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主与反腐成正比吗

近来，亚洲地区发生的两件大事引起人们的普遍关注：巴基斯坦总统穆沙拉夫下台；台湾地区前领导人深陷洗钱案。事件发生后，各路媒体从不同角度进行了解读，笔者愿意从民主与反腐败的关系方面作一些思考。

有人认为，由人民投票选出来的总统，或是在选举中赢得多数的党所组成的政府，其官员一定廉洁、负责、勤政、高效，否则，他们就会在下次选举中被选下去，这是民主之所以能反腐的原理。

巴基斯坦和台湾发生的事情，却为这种“原理”提供了反例。

当民主遇上腐败，恰如美女遇上禽兽

先说巴基斯坦。穆沙拉夫1999年10月通过上台，被外界视为军人政权。但颇为吊诡的是，恰恰是这个军人在执政时致力于反腐，使巴基斯坦贪官有所收敛，公务员开始勤政，国家获得了稳定的经济增长，政府廉洁程度也有了进步，有人称穆沙拉夫执政的近10年，是巴基斯坦的“黄金十年”。而“民主派”执政时，巴基斯坦不仅经济增长停滞，而且屡出腐败大案，有的竟然直接涉及最高层。以透明国际全球清廉指数为例，“民主派”在台上时，巴基斯坦的清廉程度得分徘徊在2.2左右，而截至2007年，穆沙拉夫执政的巴基斯坦清廉程度得分上升至2.4。

令了解内情的国际观察人士不安的是，接替穆沙拉夫执掌大权的是前总理贝・布托的丈夫扎尔达里。他曾被最高法院裁定为腐败犯罪，被欧洲各国政府到处驱赶，在贝・布托任总理时凡是工程发包都要收贿10%，是臭名昭著的“10%先生”。更令人瞠目结舌的是，扎尔达里还未上台，就已支使巴基斯坦政府向瑞士银行施压，解冻了他和前总理贝・布托这对鸳鸯大盗当年藏匿在那里的不义资产。一个口口声声喊着民主口号的人，却在做着祸国殃民的事情。由这样的人治国理政，可以想象巴基斯坦人民还要承受怎样的苦难。综合几十年来巴基斯坦民主政府和军人政府反复执政的历史，笔者不得不说，在巴基斯坦，民主对腐败的制约极其有限，有时甚至成为腐败分子愚弄人民的帮凶。巴基斯坦的民主遇上了腐败，恰如美女遇上了禽兽，而不是钟馗遇见了鬼。

也许有人说，巴基斯坦只是一个例外，而且是一个极端的例外，我们不妨再看韩国：现任总统李明博原是现代集团总裁，曾因卷入多起腐败案件而遭检方调查，他因而对“反腐败”讳莫如深。2008年2月他高票当选总统以后，第一个动作就是把韩国原来直接对总统负责的廉政公署连降四级打入另册，跟其他机构合并，变成一个“处理民权和腐败问题”的赋闲清谈馆。在国庆60周年时，李明博又借机大赦了大批企业的腐败犯罪分子，理由是振兴国家经济急需这些宝贵人才。以上事实说明，如果民主选举被政客操弄，就不能保证加强国家廉政体系的建设，有时甚至背道而驰。

显然，把民主当作反腐败不二良方的人，其实是把民主等同于法治，把民主的抽象原则等同于公共部门具体的决策操作程序和公务员的操守，把分权制衡混同于监督。

贪腐愚昧的是怎样选上去的

同样的故事，以不同的版本在台湾上演。巴基斯坦前总理贝・布托去世前指定把党主席一职和自己的耳环、手镯和私房钱一起，传给老公扎尔达里，台湾的经由选举上台后，也把民众赋予的权力连同信任一并转包给了自己的老婆――半身不遂的吴淑珍。

在台湾这种号称有领导人定期选举轮换制度的地方，为什么仍会养出一家这样贪得无厌、横行无忌的硕鼠，很值得人们深思。

台湾号称有反对党、有议会，但李登辉时酵出来的腐败和“黑金政治”生态却不容小觑。标榜“清廉、民主”，打着反贪腐、追求民主的旗号上台，但自己贪腐起来一点不输当年的。而且，这个号称“民主进步”的党，党内却失去了对的制约，连党主席蔡英文都承认，在的下，“全党都放弃了思考”。全党上下唯马首是瞻，曲意奉承，溜须拍马，明知道他一家子贪财，扁嫂明火执仗卖官鬻爵，但在“守护台湾”的口号下，没有人敢公开批评。更有甚者，当外国司法单位开始调查家庭成员洗钱案时，一干检、调人员和外交人员却胆敢以拖延甚至销毁罪证的方式保护他。更不用说掌握的媒体，除了替“”制造舆论外，早就失去了独立批评和监督的功能。

笔者在国际间从事反腐败工作多年，从海外角度看夫妻疑似洗钱案，一个令人喷饭的细节是夫妻竟然把瑞士、英属开曼群岛和泽西岛当作洗钱的天堂，光从资金藏匿地的选择和操作的手法就可看出他们的愚昧。

瑞士在1934年制定了《银行保密法》，从此瑞士的银行成了阿里巴巴神话中强盗的山中宝库，只能用密码代号才能“芝麻开门”。因此，“九一一”事件以前，瑞士有全世界最保险的银行，金库里堆满了纳粹从世界各地掠夺来的金银财宝和各国政客、富豪在本国搜刮来的民脂民膏。像扎伊尔前总统莫布杜、菲律宾前总统马科斯、尼日利亚前总统阿巴查、阿根廷前总统梅内姆、伊拉克前总统萨达姆等等，都是瑞士银行的座上宾。

但透明国际在1999年开始推行银行业界自律的《沃夫斯堡准则》，它所奠定的框架和基础成了此后国际金融界改革内部管理，防范、打击洗钱的重要里程碑。2001年“九一一”后，特别是安然公司丑闻后，国际形势骤变，由美国挑头的国际反恐作战把矛头对准全球大大小小40多个“离岸金融中心”，以切断恐怖组织资金来源。2001年美国通过《爱国者法案》，授权美国国税局监控海外银行账户记录。美国与欧盟不断向瑞士施压，迫使瑞士政府于2003年接受《反洗钱金融管制规定》：银行除在必要时提供客户资料外，对于不明资金来源、资金异常运转等，必须主动提报司法机关……

延续李登辉“戒急用忍”的闭关政策，自绝于大陆，使台湾变成了国际弃儿。这套政策实行多年，不但使整个台湾变得闭目塞听，夫妻自己反而成了“受害者”：他们竟然不知“洞中才数日，世上已千年”的道理――瑞士的银行与其他一些“离岸金融中心”，早已不那么“保险”了，一家依旧沿用老皇历，用老方法炒股、洗钱，又怎么会不被抓？

而像这样贪腐成性兼愚昧无知的领导人，当初是怎样被台湾人民选上去的呢？

以上，对近期发生在巴基斯坦、中国台湾乃至韩国的热点事件进行了简要分析。笔者的感受是，民主与反腐败不一定成正比。民主是人们的美好追求，它的优点固然要讲足，但在民主的实践过程中，也要充分估计到它的缺陷与不足，这才是负责任的态度。

（作者系“透明国际”南亚及大中华区高级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