但并不认为冯的哲学能够代表程朱,故亦不承认冯为儒家。冯自许为儒家的态度,直至晚年也没有改变,在他最后写的《中国哲学史新编》第七卷中,把他自己的哲学与金岳霖的哲学看成是程朱理学在现代的代表,并与熊十力所代表的现代陆王心学相并列,即他所谓现代中国哲学的“两派”。但说金岳霖是儒家,恐怕除了冯氏以外,不会再有人附和。牟不以冯氏为儒家,还可以从他与熊十力对“良知”的不同态度与观点中见出,熊认为“良知”是呈现,而不是一个“假设”,冯却只把它看成是一个假设。牟认为由此便可知冯氏的哲学与儒家不相应。[62]而冯氏在中的表现,则更是与儒家的精神完全相背离了。冯是否为儒家,至今仍是一个有争议的问题。

总的看来,牟宗三对冯氏的哲学与为人评价均不高,甚至出言极苛。对此,也不免引起争议[63]。

上述牟氏所评论的四位哲学家与他或多或少都有这样那样的关系,都在不同程度上影响过他,尤其是唐君毅对他有过直接的影响,而他与唐都继承了从梁漱溟到熊十力的当代新儒家哲学的精神路向。冯友兰的《哲学史》,主要是其中论名家的部分,也曾在一定意义上成为牟的镜鉴。[64]

注释:

1、牟宗三在不同的文章或讲演中,对三个阶段的划分并不一致,在《关于“生命”的学问》(1961)一文中的“三个阶段”是“康有为、章太炎、吴稚晖诸先生为第一阶段。五.四运动为第二阶段。十七年北伐以后为第三阶段”(《生命的学问》,台北,三民书局,民国59(1970)年,页38~39);而在《哲学的用处》(1983)讲演录中,“三个阶段”则为“从民国初年的新文化运动到后来的共产主义的兴起,这是一个阶段。经过八年抗战的疲惫,在一转眼间,马克思主义的大浪潮控制了中国,这是另一个阶段。国民政府到台湾,在台湾逐步向现代化走,这是第三阶段。”(《时代与感受》,台北,鹅湖出版社,民国73(1984)年,页127。)为慎重起见,本文以牟氏后文(时间与次序均在后)所讲的为准,以他前边的为参考。

2、牟宗三《时代与感受》(同上),页139。

3、牟宗三《时代与感受》,页128。

4、今有所谓“清华学派”之说。如果说“清华学派”仅指清华中文系的学派特色,或许可以成立,用在清华的哲学系,指金岳霖先生一系的哲学(包括逻辑哲学)研究,冯友兰先生也是其中的一员,或许尚可考虑。但所论“清华学派”并非是在一个研究共同体或研究家族的共同“范式”(信仰范式与研究范式)的意义上使用,而是指清华学人们的广义的乃至泛义共同之处,即他们都具有会通古今,会通中西和会通文理的倾向,那么清华的这种“共同之处”是不是能够称之为“学派”,是不是独一无二的,就颇成问题了(参见徐葆耕《释古与清华学派.何序》,清华大学出版社,1997年版)。

5、关于胡适与杜威哲学的关系,可以参看吴森<杜威哲学的重新认识>一文,收入吴著《比较哲学与文化论》(一),台北,东大图书有限公司,民国67(1978)年版。

6、牟宗三《时代与感受》,页139~143。

7、牟宗三《时代与感受》,页128。

8、牟宗三《时代与感受》,页148。

9、牟宗三《时代与感受》,页148~149。

10、牟宗三《生命的学问》(同上),页34,页28。

11、牟宗三《生命的学问》,页33。

12、牟宗三《时代与感受》,页148。

13、牟宗三《一年来之哲学界并论本刊》,载《广州民国日报·哲学周刊》第43期,1937年6月24日。

14、牟宗三《一年来之哲学界并论本刊》,同上。

15、牟宗三《一年来之哲学界并论本刊》,同上。

16、牟宗三《一年来之哲学界并论本刊》,同上。

17、知觉因果说,牟氏释为从外界到内界及从内界到外界的一种刺激反应说,上自洛克,下至罗素,无或越此;对知识可能说,牟又称为“思想组织说”,即在知识领域内,指出思想之机构或组织的作用,首要的代表人物是康德。(牟宗三《一年来之哲学界并论本刊》,同上)

18、牟宗三《一年来之哲学界并论本刊》。

19、牟宗三《一年来之中国哲学界并论本刊》(续篇),同前,第44期,1936年7月1日。

20、牟宗三《一年来之哲学界并论本刊》。

21、牟宗三《一年来之中国哲学界并论本刊》(续篇),同前。

22、牟宗三《时代与感受》,页139。。

23、牟宗三《时代与感受》,页139。。

24、贺认为,张东荪的认识论著作是“中国治西方哲学者企图建立体系的最初尝试”。(《五十年来的中国哲学》,辽宁教育出版社,1989年版,页30)

25、牟宗三《一年来之中国哲学界并论本刊》(续篇),同前。

26、牟宗三(原文署名“光君”)《略评金著〈逻辑〉》,载《广州民国日报·哲学周刊》第22期,1936年1月29日。

27、牟宗三《略评金著〈逻辑〉》,同上。

28、请参阅:(a)李匡武主编《中国逻辑史(现代卷)》(兰州,甘肃人民出版社,1989年版)第三章;(b)李继东《中国现代逻辑史论》(南开大学博士论文,1997年);(c)WernerMeissner,PhilosophyandPoliticsinChina:TheControversyoverDialecticalMatterialisminthe1930s,PartⅢ.12,StanfordUniversityPress,Staford,California,1990.

29、金先生“这个独立一贯的态度”,一直坚持到五十年代。这可以从下述事例中得到证明。建国后,艾思奇先生第一次应邀至清华大学哲学系演讲,公然反对形式逻辑,金先生在谢辞中智驳艾氏,说艾先生批判逻辑的话,句句都符合逻辑。嗣后,引起一场全校性的讨论,一些学生在“民主墙”上对金先生的观点作出论证,公开为形式逻辑辩护,而被视为“不正确言论”对待。但是,金先生高贵的学术品质和刚直不阿的学人风范广为流传,至今仍为佳话。(见王雨田<怀念我敬爱的老师──金先生>,刘培育主编《金岳霖的回忆与回忆金岳霖》,成都,四川教育出版社,1995年版,页200~201。)

30、牟宗三《一年来之中国哲学界并论本刊》(续篇),同前。

31、牟宗三《略评金著〈逻辑〉》,同上。

32、牟宗三《略评金著〈逻辑〉》,同上。

33、牟宗三在1937年发表的《觉知底因果说与知识底可能说》一文中说:“这是真理论最近的一种新趋势,在中国金岳霖先生讲的很详细,但他还没有发表出来。”(D.3.4.1)说明此时牟知道金在写知识论,但是尚未发表,故牟未见到此书。而金的《知识论》一书虽完成于四十年代,但迟至1983年才正式出版。牟是否读到过,不得而知。至于金的《论道》一书,估计牟宗三读过,至少是部分地读过,因该书先行以单篇,在牟氏的著作中出现过有关的评论,参阅牟著《逻辑典范》,香港,商务印书馆,民国30(1941)年版,页382。

34、牟宗三《时代与感受》,页141。

35、牟宗三《时代与感受》,页140。

36、牟宗三《时代与感受》,页141。

37、牟宗三《中国哲学的特质》,台北,学生书局,民国63(1974)年版,页6。

38、牟宗三《一年来之中国哲学界并论本刊》(续篇),同前。

39、牟宗三《生命的学问》(同上),页34,页28。

40、牟宗三<我所认识的──梁漱溟先生>,《梁漱溟先生纪念文集》,北京,工人出版社,1993年版,页208。

41、牟宗三<我所认识的──梁漱溟先生>,《梁漱溟先生纪念文集》,页209。

42、牟宗三<我所认识的──梁漱溟先生>,《梁漱溟先生纪念文集》,页208。

43、牟宗三<我所认识的──梁漱溟先生>,《梁漱溟先生纪念文集》,页210。

44、牟宗三<我所认识的──梁漱溟先生>,《梁漱溟先生纪念文集》,页208。

45、牟宗三<我所认识的──梁漱溟先生>,《梁漱溟先生纪念文集》,页210。

46、牟宗三《生命的学问》,页34,页113。

47、牟宗三<我所认识的──梁漱溟先生>,《梁漱溟先生纪念文集》,页209。

48、牟宗三<我所认识的──梁漱溟先生>,《梁漱溟先生纪念文集》,页209.

49、牟宗三<悼念唐君毅先生>,牟著《道德的理想主义》,台北,学生书局,民国74(1985)年修订版,页266。

50、牟宗三<悼念唐君毅先生>,牟著《道德的理想主义》,页226。

51、牟宗三<“文化意识宇宙”一词之释>,牟著《道德的理想主义》,页270。

52、牟宗三<悼念唐君毅先生>,牟著《道德的理想主义》,页267。

53、牟宗三<“文化意识宇宙”一词之释>,牟著《道德的理想主义》,页271。

54、牟宗三<悼念唐君毅先生>,牟著《道德的理想主义》,页266,页264~265。

55、牟宗三<悼念唐君毅先生>,牟著《道德的理想主义》,页265。

56、参见刘述先<牟宗三先生临终遗言“古今无两”释>,蔡仁厚、杨祖汉主编《牟宗三先生纪念集》,台北,东方人文学术研究基金会,民国85(1996)年版,页494。

57、参见牟宗三《康德与西方当代哲学之趋势》一文,台北,《鹅湖月刊》第5卷第8期(总第56期),1980年。

58、刘述先<牟宗三先生临终遗言“古今无两”释>,蔡仁厚、杨祖汉主编《牟宗三先生纪念集》,页494。

59、吴森<论治哲学的门户和方法>,吴著《比较哲学与文化》(一),同上揭书,页185。

60、牟宗三《时代与感受》页144~145。

61、牟宗三《生命的学问》,页118。

62、牟宗三《生命的学问》,页136。

63、参见方克立《现代新儒学与中国现代化》,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1997年版,页413~414。

现代哲学论文范文第4篇

(一)通识教育理念的历史演变及实施现状

首先,从概念的界定而言,通识教育是和专业教育相对应的一种教育理念和人才培养模式,其目的是把学生培养成健全的个人和负责任的公民。通识教育经历了博雅教育、自由教育和人文教育漫长的历史演变。虽然不同的时期这一理念被赋予了独有的时代特色,但其核心思想始终未变,那就是注重以人为本,在非功利的导向中“培养具备远大眼光、通融识见、博雅精神和高尚情操的人。”通识教育理念源自西方,从古希腊雅典式的博雅教育到英国红衣主教亨利·纽曼对自由教育的阐释,再到当今哈佛、耶鲁、芝加哥等国外名校对通识教育进行积极而有效的探索,都为通识教育注入了活力,为现代大学教育理念的革新开辟了一条有效的途径,也为我国高等教育的改革和创新提供了成熟的理论支撑。与国外大学相比,我国大学在通识教育理念上的探索仍有很长的路要走。但令人欣慰的是,通识教育改革理念在我国一流高校初步成效已经显现。然而,在以专业教育和职业训练为导向的高等教育全面兴盛的同时,通识教育理念的实施面临着不小的困境和误区。在学者甘阳看来,我国高校通识教育的普遍做法是:“不是把通识教育课程看成是本科的主要课程和基础学术训练,而是把它看成仅仅是在主课以外扩大一点学生的兴趣和知识面,说到底只是在传统的‘专业主义’不变的前提下给学生加点‘小甜点’。片面追求不断扩大通选课的范围和数量,似乎通识教育目标就是‘什么都知道一点’,因此可供选择的通选课门类越全、课程数量越多,那么通识教育就搞得越好。如果继续按照这样的方式去发展通识教育,我国大学发展通识教育的努力实际将只能流产,再过十年二十年,也不大可能有什么结果。”351甘阳的观点可谓一针见血,一语道出我国高校通识教育实施的具体现状。总之,高等教育改革没有批判就没有进步。“批判是高等教育研究的本质,因为批判出思想、批判出真知,高等教育研究对现存思想的批判意味着革新与超越。”从某种意义上说,我国大学教育改革之所以举步维艰,是因为和谐的声音太多,批判的声音被湮没了。因此,我国高等教育改革要想走出独具中国特色的一条路子来,首先要抖掉“鞋中的沙子”,了解现状,面对问题,吸纳、融入并创新其他前沿教育理论,方可走对高等教育改革和创新的方向。换言之,我们只有敢于揭露并批判我国高等教育理念存在的问题和现状,中国特色下的通识教育才会真正地得以实现。研究发现,怀特海的过程教育哲学不仅与通识教育理念有着共同的教育本质和目标,而且其教育哲学内容更加丰富和深刻,能够进一步发展和完善通识教育理念。

(二)过程教育哲学是发展变化、整合创造的有机教育观

过程教育哲学反对机械的、僵化的教育观念,认为一切都是发展变化和内在相连的有机整体。怀特海认为:“使知识充满活力而不是使之僵化,是一切教育的核心问题。人类走向伟大和崇高的每一次革命,无不是对各种僵化观念的反动。教育要承担起服务人类、增进自由的重任,就必须超越以被动的方式接受他人的思想,超越现代教育的僵化观念,加强首创精神。”需要指出的是,通识教育理念一味地重视培养学生的身心和谐和博雅精神,各类选修课程表面上开展得热闹非凡,但课程没有设置严格的阅读要求和评价机制,学生接触到的往往只是概论性的、过时的知识,老师照本宣科,学生随便一听,混个学分,最终“博而不精”,难以达到通识教育的目标,这成为通识教育的一个难以克服的弊端。因此,通识教育理念在现代教育思想主导下是理想化的,而过程教育哲学让通识教育理念成为现实具有更大的可能性。怀特海的后现代教育观颠覆了传统中机械的、被动的教育模式。在怀特海看来,大学存在的主要原因不是仅仅向学生传授知识。“大学存在的理由是,它把年轻人和老年人联合在一起,对学术展开充满想象力的探索,从而在知识和生命热情之间架起桥梁。大学传授知识,但是它是以充满想象力的方式来传授。”25因此,大学不是生产合格毕业生的工厂,而是一个在四年的大学生活中激发想象、自由思考、进行历险和创造的地方。后现代教育背景下要求通识教育在坚持培养目标的同时,注重学生自由思考、展现想象力和进行观念历险的教育过程。

(三)过程教育哲学是倡导多元、尊重差异的后现代教育观

后现代主义的一个根本特征是颠覆传统意义上的二元对立,以一种更加包容的心态和多元化的视角去认知事物,感知世界。每一种教育理念都有其独特的教育目标,同时它们之间又相辅相成,缺一不可。怀特海更加信奉的是教育过程中重视学生差异性的教育原理:“在教学中,一旦你忘记了你的学生是有血有肉的,那么你就会遭遇悲惨的失败。”的确,在现代的大学课堂,教师参照统一的教学大纲和评价标准进行授课,授课规模宏大,教学手段机械,模式传统,内容陈旧,难以达到通识教育的目的。而过程教育哲学对尊重他者提出了要求和支持。古人云: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这其中也体现了尊重他者的教育理念,这种教育模式使得教师听到学生的心声,“看到他们认识事物的方式,理解了他们的叙述,因而扩大了教育的视界,拓展了通达真理的道路。”总之,过程教育哲学是“一种后现代的有机教育,这是一种有根的、整合的、和谐的、容他的、感恩的、创新的和审美的教育。”这种教育观和通识教育理念都是在我国当前社会转型期迫切需要的教育,两种教育理念的兼容并蓄、和谐并存将有效地推进我国高等教育理念的革新,顺应社会变革潮流,培育高质量人才,最终造福人类社会。

二、通识教育理念的有效实践路径

无论谈多么高深的理论,做多么复杂的顶层设计,后现代背景下我国高校通识教育理念的革新与转型最终都要落实到教学模式、课程构建、教师队伍和校园文化建设上来。只有积极创新教学模式、构建核心课程体系、打造一流教师队伍和营造校园人文氛围,通识教育的实践才会产生良好的效果。

(一)创新现代教学模式,构建核心课程体系

众所周知,教育的基本模式一直沿用至今的是面对面的教师讲授、学生听记的教学模式。近年来,国内外一流高校纷纷推出网络公开视频课,尤其是2012年发端于美国的“慕课”(MOOC)理念的来袭,“对我国高校教师、课程与教学等都提出了不小的挑战,甚至其运作模式已经开始从根本上触动我国高等教育的根基。”因此,高校必须顺应教育科技化潮流,革新教学模式,构建核心课程体系,才能在变革的潮流中立于不败之地。一方面,各高校要充分利用“慕课”这一新兴的教学平台,结合各自高校的专业特色,整合优化教学资源,打造具有高校特色的精品课程和网络视频课程。通识课程不仅要向本校学生开放,同时要积极推向国家精品课程共享服务信息平台,使得优秀资源得以共享的同时,打造出本校的特色名片,提升其国内外知名度。另一方面,通识教育课程“不是没有任何教学要求,没有任何训练设计的‘通识教育大杂烩’”。通识教育实践的核心是各高校要花大力气构建以中国优秀的传统文化精华为本、以中西方经典著作阅读和讨论为重心的“共同核心课程”体系。无论各高校选定哪些课程作为核心课程,“共同核心课程”一定是构成该知识领域最基本的、最不可或缺的、具有综合性、交叉性的主干课程。而且课程的本质目标一定是统一的,即培养学生具有“有效的思考能力、交流思想的能力、作出恰当判断的能力、辨别价值的能力。”

(二)打造一流的创新型教师团队,优化通识课程教学设计

我国高校通识教育要想走向深入、走进核心的另外一个不可忽视的方面就是要拥有高素质的创新型教师队伍。在我国高校,教授离本科课堂越来越远,高校重科研、轻教学现象日益严重。怀特海很早就指出了高校陷入一种错误泥沼的趋势———“根据署名发表的作品来衡量一位教师的价值。”目前我国高校以和主持课题的数量来评价教师价值的评职标准日益被强化,给高等教育的发展带来了严重的危害。笔者认为,高校一流的学者和教授需要回归课堂、回归教学,用智慧和博学去感染学生、激发其想象力,“他们需要和学生面对面,以讲座或是个别交流的方式,来表达他们的创造性思想。”同样,在理查德·罗蒂看来,“一个后现代的教师应该具有丰富的想象力,应该经常能够提出一些原创的、可以选择的、超越了旧的传统模式的新观念,应该鼓励学生不要盲目地接受书本知识,并学会提出新的问题。”当前各高校面临的核心任务是如何打造充满想象力和创造力的教师团队,激发教师智慧和才能,这是通识教育有效实施和深入实践的重要保障。一线的教授和学者需要以一种更加务实的态度去践行通识教育理念。能否培养出符合通识教育目的的博雅人才需要教师精心设计共同核心课程,通识教育实施的成败关键在于通识课程教学设计的优劣。优秀的教学设计一定要立足于中华文明与文化的根基之上,同时要以中西人文经典著作阅读、讨论的方式进行授课,这也是通识教育的根本所在。

(三)注重校园文化建设,营造浓厚的人文氛围

通识教育在一流的高校开展得颇有气象,如清华大学、复旦大学、中山大学等一直走在中国通识教育改革的前沿,素质教育和通识教育开展得有声有色,这与它们培育的丰富的文化生活密切相关。而对大部分高校而言,通识教育之所以难以走向深入,究其原因在于校园文化建设薄弱和人文精神的缺失。校园文化和人文精神关乎学校的本质和灵魂,体现了一所高校的精神、教风、学风和传统。“校园文化是一种无形的精神力量,它在潜移默化地影响和同化着校园中的每一个个体,每个人都在自觉与不自觉中接受着校园文化的熏陶。”可以说,通识教育的高质量不仅来自严格的教学设计和要求的课堂,还来自高校开展的有思想深度的校园文化活动。“文化生活常决定大学的风格,常影响学生的气质品性。”而通识教育就是一种培养学生形成品性或品格的教育。各高校通过开展以人文社会科学为核心主题的论坛和讲座等文化活动,邀请国内外著名学者开讲论道,这将极大地拓展学生的人文视野,激发学生去寻求一种有文学气质和有生命意义的生活方式,协助年轻学子塑造性格、养成品性。另外,高校要严格把关,提升校园文化活动质量,突出文化特色和专业特色,着重让学生参与校园文化活动,培养学生的文化自觉意识和实践创造力,推进个人的全面发展,这与本科通识教育理念是相辅相成的。“本科教育应是培养全面发展的人,不仅掌握科技知识,而且具有健全人格的人。人的全面发展要求打破人文与科技的畛域,强调文理交融,大学生对科学的探究和人生的探索在真正意义上是对真善美三位一体的追求。”因此,无论是通识教育课堂,还是校园文化活动,教师和管理者都要发挥各自作用,唤起学生在大学生活中对智慧和美的追求。总之,我国实施通识教育理念要走向深入、突出本质核心,必须要顺应潮流,打破传统教学模式,充分利用“慕课”教学平台,紧抓“共同核心课程”体系构建和创新通识课程教学设计两条主线。核心课程既要体现人文社科核心内容,又要突出高校专业特色。在不断丰富和完善通识课程体系的基础上,各高校需要打造高素质教师团队、优化课程设计和深化教学内容。同时高校要重视校园文化建设,营造浓厚的文化氛围,逐渐形成通识教育人文传统,立足文化传承,彰显大学的责任和精神,这也是我国实施通识教育的终极目的。

三、构建和谐多元、尊重差异的后现代教育观

在一个注重多元、强调颠覆和建构新论的后现代社会里,通识教育难以独自芬芳。“任何国家的高等教育,从来都不是一种理念在支配,而是由紧密关联的子理念共同作用的结果。”过程教育哲学,作为一种有根的后现代教育观,并非对现代教育全盘的否定,而是在扬弃中继承,在颠覆中建构,极大地丰富和发展了通识教育理念。因此,需要建构一种有根的、和谐的、包容的后现代教育观,以助于我国高校走出当前改革的困境。首先,大学有着自由、宽松的教育土壤,是实现个性化教育的理想家园。在怀特海看来,学生是有血有肉的生命个体,教育的目的是为了激发和引导他们的自我发展之路。因此,从宏观上说,高等教育必须实现由专业化教育向个性化教育的转变,“将人才培养重心从物转向人,体现个体价值的创造与社会生存相统一。”从微观上看,教学模式上实现以“教”为中心向以“学”为中心的转变,颠覆传统中教师的主导地位,注重学生的创造精神和自由发展,这与通识教育理念和过程教育哲学的目标是一致的。其次,后现代教育观注重多样性和差异性,强调在学习过程中学生的参与意识和问题意识,并能提出解决问题的独立见解。而后现代教师的任务是激发学生的想象力,并尊重来自学生的不同声音和观点。同时,从学生的独立见解中老师同样会获得启发。最后,后现代教育观是注重以生态文明教育理论为哲学基础的有机教育和生态教育理念。美国著名建设性后现代思想家小约翰·柯布博士提出学校的功能不能仅仅着眼于研究,更应该为“生活做准备”,以生态文明为目标,为社会、人、自然的共同福祉服务,“要使学校成为学习集体合作解决真实的问题的地方,应该教授学生与他人、自然界和谐相处”。

四、结语

总之,当下我国高等教育理念创新与转变的根本使命,在于融合并发展各种核心教育理念,培养高素质人才,传承优秀传统文化,担当国家发展责任,服务人类社会;在于使学生的潜能得到挖掘,个性得到张扬,品格得到塑造,使其成为“自然意义上的健康生存、社会意义上的充分发展、精神意义上的独具个性的人”。但无论时代如何变迁,高等教育改革的核心思想始终应该是注重学生内在品行的全人教育和品格教育,始终坚持“以人为本”的教育理念,这也是现代高等教育的核心理念和根本价值之所在。

现代哲学论文范文第5篇

【英文摘要】Thedevelopmentofatheoryisequaltoaconsciousrepresentationunderaconditionofthecontextmetathesis.OnlyundertheconditionsofthecomparativedialoguewiththemodernWesternphilosophy,theunityandoppositesbetweenrealisticworld,logicalworldandvaluableworld,theunityandoppositesbetweenthehistoryandreality,thevalueandtruth,theidealismandtherealism,theemotionandtherationality,canMarxistphilosophybeconsciouslyrepresentedandalsocontinuouslybeenrichedanddevelopedintheconsciouslyconstructed“TensionNet”.

【关键词】构建/马克思主义哲学/创新与发展/理论张力/construction/marxismphilosophy/Innovationanddevelopment/Tensionoftheories

【正文】

哲学创新正是基于实践的生成过程,才是一种“情理交融”的生命冲动和理性自觉。只有自觉构建起马克思主义哲学存在与发展的“张力网”,才能使其进一步走进现实语境,并在对当代中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现象的本质穿透与理性关照中得以丰富与发展。

一、比较对话:彰显理论特质

当前我国学界存在着一种反对马克思主义哲学与现代西方哲学进行比较对话的观点,理由是质疑这种解读模式非但不能摆脱传统教科书体系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反注,反而可能将自己专业的“权力话语”当作理解马克思主义哲学当代性的立足点,并武断认为,“比较对话”的方法实际上只能是以某个现代西方哲学流派、人物思想为圭臬或视野,“外在”地透视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当代性意蕴,从而导致以现代西方哲学反注马克思主义哲学当代性的窠臼,并指认这是一种方法论上的“自我中心主义”。

我们认为,进行马克思主义哲学与现代西方哲学之间的比较对话是必要的和可能的。列宁早就指出,马克思主义哲学不是离开世界文明发展大道而产生的故步自封、僵化不变的学说。作为时代精神精华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不能无视现代西方哲学所张扬的科学实证精神、人文主体精神,不能无视科学精神与人文精神在日常生活实践中进行整合的努力,否则就谈不上创新与发展。同时,这种比较对话也是可能的。在进行这种比较对话中,不必要一定找出一个超越二者之外的某个评判标准与沟通媒介,首要的是主体的自觉。

这种主体自觉具体而言,一是认识到比较对话只是对马克思主义哲学进行现代解读的一种方式方法,旨在建构而不是解构。在比较对话中注重吸收利于自身发展的合理因素。如果这样就不必担心由于现代西方哲学研究视野的遮蔽性而遮蔽乃至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丰富内涵。二是自觉尊重和维护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党性原则和方法论特质。马克思主义哲学和现代西方哲学一样,都是现代意义上的哲学,都关注实践活动的主体性,重关系轻实体,重生成轻先验,重影响轻体系,但也应充分认识到,二者毕竟不是可以完全通约的,而是异质性的两种理论体系:在立场上,一个基于劳动者的立场,一个倾向于为资本所有者服务;在观点上,一个是辩证的历史的实践的唯物主义,一个是形而上学的超历史的实用主义的唯心论;在方法论上,一个是历史于实践中生成的历史唯物主义的方法论,一个是日常生活于实践中生成的唯心主义的方法论。这些只有在对二者的深入比较与对话中,才能在理论上自觉地呈现;只有在以现代社会为共同视域、以反形而上学为己任、以回归现实为特征的东方与西方、社会历史与日常生活、唯物主义与唯心主义、现实主义和理想主义以及空想主义和实用主义哲学的两极对立的张力中得以实现,并进而为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创新与发展提供可资借鉴的启发与思考。

二、体系建构:突现逻辑魅力

与上述反对对话的观点相呼应,有学者认为在反形而上学过程中建立起来的新哲学,本质上是一种历史辩证法,不再是传统的体系哲学,否则,势必带有基础主义、本质主义之嫌。因而,新时期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创新与发展从建构新的哲学体系着手是不可取的。对此,引发了学界的激烈争论。

我们认为,任何严肃的理论无不有严密的逻辑体系。马克思主义哲学的逻辑体系当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体系哲学,但这不意味着没有一个严密的逻辑体系,更不妨碍以此为切入点,通过建构新逻辑体系创新与发展马克思主义哲学。

首先,在马克思主义哲学中,物质是逻辑基项,实践是逻辑始项,劳动、生产方式、生产力、生产关系、经济基础、上层建筑、阶级斗争、劳动群众等构成了逻辑中介,人的自由而全面的发展则是其逻辑终项。它们按照一定的逻辑规则,形成了一个由实践基础上有机论的自然观、交往实践论的社会观、实践唯物主义历史观、辩证唯物主义认识论和集真、善于一体求美的自由观构成的十分严密的逻辑体系。

其次,承认马克思主义哲学是一个逻辑严密的哲学体系,能否排除基础主义、本质主义哲学之嫌呢?回答当然是肯定的。因为这个体系是开放的,它不崇尚任何超验的哲学实体。具体而言,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中的概念、范畴及哲学范式,实现了对旧哲学的革命性变革,是于实践中生成的,具有与时俱进的理论品格。就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物质观来说,它不同于传统哲学(包括旧哲学和传统教科书)中的物质概念。旧哲学和传统哲学教科书中的物质是一种实体,以此为基石的哲学体系在理论上是超验的,在方法上是形而上学的,在思维方式上是追根究底的实体主义,在哲学范式上是世界论的、本体论的抑或是近代主体论的范式。而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物质观集中通过实践概念体现出来。由于实现了哲学主题的历史性转变,所以以实践为本体的新世界观认为,社会历史不过是自然界对人来说的生成过程,其着力专注于经验世界的人与自然、人与社会及人与自我的基本关系,是一种关系性思维方式,建立起关怀人的人类学哲学范式。

而在马克思主义哲学中这种关系性思维、生成性思维和人类学的哲学范式的呈现,是由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中以概念、范畴和理论模型之间的互动为表征的,是以物质世界、意义世界和可能世界之间的对立统一为前提和基础的。我们知道,概念反映事物的本质,求真;范畴体现物与物之间的关系,向善;模型则把概念与范畴按递归和合的原则整合起来,构成穿透现象世界的解释体系,趋美。在马克思主义哲学中,辩证唯物主义认识论是求真的,实践唯物主义自然观、社会观和历史观则是向善的,自由观则是趋美的。它们之间的有机统一,是三方面对立统一的结果,呈现出规律、价值观与人类学之间的互动与平衡,本质上,这是事实世界、意义世界与逻辑可能世界三极对立中所具张力的反映与观念呈现。而且,在这种逻辑体系构建中,主体越自觉,基于三个世界之上的理论越自觉,所形成的理论张力也就越强。新时期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创新与发展,以此为切入点,不失为一种值得重视的解读模式。事实上,改革开放20余年来,学界关于实践唯物主义哲学的讨论不断引向深入,一定程度上改变了传统教科书的解读模式,实践唯物主义的观点也逐渐占据论坛主导,并向教坛和讲坛伸展。这一定程度上表明,新时期通过自觉建构合理的逻辑体系以创新发展马克思主义哲学是可能的、必要的。同时表明,始终关注现实是自觉建构马克思主义哲学逻辑理论体系的现实起点。

三、语境置换:展示现实价值

关于马克思主义哲学当代性解读语境的话语,学界有两种对立的观点:一种认为“回到马克思”,通过深入、完整、准确的返本溯源为创新发展马克思主义哲学清理地基;另一种观点则主张“马克思走向当代”,通过关注当代、实际关切为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创新发展输血。

在我们看来,前者有重历史轻现实之嫌,突出了马克思主义哲学深厚的历史感,后者有重现实轻历史之虞,突出了马克思主义哲学强烈的现实感;前者强调以价值牵导现实,后者强调以现实规范价值。结果或者给人以空想主义的揣度,或者予以人以实用主义的直觉,不利于实现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创新与发展。

有理由认为,在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实现了历史与现实、价值与真理、理想与实际、情与理的对立统一,这种对立统一是辩证的、历史的、具体的,是在经典马克思主义哲学与社会主义发展现实的两极对立中达到的。在这种两极对立统一中,一方面是经典马克思主义哲学对现实社会主义必要的导引,另一方面是社会主义发展的现实与实践对经典马克思主义哲学的规范。正是在这种导引——规范——导引的动态过程中,对象化地生成了马克思主义哲学,使其得到不断丰富与发展。

现代哲学论文范文第6篇

本文的标题显然已经预设了这样一个观点:哲学跟文化是截然不同的东西。所以,我们必须先对这个观点有所交代,舍此,本文的讨论也就无法进行下去了。谁都知道,“文化”本来就是一个极为宽泛的概念;而近年来我们发现,它几乎成了一个无所不包的“大全”、“套子”,以至于令我们从侈谈文化到怕谈文化了。

哲学与文化的区分是多方面的,而考虑到本文的题旨,这里我只想说明这样一个观点:文化总是具有民族性的,而真正的哲学却没有、或者说不应该具有民族性。说文化“有”民族性,大概是没有争议的;但是说哲学“没有”民族性,这就可能引起争议。所以,我们有必要对“哲学无民族性”这个命题加以说明。

可以类比的一个例子就是科学。当然,我是反对把哲学归结为科学的。不过,哲学虽然不是科学,但又与科学有许多相通之处,其中之一就是:真正纯粹的哲学与科学一样是没有国界的,不论西方哲学还是中国哲学,都是“研究人生切要问题从根本上着想”的东西。我们当然可以写出《中国科学史》、《西方科学史》这样的东西,但这并不表明科学本身是具有民族性的东西。我想,读者是会同意这个看法的。另外一个更为切近的可以类比的例子就是逻辑。我虽然也并不赞成某些哲学的逻辑主义倾向,但我相信哲学也跟逻辑一样,是没有民族性之分的。可以有“中国逻辑史”、“西方逻辑史”,但无所谓“中国逻辑”、“西方逻辑”。真正的哲学本身既没有地域、也没有民族之分。至于“中国哲学”“西方哲学”这样的叫法,在我看来,它们所指称的也不过是作为“历史”存在的东西,而并不表明中国和西方有不同的哲学思维,因为不论归纳、演绎、还是直觉或者直观(intuition),在中国和在西方本质上都是一样的。这一点认识是至关重要的,否则我们势必一开始就陷入现今常见的一种隔膜心态:我是弄“西方哲学”的,你是弄“中国哲学”的。结果正如有人提出的一种对于现状的估计:搞中哲的不懂西哲,搞西哲的不懂中哲,双方自说自话,老死不相往来。所以,虽然我们下文仍将使用“中国哲学”、“西方哲学”这样的说法,但它们所表示的只是在中国和在西方的哲学之思的历史结果之不同,而不是说它们的哲学之思本身的不同。

当然,以上只是一种纯粹的类比,未必真能说明问题。对于“哲学无民族性”这个问题,我们还须加以实质的说明。这首先涉及到的就是关于“哲学”的界定问题:何谓哲学?这当然也是一个很大、很复杂的问题,一百个哲学家,就会有一百个“哲学”定义。因此,如果我也在这里给出一个定义,那就很可能使我自己一开始就陷入一种十分危险的处境。所以我不能下定义。但我又总得有所说。至于我之所说是否为读者所认可,也是我所无法确定的。

我想说的是,哲学乃是一种特殊的思维方式(更确切地说是思维的“进路”,即approach):它与其它意识形式区别,既不在对象上,也不在主体上,而是在思维方式本身上。哲学之思的特点在于:哲学所思正是其它所思之所不思。任何一种意识形式,作为一个思维过程,总有它的逻辑起点、话语背景或者语境,而这个起点恰恰是这个思维过程本身所不思的,是被作为不证自明的原则接受下来的观念前提。这个观念前提,其实就是现代语义学、语用学所谓的“预设”(presupposition)。所谓预设,作为任何话语的语用条件,就是“关于表达或话语的含意的一种不言自明的(含蓄而不言明的)设定”,亦即“在交际过程中双方共同接受的事实或命题”。“我们总是试图在谈话与思考中证明我们关于指号的指称的有关陈述是正确的”,所以“我们预先假定了指称的存在。”然而哲学所思的正是这个观念前提、这个预设本身。例如科学要思物,哲学同样要思物,但它们的思维进路是不同的。一切科学之思基于三大基本预设:所思之物是客观实在的,是有规律性的,是可以认识的;但是科学本身并不对这些预设进行考察,而是把它们作为所谓“自明的”(self-evident)东西事先接受下来了,否则,科学活动也就无从谈起。但哲学则不然,它恰恰要对这些个作为前提的观念预设本身加以考察。

这使我想起张东荪的一个譬喻:“我以为科学好像芭蕉一样,一层一层皮叶长大起来,自然一天一天肥厚了。而哲学则是对于已成的芭蕉来一层一层剥下来。所以科学是顺进的,而哲学是逆进的。科学是经验的堆积与知识的开拓,而哲学则由开拓而逆探其原始,由堆积而返窥其起点”,“即以科学的假定而为向后退的返省……这种剥蕉是愈剥愈,愈则愈直接”。[6]在思维进路上,科学的“顺进”是走向“形而下”,哲学的“逆进”则走向“形而上”。所以哲学往往是从批判科学的“公理”开始的。康德说过:“当人们看到一门科学经过长期努力之后得到长足发展而惊叹不已时,有人竟想到要提出象这样的一门科学究竟是不是可能的以及是怎样可能的这样问题,这本来是不足为奇的,因为人类理性非常爱好建设,不只一次地把一座塔建成以后又拆掉,以便察看一下地基情况如何。”康德列出了四大问题:“1.纯粹数学是怎样可能的?2.纯粹自然科学是怎样可能的?3.一般形而上学是怎样可能的?4.作为科学的形而上学是怎样可能的?”[7]这里甚至包含着对哲学或形而上学本身的质疑。当然,哲学本身也是一个思维过程,因而也有自己的观念预设。哲学的魅力之一在于,它不仅考察其它之思的观念预设,而且也考察自身之思的观念预设,例如康德的提问:“形而上学究竟是可能的吗?”[vi]中国哲学也是、或者也应该是采取这种思维进路的,此即胡適所说的“研究人生切要问题从根本上着想”。

所以,我们今天看到各种各样的所谓“分支哲学”或者“应用哲学”,诸如艺术哲学、教育哲学、语言哲学、文化哲学等等,这其中每一门哲学,都是对其相应的科学或意识形式的“公理”、“原理”之思,这些“原理”正是这些意识形式作为当然前提接受下来的观念预设。这里我们不妨说说现今流行的所谓“文化哲学”。在我看来,如果说真有一门所谓“文化哲学”存在的话,它应该是对相应的文化学原理的哲学思考,这些原理作为预设,是文化学本身所不考察的。进一步说,所谓“文化哲学”也不应该是“中国文化哲学”,而应该是对一般文化原理的哲学思考。

然而现代中国哲学的文化纠缠却不是对一般文化原理的哲学思考,而始终纠缠于中西文化孰优孰劣的问题陷阱当中,很多时候甚至只是一种情绪化的、“情结”式的话语。就在人们津津乐道于中西文化孰优孰劣时,哲学本身的问题却被遮蔽了、遗忘了。

我们发现,现代中国哲学领域的所有思想派别,对于中国文化传统无论是持肯定的还是否定的态度,归根到底都有一种“民族文化情结”,只是表现形式不同而已。大致来讲,这种文化纠缠可以分为三种类型:

1.现代新儒家哲学的显性文化纠缠

中国20世纪思想史上的所谓“文化保守主义”,具有哲学意味的,或许最初应该算是以杜亚泉为代表的“东方文化派”。然而这个派别的名称本身已经说明:他们不是哲学的派别,而是纯粹关于中西文化论争的派别。所以,我们这里姑且存而不论。

现代新儒家更富于哲学意味,甚至有学者说:“现代新儒家是一种文化思潮,更是一种哲学思潮。尽管它在后来的发展中广泛地涉及到不同的思想文化和学术领域,但哲学形而上学始终是它的核心和出发点。”这确实是事实。但是我想说的是,唯其如此,它就成为我们这里关于“文化纠缠”的一个很好的案例。在我看来,现代新儒家本质上仍然是一种文化思潮,也正因为如此,他们的哲学思维受到了极大的困扰限制。

现代新儒家哲学的开山人梁漱溟的代表作《中西文化及其哲学》,从书名的设题开始就已经陷入了哲学与文化之纠缠之中。此书的论题,严格说来根本不是哲学问题;书中当然也涉及了真正的哲学问题,但只是作为论证中国传统文化之优越性的“工具理性”而已:他真正关心的只是纯粹的文化民族性问题,但又不得不为此设置一个宇宙观的话语背景。他的逻辑是:宇宙—生活—意欲—文化;最后托出中国文化的“意欲调和持中”这个最佳的“生活样法”。他的结论是:“重新拿出”中国的态度,改造西方的态度,排斥印度的态度。梁漱溟的思路实际上是整个现代新儒家的共同的根本的思维模式:他们实际上是先有了关于中西文化优劣的价值选择,然后为此寻找形而上学的根据。这样的哲学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不是真正的哲学:哲学在这里不是被作为目的本身、而是被作为手段的。真正的哲学不是这样的:“我们说一个自由的人是为自己活着,不是为伺候别人而活着;哲学也是一样,它是唯一的一门自由的学问,因为它只是为了自己而存在。”

冯友兰先生的代表作“贞元六书”其实也是如此,其命名本身已经表明了他的文化选择:“贞下起元”预示着中国文化传统的复兴。当然,在文化问题上,冯友兰是有他的独到之处的,就是把“共时”问题变成了“历时”问题:所谓“西洋化”,其实就是近代化。但是无论如何,他所关注的却是“旧邦”“新命”的问题。所以,他的哲学创造活动一开始就没有选择哲学问题本身来思考,而是选择了中国传统“新儒家”的理学来“接着讲”。而且,表现为哲学理性的“道问学”也只是他的表现为伦理思辩的“尊德性”的工具。他一面承认西方现代化的进步性,一面却又为中国传统文化的伦理道德观念辩护:“在基本道德这一方面,是无所谓现代化底,或不现代化底,……某种社会制度是可变底,而基本道德则是不可变底。”这种不可变的道德,也就是儒家文化当中的仁义礼智信“五常”。这种结论与其说是真正的哲学思考的结果,毋宁说是文化价值选择的结果。

熊十力被认为是正宗的现代新儒家的开山,而他自称其哲学是“归宗《大易》”的:“此《新唯识论》所以有作,而实根柢《大易》以出也。”这一点对他来说很重要,因为即便给“唯识论”加上一个“新”字,毕竟唯识论原本不是咱们中国人自己的东西。这也是他的“文化情结”的必然表现。正如有学者所指出的:“他的全部工作,简单地说,就是面对西学的冲击,在儒学价值系统崩溃的时代,重建儒学的本体论,重建人的道德自我,重建中国文化的主体性。”显而易见,他的哲学是为他重建中国儒家文化传统服务的。这是现代中国哲学学者的一个非常普遍的现象:他们在研究哲学时,心中首先浮现出来的不是哲学问题本身,而是中国传统文化典籍《语》《孟》《老》《庄》之类。

牟宗三先生在现代新儒家里据说是哲学造诣最深的人,但我们知道,他的宗旨乃是“为往圣继绝学”。因此,他的哲学研究是在中西文化对比的参照下进行的:西方文化精神是“方以智”的,中国文化精神是“圆而神”的。我们且不说这种划分是不是确切,它首先就设定了中西文化天然对立的态势。我们不难看到,牟宗三的“哲学”中处处弥漫着中西文化的判然对立:生命与自然、综合与分解、礼乐型与宗教型、仁的文化系统与智的文化系统、“理性之运用表现”与“理性之架构表现”、“理性之内容的表现”与“理性之外延的表现”、治道与政道、道统与学统,等等。然后独断地认定,中国式的前者是可以“转出”西方式的后者来的,是可以转出民主与科学来的。如何能转出?他为此而煞费苦心地设计了所谓“曲通”、“让开一步”、“良知自我坎陷”之类。其实说到底,这些弯弯绕只不过是关于中西优劣比较的文化纠缠的产物。在这种二元对立思维框架下,中西文化各自都被了,同时哲学问题本身也被遮蔽了。读牟宗三的“哲学”书,我们处处读到的其实都是中国“文化”的优越性。

饶有兴趣的是,这些“文化哲学家”虽然志在阐扬“中国哲学”,却无不用“西方哲学”的话语来表达、甚至来思维。此即所谓“以西说中”,又所谓“失语症”。对于这种以西说中的做法,我们只可能有两种理解:如果他们坚持以为哲学是有国界的,那么他们的实际所为便是自相矛盾;如果承认哲学没有国界,那么就只可能是暗中承认了西方近代以来的哲学思维水平确实比我们的更先进、更高明。

2.中国自由主义哲学的隐性文化纠缠

我们不应忘记一个历史事实:中国自由主义哲学的兴起乃是在中西文化优劣之争的历史语境中出现的。产生于新文化运动的中国现代自由主义者,他们的哲学一开始就是与某种“文化情结”纠缠不清的。他们的哲学选择,出于他们的“西化”主张;而其“西化”主张,则仍然是一种文化选择的结果。他们实际上持有这样一种逻辑,即:中国的国力落后于西方,是因为中国的文化精神落后于西方;而中国的文化落后于西方,又是因为中国的哲学落后于西方。这种观念,在一位更早的自由主义者严复那里已经具有了。

但中国自由主义者对中国传统文化并不是一味妄自菲薄的。他们甚至认为乾嘉学派的治学方法就是西方实验科学的方法,这正如另一位自由主义者丁文江所说:“许多中国人,不知道科学方法和近三百年经学大师治学方法是一样的。”张君劢曾指出:“適之推崇清代经学大师,称为合于西方科学方法。”这位“適之”便是中国自由主义哲学的最大代表胡適,他虽然主张“全盘西化”,因为“我们必须承认我们自己……不但物质机械上不如人,不但政治制度不如人,并且道德不如人,知识不如人,文学不如人,音乐不如人,艺术不如人,身体不如人”等等,东方文化的特点就是“知足”“保守”“乐天安命”“无知”“安贫守己”等等;但令人骇异的是,他却又主编《国学季刊》,大力提倡“国学”、“整理国故”。这俨然是一幅“显性的文化纠缠”的模样了。

不过,总的看,中国自由主义者的哲学更多地表现为一种“隐性的文化纠缠”。所谓隐性文化纠缠,是说他们表面上是贬低中国文化、崇尚西方文化的,但实质上这恰恰是出于其对中国文化的未来命运的关切。究其原因在于,中国现代思想史上的各派人物其实具有一种共同的情结,就是民族主义,或曰爱国主义。

“五四时期的思想精英们无不以民族主义精神为动力;而且不特五四时期,中国近代以来的所有思潮无不贯穿民族主义精神。林毓生曾指出:‘中国接受西方的思想和价值观念,主要是以中国的民族主义为基础的。’这是颇有见地的。民族主义,这实在是理解中国近代、现代、当代历史的一把钥匙。”同理,隐性的文化情结也是理解中国现代自由主义的一把钥匙。

3.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或显或隐的文化纠缠

中国马克思主义者在哲学上的文化纠缠有时是很明显的,有时则是隐蔽的。

作为新文化运动旗手的陈独秀,他早期对中国文化的激烈批判和对西方文化的赞许,这是众所周知的。他在运动之初发表的《东西民族根本思想之差异》是这方面的代表作。他说:“五方水土不同,而思想遂因以各异”(注意这里的民族地理主义色彩),“东西洋民族不同,而根本思想亦各成一系,若南北之不相并,水火之不相容也”(“根本思想”是否哲学?)。接下来他列举了三大差别:“西洋民族以战争为本位,东洋民族以安息为本位”;“西洋民族以个人为本位,东洋民族以家族为本位”;“西洋民族以法治为本位,以实利为本位;东洋民族以感情为本位,以虚文为本位”。中西文化两相比较,优劣自见。他次年发表的《吾人最后之觉悟》虽然表面上说的是“伦理的觉悟”,实则是指的文化的觉悟,所以他在文章当中指出:“欧洲输入之文化,与吾国固有之文化,其根本性质极端相反。数百年来,吾国扰攘不安之象,其由此两种文化相触接相冲突者,盖十居八九。”“儒者三纲之说,为吾伦理政治之大原,共贯同条,莫可偏废。……近世西洋之道德政治,乃以自由、平等、独立之说为大原,……此东西文明之一大分水岭也。”当其转变为马克思主义者之后,陈独秀仍然纠缠于文化问题。当然,他此时的文化观已经有所改变,认为“其实人类之文化是整个的,只有时间上进化迟速,没有空间上地域异同(许多人所论列的中国、印度、欧洲文化之异同,多半是民族性之异同,不尽是文化之异同)”;但是无论如何,这仍然是一种“东西文化优劣比较”的思路,仍然主张“东方现有的农业的文化,家庭手工业的文化,宗法封建的文化,拜物教、多神教的文化,……把这不进化的老古董当作特别优异的文化保守起来,岂不是自闭于幽谷!”他的态度是:“中国文化到底是些什么,说起来实在令人可笑而且可怕。……像这样的文化,不但没有维护的必要,还应设法令他速死。”一直到1937年,陈独秀还写了《孔子与中国》以继续发挥其文化观点。文化问题之于陈独秀,实在如影之随形。

自1918年,开始系统输入马克思主义哲学。批阅他当时的著述,令我们感到惊讶的是,已经成为马克思主义者的认为:“马克思的唯物史观有二要点:其一是关于人类文化的经验的说明,其二即社会组织进化论。”马克思的历史哲学被他理解为“关于人类文化的经验的说明”,这无论如何是令人费解的。似乎他这里所使用的是最广义的“文化”概念;但我们不要忘记,他几乎同期的《东西文明根本之异点》所谈的正是中西文化之优劣比较的问题。这是他文化观方面的代表作,提出“东洋文明主静,西洋文明主动”的观点。他后来作的《由经济上解释中国近代思想变动的原因》,表面上看是对中国现代思想变迁的历史唯物主义解释,其实是对他此前的《东西文明根本之异点》的一次深度说明,并且跟陈独秀一样带有相当的民族地理主义色彩。他说,由于民族地理环境的不同,“人类文明遂分为南道文明——东洋文明——和北道文明——西洋文明——两大系统。……南道的民族,因为太阳的恩惠厚,自然的条件丰,故以农业为本位,而为定住的;北道的民族,因为太阳的恩惠薄,自然的供给嗇,故以工商为本位,而为移住的。……简单一句话,东洋文明是静的文明,西洋文明是动的文明。”这篇文章的落脚点,仍然是东西文化优劣之争:“中国的学术思想,都与那静沉沉的农村生活相照映,停滞在静止的状态中,呈出一种死寂的现象”;“西洋文明是建立在工商经济上的构造,具有一种动的精神,常求以人为克制自然,时时进步,时时创造。”其结论就非常明显了:竟然跟自由主义者一样是西化派。

这里我想提起一本久已被人们忘却了的书,那就是杨明斋的《评中西文化观》。此书恐怕应该算是最早一部试图用马克思主义观点来谈文化问题的专著,批评了梁漱溟的《东西文化及其哲学》、梁启超的《先秦政治思想史》和章士钊的《农国辨》。然而此书最后一章“西洋是甚么文化之略略的解释”却总结道:“西洋文化……比较中国文化来解释,简单说,是偏于论理及干涉人的文化,不像中国文化那么注重名分、以尊卑上下贵贱等差之义为实行五伦的人情生活。其所以如此者有(一)地理与经济的关系”;“(二)种族的先后兴起之遇合”;“(三)基督教的教义及其组织”。这与上述的思路其实是一致的:民族地理-民族经济-民族文化。至于这是不是马克思历史唯物论的观点,实在值得讨论。

的名著《新民主主义论》通常被视为他的哲学代表作之一,但我们知道,它的主题其实并不是哲学问题,而是政治和经济、尤其是民族文化问题。此文是发表于1940年的一次讲演,原题便是《新民主的政治与新民主主义的文化》;而它的整理刊载,则是“趁着《中国文化》的出版”而试图说明“中国文化的动向问题”的。可见文化问题是它的一个重点所在:“建立中华民族的新文化,这就是我们在文化领域中的目的”;“要把一个被旧文化统治因而愚昧落后的中国,变为一个被新文化统治因而文明先进的中国”。在文章里提到的真正纯粹的哲学问题只有几句:“真理只有一个,而究竟谁发现了真理,不依靠主观的夸张,而依靠客观的实践。只有千百万人民的革命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尺度。”而这几句话显然是为证明其“新民主主义文化”观的真理的。尤其值得注意的是,“这种新民主主义文化是民族的”,这是他对“新文化”的第一个规定。文中,批判了“所谓欧美派的文化人”的“全盘西化”的文化主张,同时树立了鲁迅作为“在文化战线上……的空前的民族英雄”的形象,流露出在文化问题上的深层的民族情结。直到晚年发动了直接针对“文化”的“大革命”,不是偶然的。

作为中国“现代”历史的起点的,被称为“新文化运动”,这是意味深长的:从根本上来看,这是一场“文化”运动。这个“文化运动”的出现,被认为是中国人关于中西对比认识的一种历史性的“深化”:从器物层面到制度层面,再到文化层面。这就是陈独秀之所谓“吾人最后之觉悟”。谁都知道,新文化运动最突出的内容就是人们所说的“东西文化论战”;我想说的是,“东西文化比较”其实也是贯穿于近代、现代、当代的一个思想主题。至于哲学,我们不应忘记一个基本的历史事实:中国现代“哲学”的三大派别,即自由主义哲学、现代新儒家哲学和马克思主义哲学,正是在中西文化优劣之争的语境中兴起的。我们甚至可以大胆地说:直到目前为止,中国整个现代的思想文化、包括我们的“哲学”,都不过是新文化运动的内涵的相继释放。那么,这场运动跟哲学是什么关系?陈独秀曾专门写过一篇《新文化运动是什么》(1920),认为:“新文化运动,是觉得旧的文化还有不足的地方,更加上新的科学、宗教、道德、文学、美术、音乐等运动。”这里唯独没有提到“哲学”。

这并不是说新文化运动丝毫没有哲学意味。其实,被学者确定为“近代以来第一次以纯哲学的形式展开的论战”、“中国现代哲学的真正逻辑起点”的“科玄之争”,正是新文化运动的结果,“科学与人生观论战是始于1915年的新文化运动的继续和终结。”但是我们同时必须指出,科玄论战的实质仍然是中西文化优劣之争;至少,这场论战的“哲学”维度仍然跟中西“文化”之争难分难解地纠缠在一起。

新文化运动所注定的思想走势,造就了现代中国知识界的“文化情结”。知识界有一种相当普遍的看法,其表现是这样一种逻辑:中西国势强弱的不同,是其文化的不同;而文化的不同,根本上是其哲学的不同。这种思维逻辑在严复那里已初露端倪。冯友兰也说过:“东西文化不同,因为其根本思想不同。它们的根本思想,就是它们的‘哲学’”;并谈到梁漱溟:“他作了一个‘东西文化及其哲学’的讲演,在当时引起了广泛的兴趣,因为,无论他的结论是否正确,他所讲的问题,是当时一部分人的心中的问题,也可以说是当时一般人心中的问题。”其实这远不止是“当时”的问题,而是从近代到当今中国知识界的普遍的“文化情结”,唯其如此,中西文化比较以及一般文化问题一再成为学术热点。八十年代兴起的“文化热”至今不衰,在很大程度上只是重复了当年五四新文化运动的话题。李泽厚曾指出:“这次论战涉及问题颇多,……其中好些还正是今天‘文化热’讨论中经常涌现的问题和论点;这次论战提出问题的敏锐度和讨论问题的深度,在某些地方也并不比六十年后的今天逊色,其争论焦点便是至今并未解决的问题。”诚哉斯言!我们记得,伴随八十年代“文化热”的,还有一股“哲学热”,当时的青年无不侈谈萨特、弗洛伊德、海德格尔等等。可是,我们仍然未能产生自己的纯粹的“哲学”。

现代哲学论文范文第7篇

互联网所创造的文化精神状态与形而上学传统我们的精神状态一点儿也不像。这里的关键词是“相像”,与这个词的“家族相似”的词语还有“反映”、“代替”、“代表”、“模拟”、“表达”等等。这些词加起来,形象地勾画出了传统认识论的基本特征,这个基本特征人为地划分出认识的形式和两个方面,我把这里所谓“形式”理解为我们常说的“表达工具”,比如说文字、说话的声音、美术作品中的色彩和线条,这些“认识的形式”与它们所要表达的对象之间,有一种反映、代替、代表、相像的关系;这里所谓“认识的内容”,就是我们常说的观念、意义,或者直接就是外部世界中我们感觉到的客观事物。我这里的说法可能与恩格斯在《费尔巴哈论》中对哲学基本的归纳有所不同,但我认为就精神实质而言,我与他的说法是一致的。换句话说,我这里忽视恩格斯所重视的唯物论与唯心论、可知论与不可知论之间的区别,而重视它们之间的一致性。再换句话说,恩格斯所谓的“哲学基本问题”只是传统哲学的基本问题,不是当代哲学的基本问题,更不是网络哲学中的基本问题。

我们不知道网络技术的初衷是否要模拟蜘蛛网的功能。也可能发明轮子是为了模拟脚走路的功能,但无论怎样,这里的关键词是“不像”,它们之间一点也不相像。所谓“不像”就是发明了一个原来世界上所没有的东西。“发明”与“发现”的区别就在于“发明”可以无中生有,没有根据,没有原因。并不“反映”、“代替”、“代表”、“模拟”、“表达”在它自身之外的一个东西,与世界上现存的东西保持距离,发明一个新东西,与原来的东西没有关系,它自己就是一个东西。

以上的道理在性质上完全是哲学的,直到现在为止我一直没有谈论网络技术本身,我讨论哲学,或者说与互联网有关的哲学、后哲学、与原来的哲学关系不大的哲学。关于这两种哲学的区别,我仍然抓住“像”与“不像”的道理不放。“像”的哲学建立在寻找因果关系这种心理习惯基础上,寻找最基本的原因、哲学的纯粹性、第一哲学、本体论等等,这些被认为是不可以怀疑的。我曾经把这形象地表达为“竖”的哲学传统(横竖的“竖”);“不像”的哲学忽视因果关系,不承认黑格尔所谓“自由是对必然的认识”,我把它比喻为“横”的哲学。进一步说,互联网上的信息特征是“横”的而不是“竖”的。“横”的哲学特征,通俗讲,比如把本来并没有关系的因素并列在一起,忽视主体或身份的作用、强调同时性和多角度并且变化的速度极快、忽视学科之间的界限、忽视中心的作用、忽视目的,还有最重要的一条,忽视“相像性”即“真的”与“假的”之间的区别。

毫无疑问,对“竖”的哲学传统而言,“真的语言”或者真理性质的语言与假的或虚构的语言或具有文学性质的语言之间有一条不可跨越的鸿沟。这两种语言之间的区别是传统形而上学的生命线。尽管我下面的话可能会产生理解上的障碍,但是这里我不得不再一次加快说话的速度,“竖”的哲学传统用各种方式引诱人们相信,当我们说出一个名词或人称代词时,这个名词或人称代词与它所代表的对象之间有指向关系、因果关系、通达关系,这种关系是所谓“真理语言”的基础。而“横”的哲学却说,这里的指向、因果、通达关系实际上并不存在,能指与所指之间的关系完全是人为的、任意的,可以表述的与可以看见的东西之间永远有一条鸿沟。这个立场也不同于维特根斯坦,因为他让我们对不可说的东西保持沉默。但是“横”的哲学立场恰恰相反,认为语言的天性就在于喋喋不休地说,却从来也说不到点子上。换句话说,“说话”就是词语自我衍生和复制,与语言自认为被表达的外部对象无关。也可以说,就效果而言,说话就是说假话。当我这么说时,与鼓励人们说假话的道德判断毫不相干。

互联网就是一门与广义上的语言或者与说话有关的空间技术。一旦上了互联网,我们就成了用语言工作的人。在互联网中,我们的精神状态就是“横”的精神状态,从效果而言,就是通行“说话就是说假话”的精神状态。我这里当然不是指在聊天室里网友相互不用真实姓名、可以胡说八道之类的情形,而是指我们并不在乎与我们聊天者的语言是否真实,我们的快乐体验与消息的来源者、与真实性,与事物本身无关。“竖”的立场所坚持的原则在这里失去了意义。

无论我们是否承认,“横”的精神状态实际是一种状态,人生活在艺术中,人喜欢以艺术方式生存,而计较“真假”只与功利性的商业目的有关,与人的快乐和情趣没有直接的关系。艺术性质的生存状态是我们大多数人一生的常态,既不是艺术家的专利,也与我们是否追求功利目的无关。这里我并不直接谈论在互联网上的精神状态——这种精神状态的另一种说法叫做“冲浪”,像是一些高难动作的极限。我这里转引两个经典思想家的例子,他们说明了什么是幸福的精神状态,也就是我这里所说的艺术生存状态。在我看来这两个古典作家的描述与我们“网上冲浪”的感觉是相似的。换句话说,远在互联网产生之前,人类就萌生了类似的精神状态。

第一个例子来自18世纪启蒙作家爱尔维修,他在《论》中劝告人们,幸福状态与人们习惯上所认为的那样恰恰相反。什么意思呢?比如说,人人都想拥有别墅、有很多的情人,总之,是真正享有自己所欲望的物质对象,而爱尔维修给人们的劝告是,最好是没有别墅,没有情人。为什么呢?因为人在享受自己欲望的对象时,将会在这种享受中感到莫名其妙的乏味。换句话说,人们在拥抱自己的目的本身时,会感到乏味无聊。但是同样不可思议的是,人们会为了自己的目标和事业而终生忙碌,无论是大目标小目标,大事业小事业。比如为了得到名声、财富、美丽的妻子等等。为了得到这些,人们各干各的,并且在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的追求中渐渐变老。无论人们是否得到了自己向往的东西,一般来说,在得到自己追求的东西之前,人们已经养成了一个几乎难以改变的精神习惯,这就是各种不同的欲望本身。即使年龄已经使人们没有能力得到所欲望的对象了,这些欲望的习惯却还顽固地保持着。在这种情况下,爱尔维修的说法是,一个不幸的守财奴完全可能没有别墅而死,而另一个想得到美丽情妇的有才学的人也会最终没有情妇而死。按照习惯看法,这两个人都是不幸福的,但爱尔维修不这样看。他认为,就像一个对着镜子欣赏自己的风人一样,我们上面提到的守财奴和那个有才学的人都是幸福得不可思议:他们追求的目标不一样,但却以同样的方式享受着幸福。守财奴数着他的金钱,享受着自己将来拥有一切可以用金钱换来的东西,比如一座别墅;而漂亮女人照着镜子,也预先领受着美貌将给自己带来的奉承。

这些不同种类的幸福有什么共同特点呢?用爱尔维修的话说,就是“欲望状态乃是一种幸福状态”。我在这里加上一句,这种幸福状态不但与得到欲望的对象无关,而且可能以得不到欲望对象为前提。换句话说,幸福状态也是自恋状态,漂亮女人还没有被人奉承,但是她已经在提前享受奉承了。这叫做“预料的快乐”,与预料的实现没有关系的快乐。这种快乐虽然不强烈,但更为持久。人的想象力并不会随着身体的衰弱而衰退。爱尔维修的结论是“在所有的快乐中,预料的快乐也是我们的一生中给我们幸福最多的一种。”爱尔维修这句话也说明了我的立场:人的生存状态是艺术状态,即人最大的幸福来自想象中的热情,并且为此而甘愿吃苦。幸福在于追求快乐这种精神习惯本身,即使这样的习惯导致与初衷相反的结果,因为后一种情况并不能证明人没有真正享受到快乐。人享受过了,即使还没有得到欲望的对象。

无独有偶,卢梭在他的《忏悔录》中也描述了类似的精神状态,他从对华伦夫人的思念中得到了更多的幸福,而真正得到她时,由于紧张和恐惧,并不感到快活。当华伦夫人不在场时,卢梭感到真正的自由和畅快,并且他的爱情更加热烈,比如卢梭不由自主地抚摸华伦夫人房间的家具。他用隐晦的语言说,他爱华伦夫人的方式对华伦夫人的贞洁是没有什么风险的,但卢梭说他用自己的方式,也就是用想象的方式已经大大地享受过了,并且保全了自己纯洁的感情。卢梭的这种感觉和我们上网冲浪的体验是相似的。比如卢梭的方式使对方看不见他、这是一种孤独的快乐、但极为方便、保持距离又没有距离、呼之则来,挥之则去,而且这些方式与华伦夫人本人的身体无关。卢梭把这种不可思议的幸福状态称为“增补之链”,德里达说是一种“危险的增补性”。卢梭的爱情方式与被爱的人本身无关,不必事先征得对方的同意。

我以上列举的例子在史教科书中是从来不提的,我称它们是一种微妙精神,一种“横向”思维。它的特点是与对象无关,或者说,与源泉、原因、根据这样的无关。就像我前面讲的,不模仿、不表达对象,与对象一点也不像。

为什么把中的精神状态称作“冲浪”?冲浪是一种极限运动,或者叫高难动作,日常生活中体验不到,无法实现的东西,在“冲浪”中可以体会到。比如在网络中寻找,但在通常情况下,在找到目标之前,我们早就移情别处,一路上总是遭遇意外,走岔路,就像爱尔维修说的,人们并没有得到所欲望的对象,但人们已经享受过了。和享受相比,最初愿望的实现已经变得不重要了。点击鼠标本身构成一个事件,无数的点击组成无数事件之间横向的联系,或者叫做没有联系的联系,这些联系形成的图象是任意的,网络冲浪者不得不以极快的速度转移自己的兴趣方向,并使头脑始终处于高度兴奋状态。

网络对人的诱惑力还在于,它几乎取消了时间性问题,因为在网络中的一切因素都是同时发生的并列关系,一种空间关系。这种关系极好地演绎了人的想象功能,是有形状或画面的想象。网络给人的快乐甚至不是爱尔维修说的“预料的快乐”,而是预料之外的快乐,因为走神或走岔路是我们在网络中最常见的精神状态。总是遭遇陌生,总是在慌乱中做随意的选择,除非你关闭网络,这个过程就没有完结。选择,就是选择一条路,无数的选择组成了无数条路,这些路形成了复杂的网络,四通八达,永远不会出现无路可走的情形。

现在,我们回到“替换”这个词涉及到的哲学问题。在传统哲学看来,与“被替换的东西”相比,“替换者”是不真实的,是一种模拟,但是对网络中的精神状态而言,虚拟的空间就是当下的感受本身,就像爱尔维修和卢梭在前面例子中说的,是幸福本身。一种愿望状态是设计出来的,是人生活的真实状态,我把它叫做的生存,想象的东西和现实的东西是一回事。在现实生活中如此,网络生活中更是如此,网络使许多现实生活中不可能实现的现象成为现实,网络不是替换而是创造了许多在网络之前人类感受不到的精神状态,丰富了人类的想象力。换句话说,有了想象力,人就能做从前认为做不到的事。这与哲学和艺术传统相去甚远,因为我们的传统,比如道家强调寡欲,言不尽意之说对启发创造性并没有太大用处。无中可以生有,问题是,从无中生出丰富的有,没有想象力不行。我把想象力解释为“想到的能力”,在语言上就是说出来的能力,正是在这方面,我们的传统文化缺少力度,缺少许多微妙精神。

现代哲学论文范文第8篇

关键词:哲学思考;思想;素质教育;客观性

建国以来,我国的社会主义教育事业峰回路转,在曲折中前进,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我们在建设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伟大实践中,把马克思、列宁主义与中国国情结合推进到一个崭新的高度,作出了我国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科学论断,提出了“科技兴国”、“全面实施素质教育”的基本国策。素质教育是对历史经验的科学总结,也是指导今后教育实践的政治思想保证。它的提出,对中国的教育改革命运和前途有长远的决策性意义,我们必须认真研究、深刻理解、切实贯彻、全面实施。

一、素质教育的客观性

客观性原则是辩证唯物主义最基本的原则,坚持客观性原则,就要做到一切从实际出发,实事求是,客观性与必然性、现实性与可能性,内容与形式等诸多方面的统一,而且是不断发展变化的,因此,要正确地反映客观实际并非易事。素质教育的形成,正是经过反复实践、反复认识的结果,它表明我们对建设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教育事业认识的深化。

素质教育的客观性在于它充分体现了我国的国情,邓小平同志再三强调研究国情,把国情作为我们办事情的出发点。研究国情的实质是解决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实际相结合的问题。如果不从中国的国情出发,对社会主义教育的指导就必然脱离实际,也就是违背客观性原则。我们过去教育经历了许多曲折,很重要一条教训就是脱离国情。建国以来,我们党和国家在探索怎样根据中国国情来发展教育,并取得了一定成果,但后来由于经验不足,也由于国情和经济发展规律认识有偏差,参与了应试教育的作用,曾多次出现急于求成的情况,影响了社会主义教育事业的顺利发展。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开展了“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的讨论,确立了科学技术是生产力,知识分子是劳动人民的一部分,党和国家历来高度重视教育对提高民族素质的重要作用,高度重视素质教育。邓小平同志高瞻远瞩地指出;“我们国家国力的强弱,经济发展后劲的大小,越来越取决于劳动者的素质,取决于知识分子的教育和质量。”邓小平教育思想的重要内容之一,就是把提高民族素质作为我国教育事业发展和改革的根本目标和任务。

1985年的《中共中央关于教育体制改革的决定》中提出:“在整个教育体制改革的过程中,必须牢牢记住改革的根本目的就是提高民族素质,多出人才,出好人才。”同志在党的十四大和1994年全教会上进一步强调,要“把经济建设转到依靠科技进步和提高劳动素质的轨道上来”。这一论述,对于我们理解素质教育的客观性及其指示作用是十分重要的。

党和国家的素质教育来自于对国情的深入了解和对历史经验的总结。那么,我们怎样才能更好地全面贯彻实施素质教育呢?我国的教育,是在旧中国文盲、半文盲人口占很大比例,科技教育文化十分落后的情况下发展壮大的,只有对国情的深刻理解,我们才能真正懂得素质教育的正确性,并自觉地为之奋斗,才谈得上理论联系实际,谈得上马列主义同中国实际相结合。

关于素质教育问题,不是哪一个人心血来潮想出来的,也不是自上而下传下来的,它是在教育改革的不断深化中,广大教育工作者对教育进行不断探索形成的共识。它始于80年代后期,90年代初期,它是各国教育的共同趋势,是这个特定时代赋予教育的历史使命。

总之,认识素质教育的客观性,要十分重视对国情、省情、县情的研究,要反对本本主义和一切主观主义的东西,学会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学会用辩证唯物主义与历史唯物主义的世界观和方法论来完成,使我们在实施素质教育过程中更富于自觉性和创造精神。

二、素质教育的整体性

万物都是作为系统而存在,作为过程而发展的,普遍联系和辩证发展的观点是唯物辩证法的总特征。任何的诸要素都是互相联系、相互制约、相互促进的,它们的有机统一形成事物的整体。如何用联系的、全面的、发展的观点来认识素质教育,也是贯彻执行党的教育方针所必须的。

素质教育是通过科学的、抽象的理论形式来反映我国教育实际的,从形式上看他是主观的,从内容看是客观的,是客观内容与主观形式的统一。素质教育是一个非常庞大而复杂的系统工程,它由许多子系统组成,包括社会各界的普遍理论与大力支持。不了解其中各子系统的联系和关系,就不能把握其整体,不能从整体上把握事物,就不能认识其本质和规律性。

如何把握素质教育的整体性,及其内部诸方面的有机统一,这是一项巨大的系统工程,我们不可能一下完成这个任务,但必须努力去研究他、实践他,以期取得一定成效,有助于素质教育协调而健康地向前发展。下面试从三个方面略加分析。

从素质教育的具体内容看,我们习惯把素质教育称为面向全体、全面提高、主动发展,它简明而形象地指出了素质教育的本质所在。以其具体内容而论,它涉及到更多的方面和关系,要充分认识其整体性,必须做全面考察。素质教育是中共中央、国务院颁发的《中国教育改革和发展纲要》中提出来的,它是在经济文化不发达的13亿人口中实行的。它要达到的目标是:提高中华民族的整体素质。它要依据《教育法》规定的国家教育方针,着眼于受教育者及社会长远发展和需求,为学生学会做人、学会求知、学会合作、学会纪律、学会审美,为他们成为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纪律的社会主义公民奠定基础。

实施素质教育是一项复杂的社会系统工程,关键是转变教育思想。教育思想集中表现在办什么样的教育,怎样办教育和培养什么样的人,怎样培养人等根本问题上。由于思想是人们行动的先导,所以,有什么样的教育思想就会有什么样的教育行为、教育实践。素质教育作为一种先进的教育思想与“应试教育”的教育思想有质的不同。

可见,素质教育是由前提、保证、目标,以及实现这个目标的一系列方针政策、手段、措施等构成整体。其中有几个具体问题需要澄清。

一是搞素质教育还要不要考试了?邓小平同志说“考试是检查学习情况和学习效果的一种重要方法,如同检查产品质量是保证工厂生产水平的必要制度一样。”因此,考试是一种教育评估手段,不同点是素质教育把考试作为推动全面提高学生素质的手段,所以素质教育不是要考试而要对考试进行改革,有效地利用考试这个手段。只要学校存在,考试就永远不会完结。

二是搞素质教育不是就要多搞活动?本来,学科课程和活动课程是实施素质教育的重要渠道,二者都应抓好,但课堂教学是主渠道,所以素质教育绝不等于活动教育。

三是是不是条件差的学校就不搞素质教育了?素质教育是各级各类学校必须遵循的办学指导思想,所以无论条件如何,都应该搞素质教育。

四是打牢基础与升学选拔是什么关系?应该明确,推行素质教育不是不要升学率,而是要在普及的基础上提高,只要全体学生整体素质全面提高了,拔尖人才自然会脱颖而出。

三、素质教育的实践性

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的世界观是彻底的唯物主义一元论,他在实践的基础上实现了唯物论与辩证法的统一,唯物主义自然观和历史观的统一。实践的观点是辩证唯物主义认识论的第一的和基本的观点。列宁曾经指出:“实践主义(理论的)认识,因为它不但有普遍性的品格,而且还有直接现实性的品格。”也指出,马克思主义科学辩证唯物论有两个最显著的特点:一个是他的阶级性,公然申明辩证唯物论是为无产阶级服务的,再一个是他的实践性,强调理论对于实践的依赖关系,理论的基础是实践又转过来为实践服务。

社会生活本性是实践的。人们正是通过社会实践认识社会的本质及其规律,并依据社会的规律去改造社会,使人的本质力量对象化,使主体客观化。素质教育是在教育实践中取得的科学认识,为我们提供了建设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迎接21世纪挑战,培养跨世纪人才的理论武器和战略举措。

然而,它毕竟是精神的东西,理论只有掌握群众才能变成巨大的物质力量。素质教育的实践性,也内在地蕴涵在素质教育的内容中,由应试教育转向素质教育是我国教育发展与改革的根本目标和紧迫任务,党和国家把素质作为关系到面向21世纪中华民族历史命运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全局问题提到了我们面前,所以说全面实施素质教育刻不容缓。

遵循实践性原则,我们在实施教育进程中,还要根据实际情况的变化,在实践中深化对素质教育的认识,丰富和发展素质教育“三个要求”的内容。

遵循教育的实践性原则,我们要注意在实施过程中坚持科学理论性和革命性的统一,理论性是实践的前提,素质教育是符合我国教育实践的科学真理,在实施中要遵循以下原则。

一是目标指导的原则,因为目标制约着教师的教育教学活动,学生的学习活动,教育媒体的选择和教育评价。二是整体优化原则,要从素质教育这个系统的整体出发,努力探求各要素功能的优化组合,实现整体系统的功能大于各要素功能之和。

三是因材施教原则,教师要从学生实际出发,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有的放矢地进行素质教育。

四是内启动原则,在素质教育过程中,要注意启动学生的内因,点起他们内在因素,使其主动接受外因的积极影响,并转化生成为自己的“营养”,成为进步的内在动力。这是“外因是变化的条件,内因是变化的依据,外因通过内因而起作用”这一辩证唯物主义原理在素质教育过程中的有效运用。

五是群体合作原则。在“教育社会化”的大教育观念指引下,充分发挥学校的主导作用,家庭教育的基础功能和社区教育的依托功能,构筑教育社会化体制,以促进学生身心全面和谐发展,促进学校各方面工作整体优化,全面提高教育质量。:

素质教育作为一项复杂的系统工程,人们要真正把握他、驾驭他,是很不容易的。有时会产生顾此失彼,当强调这一方面又可能忽视别一方面,抓住主要矛盾又放松了次要矛盾,注意了特殊性又忽视了普遍性,或是相反。这就要求我们始终坚持实践是检验真理唯一的标准,不断总结经验教训,发扬成绩,克服缺点,增加素质教育的科学预见性,在全面实施素质教育进程中实现理论性与实践性的统一。

现代哲学论文范文第9篇

20世纪是中国历史突变的时代。引起这场突变的因素有来自西方的冲激,也有来自传统自身的裂变。这种变化是如此广泛,以至于它包括社会生活的一切方面;这种变化又是如此深刻,以至于它直指人们的心灵深处。中国古典艺术的终结和近代艺术萌发的新旧交替和转型就是这种变化在艺术领域的表现。

中国古代的社会文化与教育是以诗书礼乐作根基,“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是孔子的文化理想。西洋文艺自希腊以来所富有的“悲剧精神”,在中国艺术里没有得到充分的发挥,且往往被拒绝和闪躲。人性中那些只有通过剧烈的内心矛盾才能发掘出的深度,往往被浓挚的和谐愿望所淹没。在中国文化里,从最低层的物质器皿,穿过礼乐生活,直达天地境界,是一片混然无间,灵肉不二的大和谐,大节奏。(宗白华《艺术与中国社会》,见全集第二卷)中国当代有的美学家还不厌其烦、一论再论“美是和谐”的观点,可见温柔敦厚,和谐圆满作为中国古典艺术的审美追求,已经得到了普遍的认肯。古典和谐美作为古代艺术的理想,它要求把构成艺术的多种元素如再现与表现,主观与客观,理想与现实,情感与理智,时间与空间等处理和组织为一个平衡、和谐、稳定、有序的统一体。古代艺术的实践实际上也基本上是用这种理想来规范和陶铸的。

中国古典艺术发展到明清时代已进入到一个平淡而多彩的以表现世俗和人情为核心的广阔世界。小说和戏曲成为这个时代文艺的代表。明代资产阶级因素的萌芽和发展,使得下层的市民文艺和上层的浪漫思潮得以蓬勃展开,袁中朗、汤显祖、冯梦龙、吴承恩、李贽等风靡一时并连成一气。不料满族入主中原,强制推行保守的文化政策,“与明代那种突破传统的解放潮流相反,清代盛极一时的是全盘的复古主义、禁欲主义、伪古典主义。从文体到内容,从题材到主题,都如此。”(李泽厚《美的历程·十》)于是浪漫变成了伤感,对朴实而充满朝气的市井生活的描绘变成了对种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腐朽的社会现实的批判揭露。到晚清,伤感愈深甚至悲鸣,激愤愈烈甚至革命。所唱是《爱国歌》(康有为的一篇长诗),所见是《革命军》(邹容),所闻是《盛世危言》(郑观应)、是《警世钟》(陈天华)……古典主义的和谐完全被历史的巨轮所辗碎。石门锁不住,黄河入海流。近代的帷幕艰难地升起,诗界革命、小说界革命、美术革命、还有文界革命、戏剧改良,一时间舞者如潮。

如同中国近代文化的变革有一个从器物到制度、心理逐渐深化的过程一样,近代艺术演变也有一个从内容到形式,合中西成新体的渐进过程。比如,诗界革命就未能突破旧风格,而是“以旧风格含新意境”,小说界革命也存在“新小说之意境”与“旧小说之体裁”的矛盾,而美术革命也意识到要改良中国画,不能只限于模仿一点西洋画的技法,而必须采用洋画的写实精神。还有古文的衰微与新文体的诞生更是如此。如梁启超则以文章革新家的气度与胆识,在从古体文中解放出来的同时,又无所顾忌地博采一切于己有用的古文、史传文、辞赋、骈文、佛典、语录、八股文、西学译文、日本文字句法,打破古今中外各种文体的界限,不名一家而自成一体,即所谓“新文体”。新文体的特点,梁启超在《清代学术概论》中有这样的归纳说明:“平易畅达,时杂以俚语、韵语及外国语法,纵笔所至不检束。”“其文条理明晰,笔锋常带情感。”这里除提及“外国语法”一点之外,其余都与中国文化紧密相联。特别是他能在晓之以理的同时,又动之以情,且两方面都极度扩展,并行不悖,更是发扬了情理并重、一体圆融的古典艺术精神。因此对于读者,别有一种魔力。可以说近代艺术是在西方文化的刺激下中国古典主义艺术的内在发展。

中国古典主义艺术文化模式是建立在中国古代文化的基础上,中国古代文化是一种伦理本位,理性早熟的农业文化,自强不息、厚德载物是其基本精神。在此基础上形成了以温柔敦厚、和谐圆满为审美理想的古典主义艺术文化模式。“有进步则有过渡”,中国艺术文化的发展进入到了这一过渡时代,在这个时代,新的艺术文化模式在酝酿,形成之中。一种新的艺术文化模式的形成,是多种因素的聚合。首先,它不能是无根的,它应该是传统的新发展。其次,它又面临着西方艺术文化的挑战,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都必须作出回应,最后,它整合各方面因素,形成一种审美价值观,并树立一种典范,形成主流。由典范的传承、审美心理的积淀,就形成了一种具有相对独立性的艺术文化传统,凝结成一种新的艺术文化模式。

艺术,作为社会意识的一种形式,在20世纪初的中国,如同复杂的社会现实一样,呈现出一派繁芜景象。尚变是这个时代艺术文化的一大特点,因此,艺术以及作为表达并规定其思想方向的美学很难得到系统而周严的思考,而更多地表现在对引起社会生活中审美变化的一个个具体问题的回答与倡导上。这种解答与倡导也往往是通过对西方美学理论的介绍和对中国传统的艺术理念的改造而实现的。下面我们对20世纪初中国的艺术哲学和美学理念在其现代转型中遇到的相关问题作一些简要的评析,我想这对于新世纪的艺术理论建设和艺术实践导向仍然是一件十分有意义的工作。

二、艺术与哲学

人类对宇宙人生的感叹和认识,最初是通过原始的歌舞、祭祀等艺术活动表达的,哲学思想、艺术作品、嘉行懿德、相通为一。中国哲学对宇宙人生之道的把握,实际上是凭一种浸透着主体生命意识的诗性直觉。中国古代的哲学家,大都带有浓厚的诗人、艺术家素质,而中国诗人的灵性从来就涵泳着一种悠悠的形上情怀。中国哲学是诗性的,中国艺术是高妙的。这是一个方面。

世纪之初,于艺术与哲学均有深造者,若唯举一人,则独数王国维。王国维从康德、叔本华那里吸取了一些美学观念,并竭力与中国传统美学思想结合起来,在分析中国古典艺术成就的基础上,提出了一套自己的理论主张,从而开中国近代美学之先河。对艺术(文学)与哲学的关系,他说儒家之经典如《系辞》上下传与《孟子》、戴《记》乃为“aaa最粹之文学,若自其思想言之,则又是纯粹之哲学也。”周、秦诸子以至濂溪、横渠、朱子、阳明,“凡此诸子之书,亦哲学,亦文学。”如舍其哲学思想而欲全解其文学,“是犹却行而求前,南辕而北其辙”(《奏定经学科大学文学科大学章程书后》)。唯以其纯粹,故哲学与艺术通而为一。此纯粹乃指哲学与美术(文学艺术)为天下“最神圣、最尊贵而无与于当世之用者”。因为“哲学与美术之所志者,真理也。真理者,天下万世之真理,故不能尽与一时一国之利益合,且有时不能相容,此即其神圣之所存也。”“若夫忘哲学美术之神圣,而以为道德之手段者,正使其著作无价值者也。”王国维强调哲学与美术的独立价值,并形容如若能对其有深味自觉,“而一旦豁然悟宇宙人生之真理,或以胸中惝恍不可捉摸之意境一旦表诸文字、绘画、雕刻之上,此固彼天赋能力之发展,而此时之快乐,决非南面王之所能易者也。”(《论哲学家与美术家之天职》)在国危如线,世变急剧的时代,王国维将学术之独立性拔高至此,在当时看确乎显出有些不合时宜。他不得不感叹今纯粹之哲学与纯粹之美术之不能得势力于我国思想界矣。

当时思想界之状况如何呢?梁启超《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举其主流有如下数支:“第一,我自己和我的朋友。继续我们从前的奋斗,鼓吹政治革命,同时‘无拣择的’输入外国学说,且力谋中国过去善良思想之复活。第二,章太炎(炳麟)。他本是考证学出身,又是浙人,受浙东派黄梨洲、全谢山等影响甚深,专提倡种族革命,同时也想把考证学引到新方向。第三,严又陵(复)。他是欧洲留学生出身,本国文学亦优长,专翻译英国功利主义派书籍,成一家之言。第四,孙逸仙(文)。他虽不是学者,但眼光极锐敏,提倡社会主义,以他为最先。”所举清末思想界之重镇,或鼓吹政治革命、种族革命,或提倡功利主义、社会主义,在王国维看来,他们“不知学问为何物,而但有政治上之目的,虽时有学术上之议论,不但剽窃灭裂而已。”而文学界,如诗界革命等,“亦不重文学自己之价值,而唯视为政治教育之手段,与哲学无异。”他强调“欲学术之发达,必视学术为目的,而不视为手段而后可。”(《论近年之学术界》)王国维的声音在当时救亡图存的热浪中几被淹没。然从历史的高度、从学术建设的角度观之,可谓“大音希声”而不为过。

作学术之哲学观之可能,言二者皆具独立之价值,皆以真理为志,未免过于简略。具体而言二者之对象、之本质又有相重叠相联结之处。王国维说:“今夫人之心意,有知力、有意志、有感情。此三者之理想,曰真、曰善、曰美。哲学实综合此三者而论其原理也。”(《哲学辨惑》)又说“感情之最高满足,必求之文学、美术”(《奏定经学科大学文学科大学章程书后》)。又说:“文学者,不外知识与感情交代之结果而已”(《文学小言》)。可见,重视感情和知力为哲学与艺术所同然,而尤以感情为重。“感情生活之发展之最高者,美之理想也。”而“真理之智识使人辨别事物,而不能使之爱好事物。善良之意志足以匡正人心,而不足以感动人心。”因此欲使人间生活进入完全,尚需“真知其为美而爱之者”。我们的灵魂,只有“达于审美之醒觉”,方可“达人类之理想之境遇”(均见《霍恩氏之美育说》)。王国维正是具有“知”与“情”兼胜的禀赋,这使他足以融中西通古今,由哲学而观艺术,而成为中国近代美学之开山。至于这种禀赋也不幸使他深陷于感情与理智的矛盾痛苦中而无以自拔,终至成为一个以自杀来结束自己的悲剧人物,这一点另当别论(参见叶嘉莹著《王国维及其文学批评》)。这一时期艺术哲学的主题当是集中在情感与理智、理想与现实、内容与形式几点上。下面就此分别作一简要论述。

三、情感与理智

梁启超在《清代学术概论》中说戴震的《孟子字义疏证》一书欲以“情感哲学”代“理性哲学”,乃“为中国文化转一新方向”,“其哲学之立脚点,真可称二千年一大翻案。”当代也有一些学者指出“中国近代一部思想史就是一个激进化的过程(processofradicalization)”,&127;“情绪纠结掩盖了理性思考”(余英时《中国近代思想史上的激进与保守--香港中文大学廿五周年纪念讲座第四讲》)。可见情感在中国近代思想上所受的重视。

20世纪初,中国内忧外患,国势阽危,救亡图存成为每一个有觉悟的中国人意识的中心。但在如果救国的问题上,主要有两股潮流,一些人要专制,进行政治革命;一些人提倡教育救国,再铸国魂。两者可以说是互为补充,殊途同归。他们都十分重视国民的情感状态。前者以自己“笔锋常带情感”之文章来激起民众之忧愤,因势利导,以为其政治宣传服务,而自觉地把文学艺术作为救国的一种手段。后者侧重于通过情感教育来改造国民的落后、愚昧,医治国民之精神涣散。情感教育,或曰美育,或曰艺术情感教育,在中国近代思想史上由微至显,蔚然发展成潮,由王国维发其端、蔡元培揭其旗而晚期梁启超总其成,形成鼎足而三之势。

这里还得从鸦片说起。鸦片之于我国政治、经济以至国民精神方面损害大矣。明知其害,为何染指者众而渐成风?王国维究其原因说:“此事虽非与知识、道德绝不相关系,然其最终之原因,则由国民之无希望,无慰藉。一言以蔽之,其原因存在于感情上而已。”(《去毒篇》)用禁焚的办法去制止,王国维认为是舍本求末,因为“我国人之嗜鸦片,有心理的必然性。”(《教育偶感四则》)心病还需心来医。王国维说:“感情上之疾病,非以感情洽之不可。必使其闲暇之时,心有所寄而后能得以自遣。夫人之心力,不寄于此,则寄于彼,不寄于高尚之嗜好,则卑劣之嗜好所不能免矣。”故而若欲抑制卑劣之嗜好,不可不易之以高尚之嗜好。培养高尚的嗜好,促进人的全面发展,就是美育的宗旨。美育是拯救国民精神的重要途径,也是解决鸦片毒害的积极办法。“故禁鸦片之根本之道,除修明政治,大兴教育以养成国民之知识及道德外,尤不可不于国民之感情加之意焉。其道安在?则宗教与美术二者是。前者适于下流社会,后者适于上等社会,前者所以鼓国民之希望,后者所以供国民之慰藉,兹二者尤为我国今日所最缺乏,亦其所需要者也。”(《去毒篇》)以宗教为“去毒”剂,这一点后来为蔡元培所修正,而提倡美育则为蔡元培所发展。

王国维的“美者,感情之理想”,“美之为物,使人忘一己利害而入高尚纯洁之域,此最纯粹之快乐也”,以及美育“使人之感情发达,以达完美之域”,故称“美育即情育”(《论教育之宗旨》)等,其论虽精粹,然在当时并未能引起多大反响。美育在国民教育中的位置和意义的确立,是在蔡元培出任中华民国首任教育总长,发表《对教育方针之意见》之后。在蔡元培的教育体系中,有军国民主义教育、实利主义教育、公民道德教育、世界观教育和美育。其各自作用,“譬人之身,军国民主义者,筋骨也,用以自卫;实利主义者,胃肠也,用以营养;公民道德者,呼吸机循环机也,周贯全体;美育者,神经系也,所以传导;世界观者,心理作用也,附丽于神经系而无迹象可求。此即五者不可偏废之理也。”可见美育之地位。那什么是美育呢?蔡元培说:“美育者,应用美学之理论于教育,以陶养感情为目的者也。”(《教育大辞书》上册,商务印书馆,1928年,第742页)怎样具体陶养呢?他在《以美育代宗教》中说:“纯粹之美育,所以陶养吾人之感情,使有高尚纯洁之习惯,而使人我之见,利人损人之观念,以渐消沉者也。”又说:“美术的教育提起一种超利害的兴趣,融合一种划分人我之僻见,保持一种永久和平的心境。”(《文化运动不要忘了美育》)在美育这一点上,蔡元培的思想较王国维更进一步,一方面表现在他自觉地将美学理论与教育结合起来。他的美学理论主要是从康德而来,他的美的普遍性和超越性、美感的心理分析无不如此。王国维的美学思想受康德的影响之处也颇多。此处不论。另一方面,他注重美育的具体实施方法。认为“美育之实施,直以艺术为教育,培养美的创造及鉴赏的知识,而普及社会。”具体来说有家庭的美育方法、学校的美育方法和社会的美育方法,“一直从未生以前,说到既死以后”,他强调因材施教和结合中国国情,以达到“真美”的目的。蔡元培以教育总长、北京大学校长和国民政府大学院长等行政的力量,把美育列为新式资产阶级教育体系,其影响力自然比王国维这样单纯的学者要强得多。

如果说王国维和蔡元培的美育说是侧重于情感的社会意义和独立价值的各自研究(由于缺乏社会实践的观点,二者没有有机统一起来),尤其蔡元培的“以美育代宗教”,就是要代替孔教,否定对孔教的膜拜,是符合新文化运动的潮流的。晚期的梁启超则从研究情感本身出发,论及情感与理智、艺术情感教育诸问题。

梁启超认为“天下最神圣的莫过于情感”。它是人类一切动作的原动力。情感为何如此神通广大呢?他说情感作为“生命之奥”,是人的一种本能的、实际的存在,它又能超越本能、超越实际。他把情感和理智作为人类两大精神因素,又努力将它同理智区别开来,他说“用理解来引导人,顶多能叫人知道那件事应该做,那件事怎样做法,却是被引导的人到底去做不去做没有什么关系;有时所知的越发多,所做的倒越发少。用情感来激发人,好象磁力吸铁一般,有多大分量的磁,便引多大分量的铁,丝毫容不得躲闪。”(《中国韵文里头所表现的情感》)梁启超把情感和理智对立起来,说“情感这样的东西,含有神秘性,想用理性来解剖它,是不可能的。……因为只有情感能变易情感,理性绝对不能变易情感。”(《评非宗教同盟》)因此情感的陶养就变得十分重要。情感陶养就是情感教育。情感教育的目的是扬美善,弃恶丑。怎样来发挥情感教育的作用呢?他认为艺术是情感教育最大的利器。因为在他看来艺术的本质在于情感。这样发挥情感教育作用,重点就在于艺术的创造和欣赏。艺术的情感教育就是要在“移情”的基础上,达到“移人”的目的。移情侧重于艺术创造者把自己的真情实感全盘表现,移人则是欣赏者所感发而达到的一种境界。有了这份真情,还要善于表达。“因为文学是一种‘技术’,语言文字是一种‘工具’,要善用这种工具,才能有精良的技术;要有精良的技术,才能将高尚的情感和理想传达出来。”(《晚清两大家诗钞题辞》)当然艺术家的修养是第一位的,就是要把自己的情感“极力往高洁纯挚的方面,向上提升aaa,向里体验。”这既是美的要求,也是善的要求。屈原、陶渊明、杜甫都是这方面的代表。同时梁启超也十分注重研究“哪一种情感该用哪一种方式”表达。在《中国韵文里头所表现的情感》中列举了五种表情法:即奔迸的表情法,aaa荡的表情法、含蓄的表情法、浪漫派的表情法和写实派的表情法。这对于中国诗歌表情艺术的总结,具有开创性的意义。

世纪之初的这股情感思潮是对中国古代情感哲学的继承和发展。王国维的超功利的美和高尚的嗜好中的悲观情调是传统的老庄思想与康德、席勒,尤其是叔本华的美学相结合的产物,蔡元培温文尔雅的性情,完全是一个儒者的形象,但他既强调美的超脱性,又把情感愉悦性作为美的享乐的前提。而梁启超把情感作为生命的底蕴,甚至排斥理智,具有更浓的近代人文主义色彩。

情感思想蔚然成潮,是与中国近智的萎缩相联系的。近代中国先进的思想体系的建立、或者是托古改制,还要披着经学的外衣,或者向西方寻求真理,要么以弱肉强食为人类之公理,要么模仿几何学、代数学建构体系,总觉情寡而理枯。传统中国哲学的“理”范畴演变至近代的情形,由王国维的《释理》一篇可窥全貌。他说“理”之概念“其在中国语中,初不过自物之可分析而有系统者抽象而得”,至朱熹把“理”形而上学化,说“理即太极”,并认为“天理”可以体认、可以“自证”等,王国维批评程朱的根本谬误在于把“理”视为“别若一物”。朱熹又说“有个天理便有个人欲,盖缘这个天理须有个安顿处,才安顿得不恰好,便有人欲出来。”这样又赋予“理”之一字以伦理学上的价值(善)。戴震所谓“自然之分理,以我之情aaa人之情,而无不得其平是也。”与朱熹一样,把真与善“尽归诸理之属性。”王国维对这些传统观念进行了批评,他严格区分了真与善、理性与德性、行为的动机和标准,认为“理性者,推理之能力也。”“不过吾人知力之作用,以造概念,以定概念之关系,除为行为之手段外,毫无关于伦理上之价值。”这样就把传统的“理”范畴的意义确定在认识论和逻辑学上(理性、理由),而剔除掺杂其中的形而上学和伦理学的意义。其结果这一范畴的内涵是清晰多了,然而却也清瘦多了。王国维的《释理》一篇之很得运用西方哲学的逻辑分析方法来重建儒家哲学的形而上学的现代中国哲学家冯友兰的同情,谓其“用现代哲学”“用现代逻辑的话说并不难以理解”(《中国哲学史新编》第六十九章)就不难理解了。

四、理想与现实

康有为悬“大同”为社会之理想,用资产阶级的天赋人权和自由平等博爱说反对封建主义,旨在“使人人皆得其乐、遂其欲、给其求”,是一个人文主义的乌托邦。而现实却尽是束缚人的网罗,“如地狱矣”(谭嗣同《仁学》三十八)。于是有人起而大声疾呼要“冲决网罗”,“冲决君主之网罗”、“冲决伦常之网罗”、“冲决天之网罗”(《仁学.自叙》)等。理想与现实之悬隔若云泥。理想与现实之不隔如何实现?在当时只有诉诸艺术,诉诸艺术的“境界”。

王国维的“境界”是理想和现实的统一。他说,“有造境,有写境,此理想与写实二派之所由分。然二者颇难分别,因大诗人所造之境,必合乎自然,所写之境,亦必邻于理想故也。”又云:“自然中之物,互相关系,互相限制,然其写之于文学及美术中也,必遗其关系限制之处,故写实家亦理想家也。又虽如何虚构之境,其材料必求之于自然,而其构造亦必从自然之法则,故虽理想家亦写实家也。”(《人间词话》,以下引此书,不另注)这些都比较好地论述了艺术中的理想主义与现实主义的统一。理想与自然是艺术境界中矛盾统一的两个基本方面,在王国维境界理论的营造上“颇具纲领意味”(佛雏著《王国维诗学研究》,北京大学出版社,1987年,第173页)。所谓“入”与“出”、“隔”与“不隔”、“有我”与“无我”均围绕此纲而展开。

艺术境界中理想与现实的统一,需要艺术家深入宇宙人生,却又并不粘滞,在“入”与“出”的交错深化中得以体现。王国维说:“诗人对宇宙人生,须入乎其内,又须出乎其外。入乎其内,故能写之。出乎其外,故能观之。入乎其内,故有生气。出乎其外,故有高致。”“入乎其内”就是要能“体物入微”,重视外物,能与花鸟共忧乐,对一草一木都有真实之意。这样对象的“生气”与美才能写得出来。又要能“出”,即“有轻视外物之意”,轻视外物,故能奴仆风月,借以体现人的理想。此外“能观”一词也颇值玩味。王国维曾说:“原夫文学之所以有意境者,以其能观也。”(《人间词乙稿序》)这里的“观”不是孔子“诗可以观”的“观”,而来自叔本华美学中的“直观”与“静观”。能观之“我”需是从生活之欲中解脱出来,“犹积阴弥月而旭日杲杲也”,“犹鱼之脱于罾网、鸟之自樊笼出,而游于山林江海也。”(《红楼梦评论》)之自由纯粹的主体,王国维反复强调“无我”,“胸中洞然无物”,即是无“欲之我”,无物持碍。因为“美术之为物,欲者不观,观者不欲”,王国维有“悠悠然七尺外,独得我所观”之句正是此意。要之,诗人必“无我”而后“能观”,以达到“审美的领悟”。这正是“诗人之眼”的卓越处。“政治家之眼,域于一人一事;诗人之眼则通古今而观之”。前者可建树“一时之功绩”,后者却往往能观照和再现“天下万世之真理”,相形之下,自有高致。

“入内”与“出外”,均需自然真切,无迹可寻,方能有境界。是造作因袭还是自然真切,这便是区分“隔”与“不隔”的标准。简单地说“真”便不隔。王国维《人间词话》手稿中,&127;“不隔”便有原作“真”处(佛雏校辑《新订〈人间词话〉广〈人间词话〉》,华东师大出版社,1990年,第87页)反之,不真便隔、便无境界。王国维说:“境非独景物也。喜怒哀乐,亦人心中之一境界。故能写真景物、真感情者,谓之有境界,否则谓之无境界。”这种“真景物”“真感情”,来源于诗人体物之妙,而真情更显得关键。因为“感情真者,其观物亦真”(《文学小言》)。唯有情真、景真,才能使“读者但觉亲切动人”,“精力弥满”,才能不隔。否则“其谁信哉”!王国维把真与美(意境)紧密联系起来,以真作为判断意境美的认识论基础。但他对真的要求也不尽相同,他说“主观之诗人”侧重于表现(抒发)主观的真情实感,这种真是本源的,源于本性,因此它具有本体论的意义,强调的是“以自然之眼观物,以自然之舌言情”的“赤子之心”。“客观之诗人”侧重于再现(摹画)客观的真景实物。有人将王国维“境界”说的审美标准概括为“在审美观照中客观重于主观,在艺术创作中再现重于表现,两者密不可分。”(佛雏《王国维诗学研究》,第195页)其当否且不论。但从字面上看似乎是只针对客观之诗人而言。王国维确说过“客观之诗人,不可不多阅世。阅世愈深,则材料愈丰富,愈变化,《水浒》、《红楼梦》之作者是也。主观之诗人,不必多阅世。阅世愈浅,则性情愈真,李后主是也。”大诗人既具真性情,又知真世相。正所谓“大家之作,其言情也,必沁人心脾,其写景也,必豁人耳目,其词脱口而出,无矫揉妆束之态。以其所见者真,所知者深也。诗词皆然。持此以衡古今之作者,可无大误也。”知“隔”与“不隔”只在一个是否“真”上,类而推之,其“情隔”与“景隔”也即在情是否真景是否真上,具体而言之是也。事实上情不隔而景隔,或者景不隔而情隔都不能达成完美境界,“有我之境”如此,“无我之境”亦然。

王国维在此强调“真”与“美”的联系,使我们联想到梁启超在晚年也很重视“真美合一”(《美术与科学》)。他读杜甫《羌村》、《北征》等描写入微的诗篇,觉得“这类诗的好处在:事实愈写得详,真情愈发得透,我们熟读他,可以理会得‘真即是美’的道理。”(《情圣杜甫》)梁启超侧重强调的是观察“自然之真”。他也指出过“自然派文学,就把人类丑的方面、兽性方面,赤条条和盘托出,写得淋漓尽致,真固然真,但照这样看来,人类的价值差不多到了零度了。”(《欧游中之一般感想》)对自然主义的批评是恰切的。当时社会上泛滥的黑幕小说可以说是自然主义的末流,在20年代思想界又泛起一股“真情之流”,&127;宣扬“唯情哲学”,与上面论及的情感思潮及其对“真”的强调也不无关系。值得一提的是,在当时,理想在现实中找不到实现的途径,不得已在艺术中追求其统一,这也正反映了那个时代的悲情。而悲剧正是那个时代最好的精神慰藉。在中华民族的危急关头,王国维一反人们仍习惯于传统的“乐天”苟安精神,敏锐地发现了《红楼梦》这部“悲剧中之悲剧”的重要价值。他认为“美术之务,在描写人生之苦痛与其解脱之道”,《红楼梦》的作者正是“以生活为炉,苦痛为炭,而铸解脱之鼎”。以审美的方式来解脱痛苦,从现实看它是悲观消极的,然而其精神价值自不可抹杀。

五、内容与形式

20世纪初,从艺术文化方面看,是一个内容爆炸而形式贫乏的时代,是死的拖住活的的时代。艺术界,革命之声也是一浪高过一浪。如同梁启超在《饮冰室诗话》中所言:“过渡时代,必有革命。然革命者当革其精神,非革其形式。”他所提倡的诗界革命、小说界革命和文界革命,为改革现实的需要,多注重新名词、新思想和新意境这一属于内容的方面,而对旧风格,旧体裁这一属于艺术形式的方面确很少触及。我们知道,内容决定形式,形式依赖内容。在一定的范围内,内容的变化并不会引起形式的立即变化,形式也具有相对的独立性和稳定性。在这个过渡时代,艺术发展的实况是内容和形式之间虽然形成了尖锐的冲突,而中国古典艺术形式的独立性并没有最后突破。在这时,王国维提出了“一切之美,皆形式之美也”(《古雅之在美学上之位置》,下引此文,不另注。)的命题,可以视之为掀起的艺术形式革命的先声。

王国维说:“除吾人之感情外,凡属于美之对象者,皆形式而非材质也。而一切形式之美,又不可无他形式以表之,惟经过此第二之形式,斯美者愈增其美,而吾人之所谓古雅,即此第二种之形式。”他把美按照近代西方流行的观点区分为两类,即优美和宏壮(即崇高),两者从本质上说都是超功利的,都美在形式。它们的不同在于其构成的因素、样式及作用等方面各具特点。“优美皆存于形式之对称、变化及调和”。宏壮“则由一对象之形式,越乎吾人知力所能驭之范围,或其形式大不利于吾人,而又觉其非人力所能抗”,是一种“无形式之形式”。王国维这里所说的“一切形式之美”,即优美和宏壮,是“古雅”的“原质”,故称为“第一形式”,古雅为“第二形式”,用“后天的”、“经验的”方式把自然状态的美表现出来,使“斯美愈增其美”,成为艺术美。这是古雅的作用。第一形式必须通过第二形式才能成为艺术美,因此古雅具有一种独立的价值,“可谓之形式之美之形式之美也”。

现代哲学论文范文第10篇

首先,为什么要构建中国现代管理理论的哲学基础?其理论客观性何在?

可以这样认识问题:其一,应对中国现代管理理论的学科构建进行前提性的反思,这一前提性的反思则必然要求进入哲学的语境,进入哲学的视域。所谓“哲学基础”,其意涵包括理论前提的廓清、学科内容设定、方法论原则规范与价值导向的反思等基本方面,这些基本方面是由哲学的根本精神所规定的。探究中国现代管理理论的哲学基础,首要的问题当然是其客观性及其创建中国现代管理理论的必要性与可能性。就其客观性而言,管理的行为与活动在以往人们的社会生活中无可避免,现代管理在今天的现代化过程中同样无可避免。因而管理思想与现代管理理论作为管理活动与过程的反映与反思,包括对于相应管理思想与理论的归纳、概括、总结与升华一样无可避免。就其必要性与可能性而言,没有实践的理论是虚无的,没有理论的实践是盲目的。有实践的理论还必须有哲学的基础与指导,笛卡儿在《沉思录》中将人类的知识体系比喻为一棵大树,而树根则是哲学。法国学者麦基也曾在《思想家》一书中指出:哲学不过是人类文化的地基。哲学的基本精神之一就在于对知识系统进行前提性的廓清与厘定,并进行反思。这就要求必须从哲学的角度认真考虑中国现代管理理论的学科设计与内容配置问题。其二,应对中国现代管理理论进行意义性的反思,这也要求必须将中国现代管理理论置于哲学的论域之中。因为,哲学的根本精神还指向对终极意义的关切,赫舍尔曾写道:“人的存在从来就不是纯粹的存在;它总是牵涉到意义。……对意义的关注,即全部创造性活动的目的,不是自我输入的;它是人的存在的必然性。”所以,任何理论都应当从意义的维度反省其旨归,这一维度也成为构建中国现代管理理论之哲学基础的必要性;其三,管理理论与其哲学基础应该在一种思辨的张力中同步生成,没有实践基础与哲学基础的管理理论,是不彻底的、无根基的管理理论。中国现代管理理论的发展与完善要求学界必须遵循并探析其隐含在管理实践过程中的哲学基础。

其次,创建中国现代管理理论的努力何以可能?

或可这样理解问题:一是,任何管理理论都不可能是价值中立的,必然都有其隐蔽的前提与基础,都暗含着某种价值判断与价值导向。因此,尽管目前国内学术界较少论及中国现代管理理论,但这绝不意味着中国现代管理过程中的思维、理念与哲学基础在现实中是空缺的,只是意味着其理论的归纳、概括、总结不过是隐而不显,有待开显、论证、理论化与系统化而已。中国现代管理理论必然包含在现实的管理活动之中并蕴含着其独特的哲学基础,这是创建中国现代管理理论与构建其哲学基础的现实前提。二是,创建中国现代管理理论的环境与条件已经日趋成熟,主要体现为中国现代管理方面的学术成果日益丰富,并初步形成了一批较有代表性的论著,为开显中国现代管理理论及其哲学基础奠定了现实条件。三是,中国现代管理理论具有实践性与时代性的特色,是管理学普适规律的具体化,又是管理学普适规律的国别化,并贯穿着时代性的鲜明特征。直面中国的、具体的、现实的管理过程中的践行问题“,以解决中国实际问题为服务中心。”这就为中国现代管理理论及其哲学基础的生成奠定了现实背景,从而,完全可能从时代性与中国化的角度去探思与创建中国现代管理理论及其哲学基础。

二、中国现代管理理论哲学基础的历史

结构:从单极主体性哲学到多元博弈性哲学中国现代管理理论因其突出的实践性而具有明显的历史性质,具有相应的历史形态及其历史结构。因而,沿着实践与历史的维度去剖析中国现代管理理论的哲学基础是必要的。从实践与历史的双重角度看,新中国成立以来的主流情况,宏观经济的管理是从指令型的计划体制模式到博弈型的市场体制模式的转型历程。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提出的“市场决定性”,意味着我国宏观经济管理体制的市场化改革力度将进一步深化。在从“计划决定”到“市场决定”的转型历程中,管理理论的哲学基础也将从单极主体性哲学转变为多元博弈性哲学。就指令型计划管理理论来看,其哲学基础主要包括如下层次:其一,理性管理论。实质上,指令性计划管理理论,其暗含的哲学基础就在于,对于经济活动、资源配置所要解决的最基本问题,即供给与需求的问题,人们是可能以自身的预测、设计、计算、规划、布局去指导、整合、规划、监管以及协调的,换言之,相信存在着某种机构,它具备合理处理供给与需求的信息的权能,其核心的哲学理念是对于人或机构的理性能力的坚定自信,从而把人们的理想追求与社会的实际存在人为地“理性化”与“一致化”了。其二,事先决定论。指令性计划管理理论认为,社会中的供给与需求应该被置入预期的和先期的管制之中,并且这种预先的规划与管制可以有效地规避资本主义市场化管理理论的“无政府主义”缺陷与“市场失灵”,从而更优地实现管理的效能。因此,调配资源的事先计划性被摆置到第一位的地位。其背后所潜藏的哲学基础是强调信息系统的“客观性”与人类活动对于过程的“可控性”,并突出“事先”的优位性。其三,权力主体性。我国改革开放前的指令性计划管理理论将指令、计划、规划的主体确立为政府与权力,即以政府与权力作为配置资源、实现资源管理的中心与平台,强调政府与权力在整个管理活动与管理理论上的主体性地位,从而形成改革开放前我国宏观管理的活动与理论总是以政府为核心的状况,权力驱动的特征在客观的管理实践上则成为最显著的特点。其四,整体优先论。我国指令性计划管理确立并推行的是单一主体性,即在管理实践中践行个体服从集体、下级服从上级、地方服从中央的原则。在个体与集体、下级与上级、地方与中央的关系中,渗透与体现的均是整体重于局部、集中力量办大事的整体论哲学思想。总之,我国改革开放前的管理理论,其哲学基础可以被视为“单极主体性”,所谓“单极”指的就是在“预定”与“博弈”中信赖“理性”,在“预期”与“过程”中突出“事先”,在“政府”与“市场”中重视“权力”,在“总体”与“个体”中优先“整体”,即从一种假设的二元性结构出发,并将其中某一者视为基础与核心,而将另一者“依附”于前者的基础之上,以寻求结构的统一。这是典型的基础主义哲学思想。

某种意义上,改革开放新时期的管理理论是在一定程度上对此前管理理论的校正与纠偏。管理实践持续性的现代化,必将突出“现代”的运动性与复杂性的特征。有学者将现代市场经济体制的基本框架内各环节的关系精辟地概括为“互相依存、互为条件”“彼此交叉、相互渗透”“相互带动、相互促进”,可见,现代市场经济具有主体多元性、要素互动性、因素复杂化等特征。从哲学角度看,这就必然强调多元、交互的主体性。改革开放后,我国在宏观经济管理方面逐步确立了市场模式,其实,市场管理思维的哲学背景就在于强调人类活动的过程性与复杂性,这种过程性与复杂性其实是利益多元性的体现与实现。市场思维认为:供给与需求的问题,资源配置与管理的问题,其流通渠道、过程管理、决策机制、监控体系、反馈模式等都是多元因素参与的,且各种复杂因素都会交互作用,处于变动不居的博弈之中,根本不可能一次性地、也不可能事先地给予绝对的理性化的把握。在这方面,西方学者的思想给予我们深刻的启示,例如,哈耶克不仅假定人接受、处理信息的能力是有限的,最关键的在于,高度现代化时期,信息不再是一种可以提前预知的事物,信息本身就必须通过实践、通过接触,才可能有所把握。吉登斯认为,那种高度集中的计划经济模式,在面临初级现代化的管理时期,是卓有成效的,但是到了发达的现代化阶段,计划模式则不可能有效。因此,在不断拓展与深化的现代化历史条件下,在信息总量无限与快速变化的环境面前,理性、预期、政府、权力、整体根本不能单一地发挥作用,它们均只能作为一种元素参与到系统的管理之中,管理的主体绝对不是简单的单极性的,更不能从基础主义的哲学角度去理解现代管理问题,而必须将单极化的基础主义哲学观念发展为多元化、交互性、过程性、博弈性的现代哲学观念,只有在这一平台上才能更好地为中国现代管理理论奠定哲学基础。

三、中国现代管理理论的方法论原则:历史辩证法

研讨并建构中国现代管理理论的方法论原则,应注意这样一个前提:即在与具有普适意义的现代管理理论的方法论原则的比较中突显中国特色。对此,国内学者将其精炼地论述为:“现实要求我们必须对自身的管理实践活动的一般规律进行总结,在探索和把握管理科学内在规律的基础上,深入开展关于中国现代管理理论的研究,尝试建立一个既有普适性又具本土文化特色的管理理论体系,努力实现管理理论的中国化。”而中国化的现代管理理论所应指涉的背景应含有空间与时间两个层次,空间指的是突出中国的地方性,时间指的是突出后发国家的现代化转型这一时代性。由此而论,中国现代管理理论哲学基础的方法论原则必须从西方管理哲学的思维框架中突围,必须从中国的时代背景与地方背景出发,必须凝聚对这一问题进行思考与回答的中国特色与中国声音。毋庸置疑,历史辩证法是中国现代管理理论哲学基础的方法论原则。为什么将中国现代管理理论的方法论原则确立为历史辩证法?

首先,根据中国现代管理理论的“中国化”性质。由于“中国化”既具有相对性,同时又是中国现代管理理论的内涵之一,因此,必须将具有普适意义的西方现代管理理论的哲学方法论作为其参照背景,才能深入开显中国现代管理理论之哲学方法论的特色性。一般而言,西方现代管理理论的方法论基础可以概述为两种对峙的方法论原则:一种是经验论原则。这种方法论原则就是将西方管理理论作为纯然合理的体系加以接纳,再以实证化的态度提炼其哲学方法论前提,因此,它采取的是对以往管理理论的无批判态度,坚持并将单一的效率原则、定量计算原则、组织理性化等思想提升到哲学的层面。经验论原则接受并认可日趋固化与物化的管理经验,在物质管理的实践与理论方面,突出信息化特征;在人事管理的实践与理论方面,构成与之匹配的层级制;在绩效管理的实践与理论方面,强调量化效益与物化成果,如此等等。以人为本、人的因素以及管理的适合性被主动忽视。也就是说,西方现代管理哲学之经验论原则的实质是一种建基于物化基础之上的观念,而“物化的概念存在物只存在于肯定的特征之中,且静静地在其自身的有限中持续着。”因此,这种物化的经验论原则终究是一种对以往事实与过程的潜在肯定与辩护。另一种则是完全反对前者的超越论原则。这一原则强调从物化的以往事实与过程的管理经验与理论中突围,强调对相应管理理论所暗含的哲学前提进行反省与反思。超越论原则反对经验论对于效率原则、定量计算、物化理念、工具理性的无批判态度,其实质在于揭示并指认现代管理理论对人的压抑与侵吞,将一种诞生于启蒙时代的浪漫主义思绪延续至今。

在当代,卢卡奇对物化理念的批判,海德格尔对技术时代数学化的批判,阿多诺对启蒙精神之工具理性的反思,都可归入这一思想框架。应该说,上述二者均有其一定的合理之处,也是对现代西方管理理论的哲学回应。问题的关键在于,这种源出西方现代化背景的方法论原则是否契合中国现代管理的实践与理论的需要,是否有利于构建中国现代管理理论的哲学基础。实际上,它们都不契合、不适合中国追求与实现现代化过程中的管理理论及其相应的实践。作为一个后发的现代化国家,其发展的主要问题在于尽快改变落后的生产方式并迅速提升生产力水平,依赖并借鉴科学技术,以系统化、信息化的思维对管理对象进行合理化的管控,这是必须经历的、不可绕过的过程。其中可能发生的某些“物化行为”,往往带有必然性,不能简单地否弃,也不要一味地从先验的对其进行不切实际的、乌托邦式的道德评估与价值审判。必须认识到,中国现代管理理论有自己特定的国情基础,有从实际出发的适合的哲学基础。如果忘记了这“两个基础”,也就是忘记了历史辩证法,忘记了中国现代管理理论的方法论原则。其次,也不能简单地认同并接纳现代西方管理理论之“经验论”与“超越论”之外的其他方法论原则。这是因为,中国现代管理理论之哲学反思的题中之义就暗含着对现代管理理论的前提检审与价值反思。一方面,哲学方法论原则必须具有超越性的维度,而不能沦为对日常经验的尾随与附庸,批判与创新精神是必须彰显的,也是哲学反思的意义所在。进而,马克思主义的历史辩证法是构建中国现代管理理论之哲学基础的方法论原则。这是因为,马克思主义历史辩证法的最大意义就是有效支撑突破西方管理哲学的“经验论”与“超越论”,构建崭新的认识论、方法论及其话语空间。简要地说,马克思的历史辩证法与“超越论”的哲学方法论不同,不是从某种既定的价值原则、道德标准出发,其反对外在于现实的态度,坚持实事求是的原则。历史辩证法对于实践的进程,对于历史本身有着积极的、肯定的态度,并且这种进程有着“回复自身”的辩证逻辑,因为实践本身就会开显出一个价值合理的世界。《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将马克思的历史辩证法思想体现得淋漓尽致,即马克思以历史辩证法的思路研究资本主义,强调只有历经资本主义的洗礼才能实现对资本主义的内在超越与积极扬弃,从而在历史的现实进程中开启一个价值正当的世界。其正当性与意义性,恰恰内在于历史的辩证逻辑之中。历史辩证法也拒斥“经验论”的哲学方法论,并不完全认可物化的世界,它强调从现实的空间,经由历史的进程对工具理性、计算思维进行审视。其关键在于,这种审视绝不是先验式的、外在的突围,而是辩证式的否定与扬弃,是历史性的、内在性的否定。因此,必须经历并接纳物化管理的阶段,在物化管理阶段全面深入展开的同时也就孕育着其自身趋于瓦解的历史命运。可见,历史辩证法是批判的、革命的。马克思写道:“辩证法,在其合理形态上,引起资产阶级及其夸夸其谈的代言人的恼怒和恐怖,因为辩证法在对现存事物的肯定的理解中同时包含对现存事物的否定的理解,即对现存事物的必然灭亡的理解;辩证法对每一种既成的形式都是从不断的运动中,因而也是从它的暂时性方面去理解;辩证法不崇拜任何东西,按其本质来说,它是批判的和革命的。”进而,就辩证法的否定性而言,马尔库塞写道:“辩证法的力量存在于批判的确信之中,全部的辩证法都被一种弥漫着本质否定的存在形式的概念联系着。

这种概念的内容和运动也是被否定所限定的。辩证法批判所有的实证哲学。”而物化的管理哲学就是实证哲学在管理理论上的思想投射。马尔库塞指出了马克思主义辩证法的历史属性,进一步阐明了马克思主义辩证法所构筑的历史话语,将辩证法与历史观有机地融合起来。他写道:“马克思精心制作的辩证法,是作为领悟内在对抗性的社会的一种概念性工具。把哲学、政治经济学和社会学的固定不变的概念分解为矛盾的组成部分,是为了‘反映’历史的实际结构和运动;辩证法就是要在理论上再现现实的本质。为了恰当地再现它,为了提供一种合适的历史理论,传统的范畴必须重新加以规定,因为它们隐藏了而不是暴露了发生过的东西。然而,思想结构与现实结构之间的辩证关系,不只是反映与相符。”奥尔曼则突出了辩证法的革命性与历史性,他写道:“辩证法是革命的,因为它帮助我们将现在看成社会正在经历的一个阶段;因为它迫使我们将现在的来源和趋势作为它本身的一部分而加以考察;还因为它使我们能够理解,作为这个过程中———其中所有的人和所有的物都是相互联系的———的行动者与牺牲者,我们有能力影响这个过程。在维护‘一切都在变化’这一朴素真理的过程中,未来是作为一种选择被提出来的,其中惟一不能选择的是我们已经拥有的东西。”因此,历史辩证法并不否弃超越,只是将超越视为内在于历史进程中的超越。这些哲学性话语,置换于管理理论的语境中,就是说,作为后发的现代化国家,基于曾经是半封建半殖民地国家的生产力落后的现实局面,正如邓小平提出的“社会主义初级阶段论”,“实际上是依据中国国情客观地对中国现代化建设进行历史定位”。在这一特定的历史阶段背景下,一味根据某种外在的价值标准对管理理论进行哲学性的批判,这种超越论的方法论原则并不适合中国现代管理理论的创建与发展;当然,中国的国情与逻辑也要求进一步深入发展现代管理的工具理性,突出管理的效率化与系统性,进一步强化管理理论的信息化运作与思维。同此,在这一推进的实践进程中,物化管理模式会逐步暴露其自身的矛盾,构建超越于效率之上与计算思维平面上的价值合理性才会被提上历史的议程,并进而现实地予以解决。马克思对此曾概括道“:所以人类始终只提出自己能够解决的任务,因为只要仔细考察就可以发现,任务本身,只有在解决它的物质条件已经存在或者至少是在生成过程中的时候,才会产生。”輯訛輥因而,只有在成熟的历史时段,才会发生实质性的理念跃迁,建立于物化基础上的管理才能真正被内在地超越。西方著名马克思主义思想家卢卡奇说:“‘自由王国’,‘人类史前史’的结束恰恰意味着,人与人的具体关系,即物化开始把它的力量交还给人。”輰訛輥恩格斯在《资本论》第二卷的序言中也说:“这里的问题不是在于要简单地确认一种经济事实,也不是在于这种事实与永恒公平和真正道德相冲突,而是在于这样一种事实,这种事实必定要使全部经济学发生革命”輱訛輥。这样,作为中国现代管理理论方法论原则的历史辩证法就超出了现代西方管理哲学的先验超越论批判方法,也超出了现代西方管理哲学浅表化的经验论对管理理论的无反思性态度,紧扣时代主题与中国国情,从管理哲学的角度做出了具有中国特色与时代风格的“中国回答”与“中国声音”,包括一切从实际出发(如中国现代管理理论的权变原则)、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如中国现代管理理论的例外原则)、实事求是(如中国现代管理理论的统筹与可持续原则)等方法论原则,从而形塑并彰显了中国化现代管理理论的哲学方法论特色。

四、中国现代管理理论的价值导向:以人为本

有学者指出,现代管理的首要基本原则即以人为本,“在管理活动中,人是管理诸要素中最重要的因素,整个管理过程以及管理对象的其他因素都要由人去掌握和推动,没有人的活动就没有管理。人既是管理的主体,又是管理的客体。”“人的因素从来都是管理活动与管理绩效的第一因素,是管理实践中的根本问题。”輲訛輥同时,现代管理理论的趋势在于“越来越人本化”。輳訛輥这些认识无疑是正确的。从哲学的视域来看,中国现代管理理论的价值导向理应是以人为本,理由主要基于以下几点。

其一,以人为本是中国现代管理理论的价值诉求。

应当注意到,现代管理理论密切关涉经济理论,中国现代管理理论与马克思主义经济理论密切相关。《资本论》是马克思主义经济理论最为集中的表达,其所深藏的价值诉求即以人为本。在《资本论》中,马克思就是通过揭批资本主义对无产者尊严的虚妄与劳动价值的剥夺以实现其理论的人文关怀向度。在此基础上建立起来的中国现代管理理论,自然成为其价值诉求。

其二,以人为本是对物化管理理论的批判与超越。

西方现代管理理论是建基于物化这一哲学思想架构之上的。马克思指出,在资本主义处境下的人们,“他们本身的社会运动具有物的运动形式。不是他们控制这一运动,而是他们受这一运动控制。”輴訛輥从而,人的活动、人与人之间的交互关系,会被物所遮蔽与替代,并受“物”的运动所支配,这是物化的一种典型体现,进而“物”仿佛有着天然的属性或魔力———商品化、市场化,人们活动的社会性表现为一种人与人相对抗的、异己性的存在,这就是人的活动在市场经济中的异化现象。对此,马克思写道:“活动的社会性,正如产品的社会形式以及个人对生产的参与,在这里表现为对于个人是异己的东西,表现为物的东西;不是表现为个人互相间的关系,而是表现为他们从属于这样一些关系,这些关系是不以个人为转移而存在的,并且是从毫不相干的个人互相冲突中产生出来的。活动和产品的普遍交换已成为每一单个人的生存条件,这种普遍交换,他们的互相联系,表现为对他们本身来说是异己的、无关的东西,表现为一种物。在交换价值上,人的社会关系转化为物的社会关系;人的能力转化为物的能力。”輵訛輥马克思认为这一情形在资本主义条件下体现得最为显著。因此,在物化的背景下,必然忽视人之社会关系的根本性,反而颠倒性地将物之关系视为基础,这样一来,对物的管理将压迫性地转换为对人的机械性管理,这实际上就是“泰罗制”规范管理体系隐秘的哲学基础。在这种西方现代管理理论的视域中,人被视为“机器”的延伸或单纯的“工具”。卢卡奇引述并认同马克斯•韦伯的看法,认为现代资本主义催生了理性、计算的精神和气质,并渗透在资本主义国家、企业、法律、行政管理的层制等各个方面。资本主义是一个普遍的人类社会发展的历史阶段,用韦伯的话讲,人被困于理性的铁笼。因此,现代西方管理哲学中始终渗透着工具理性主义的思想底色。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物化的批判所给予的深刻启迪是,必须超越物化与管理的一体化结构,以人本精神构建现代管理理论之哲学基础的价值导向。

其三,以人为本是管理现代化的终极目标。

马克思沿着历史的脉络,考察了人之发展阶段,写道:“人的依赖关系(起初完全是自然发生的),是最初的社会形态,在这种形态下,人的生产能力只是在狭窄的范围内和孤立的地点上发展着。以物的依赖性为基础的人的独立性,是第二大形态,在这种形态下,才形成普遍的社会物质变换,全面的关系,多方面的需求以及全面的能力的体系。建立在个人全面发展和他们共同的社会生产能力成为他们的社会财富这一基础上的自由个性,是第三个阶段。第二个阶段为第三个阶段创造条件。”輶訛輥这就是马克思提出的人之解放历程“三阶段论”,即从“人对人的依附”发展到“人对物的依附”,再到全面发展的“自由个性”。事实上,交换社会、资本主义、市场化社会处于第二阶段,这一阶段中,人与人的关系、人对人的支配,是以物为中介的,因此,是人的关系与交往的全面物化。从实质上说,第二阶段仍然是一个人与人相对抗、人支配人的阶段,只是用物的形式来掩蔽这种对抗罢了。马克思把人类社会的第二阶段看作是一段必经的中间阶段与历程,其积极意义在于为“自由个性”阶段创造条件、奠定基础。“自由个性”阶段必然超越资本主义人对物的依附这一阶段性,筑就一条更具人本精神的现代化道路。新中国成立以来,从的“为人民服务”到邓小平的“人民当家作主”,再到科学发展观的“以人为本”,均是对马克思主义人本精神的时展与中国表达。在此背景下,中国现代管理理论理应融入这一发展精神的潮流之中,坚持将以人为本作为中国现代管理理论与实践的价值导向。从马克思主义经典理论到现实实践这两个层面来看,中国现代管理理论的价值导向是以人为本并体现从实际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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