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逸的“浮生六记”

冰逸在北京又做了一组“浮生六记”。看她的画，总让人想说点儿什么。但到了她的画的面前又是张不开嘴的。她的思维奇特，以至于画面是奇异的。有时会吓你一跳。完全摸不着来路。只能把你调动起来跟着她跑。

在上次离开纽约之前，冰逸把一套五张的“西厢记”存到我纽约的工作室里。这是我要求的。那组画我相当喜欢。也许是因为我很久没有看到真正的绘画吧。好的绘画，经常是让我不知道怎么办。我几乎没有买过什么人的作品，但我真的有点儿担心；说不定哪天，这几张画被什么人弄走了(今天收藏的疯狂几乎是每一天的事情)。我有点希望这组画就“定”在那里。另外凭她的这种随心所欲，说实话我也有点担心。她下一组作品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这组“浮生六记”让我看到了突如其来的冰逸艺术的一个模糊又清晰的长线。

她的画这样吸引我，多少是因为它有太多的不清楚和恍惚在她的画中(也许是因为在今天有太多过分“清楚”的绘画了)。她是会画画，还是真的不会画画?用笔和颜色完全看不出章法。“胡涂乱抹”，来路不明。“真敢画呀!”

像是这画家从来没有看过什么艺术品，根本没有把“画面”放在眼里。那些传统画论、现代概念是失语的。真不知道怎么把这些零碎的线条和油彩的“皴法”，甚至幼儿园手工课的玩意儿，归堆儿之后，一项一项地分析出来。

请她自己说说这些画是怎么回事。她总是说一些古代典籍上的东西。像拉家常似的倒出来，原来她画面上的“方法”和形象都有说法，就像文字中的“用典”。足可以做一本“冰逸绘画注”出来。也许应该把对她的“胡涂乱抹”描述为“舞文弄墨”才合适。但这又太像旧文人的把戏了。和她这位在耶鲁受过严格的现代艺术理论训练的和活跃于纽约和北京的时尚女孩儿又很难连在一起。艺术是宿命的。有她这个人，就有这些绘画。

画画，你要是面对艺术史，就变得很难。从古到今只有一张画布。却有那么多的绘画史的书写。人们总想把只属于绘画的那一部分用语言文字说出来。结果可以从画布上放开的只有那些不属于绘画艺术的那一部分。其实是可有可无的部分。

真正的绘画，其实是说不出来的。

这是绘画存在的理由。

也是冰逸画了这么多年，没有人可以给她的画写出好的文章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