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男人的修养

时间:2022-06-24 07:56:47

你以为谁都可以穿特别定制的衣服,灿烂地站在舞台上吗?其实舞台上有一种孤单就是不能做自己――

十秒侧扫视

我没法忘记那个人的那种眼神,是那种很标准很从容的侧扫视,伴着他的眉毛下垂嘴角下撇,让我知道他当时正在对我表示猜疑。

可仔细想来,那个男人耗时大约十秒的斜视实在是没半点儿道理的,我又不认识他,而且一般来说,在这样的场合,不论规模大小,不论台够不够高,不论捧场的够不够挤,在那铺着红地毯的舞台上,基本上就只有主持人才够得瑟的。

我不知道,这个男人如此,是要对我显摆什么,品位吗?

虽说我只是传媒大学毕业三年后仍在苦苦寻求正式舞台的小主持人,仗着学长周大黎那点横七竖八的人脉,才有机会跑江湖似的做做主持人,但是作为一个正式修过礼仪这门学科的我来说,我实在是对这个男人不礼貌的侧扫视有点专业上的反感。

散场后,我气呼呼地跟周大黎说:“有些人,就是次,难道不知道文明观众基本准则,不管节目多不合口味,不管你是谁只要站在舞台下,都不可以吹口哨喝倒彩,以示尊重。”

周大黎边洗脸边说:“小槟子,今天哪有口哨喝彩,不都只顾抢赠品了吗,你没瞧见啊,我们刚忽悠完,那小白脸一样的市场销售代表往台下扔赠品时脸都绿了。”

“真没人喝彩吗?”

“真就没有。”周大黎将湿漉漉的脸从我面前晃过说:“怎么了?今天关心起人气来了?”

我把外套往腰间一系,取了头盔,笑着说走吧。

坐在周大黎身后,我觉得整张脸都在发热,我们一起主持过上百场大小促销会,见过不少凑热闹捞礼品的人,那时倒是一个都没在意过,可今天当我对那堆杂牌儿小家电进行美言时,我却非常在意台下有个男人很挑衅地看了我十秒钟。

凭直觉,我知道那人绝非天生就是斜眼睛,他就是故意针对我的,难道他认识我?

你有台吗

周大黎说他正在跟商家洽谈业务,让我赶紧到商场去,还嚷嚷着说:“小槟子,你要是早到五分钟,就可以早五分钟获得惊喜。”

我故意不屑地说:“你骗谁呢?”

他说真的,慌乱地解释让我都笑疼了肚子。这个周大黎,就是这么可爱又实在。我随便哄哄,他就提前爆惊喜了:“你不是想要那个水星人样子的超声波加湿器吗?我帮你搞定了一个赠品。”

来到商场,周大黎还没下来,我坐在台阶上听歌。

一辆马自达停在面前我没看见,一个男人走下来我也没看见,直到一只手取下我的耳机、一只皮鞋踏上台阶晃动鞋掌敲了我的球鞋几下。

这个动作有点小暧昧,绝对不会是周大黎,我慢慢睁开眼,愣住了。

竟然就是那天那个侧扫视!

“喂,那天你戴假发啊,我说呢,那个跑进足球场吵着要跟男生踢球的假小子怎么妩媚了?”他说。

“不能用假发吗?”我生气地顶撞。

“当然啊!那不是你的风格。”

“切,告诉你,有史记载,周朝时就允许在正式场合里使用假发了。”

“但是那个脚手架搭的舞台,算个什么台?”

“不算台?你有吗你?”

“有。”

我笑了,一阵快言快语中,我终于为心里的疑问找到答案,这个人,是比周大黎还年长的学长秦拓。大一时的一次活动中我俩也是互相杠上,可他还是笑着骑车带我去吃麦当劳,只是后来他毕业了。

没想到现在会遇上。当他问到我为什么毕业那么久了还要跑这种场子时,我说:“没台要我啊,又怕养坏自己,就跑跑啦。”

一个男人的修养

原来学长秦拓真有台,他毕业时,刚好这座城市成立开发区电视台,六年下来他已是台里资历颇深的编导了。他说最近他们台里要推出新栏目,那天在街上看到我,眼前一亮,就觉得我非常适合主持那档节目。

在他的引荐下,我去面试了。但是出来时我却有点沮丧,三年啦,老盼着有一天能走进真正的演播室,但现在进去后,我发现自己完全没有和周大黎在露天舞台上的那种自信。

虽然秦拓在吃饭时,亲切又真诚地说别担心,但我还是觉得悬。下午跑到周大黎家诉苦,去了才知道那天在商场门口我跟秦拓走了,他抱着那个水星人加湿器到处找我,下电梯时还摔着了,脸上还蹭破了一大块皮。

看到我,他额上那几块创可贴笑得皱了起来,他说:“小槟子,最近我谈下好几场,等我脸上好看点,咱俩就杀去,大赚一笔。”

我点头,想跟他说说要去电台的事儿,想着以后也许不能再和他跑江湖了,心里就有点内疚和难过。为了弥补自己的歉疚,我决定找点事儿做做,看见卫生间的衣服,我动手洗起来。

他听到声音竟拼命冲过来,从盆里拿出什么藏在身后,讪讪地说:“袜子臭,很臭。”

我假装捂了捂鼻子说:“真的好臭!那快拿远点儿。”

他转身就往阳台上跑,我扶住门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可真笨,一转身,我就看见他手里拿的东西,除了袜子还有内裤。

我蹲下来洗他的牛仔裤,第一次觉得那种洗衣液里加入的柠檬味,是一种很有修养的配方,像一个大男生加入的害羞一样。

吃饭时我终于说了那件事。

他沉默了许久才说:“小槟子,好好干,让我天天在电视上看到你。”

他连吼也那样暖

地方小台的这种招聘,多半都是半公开,几天后秦拓说台长一共确定五个试播人员。

当听到有苏拉拉后,我很失望,那人我见过,漂亮且有气场。秦拓抓住我的手说:“晏槟,要相信机会在自己手中。”

为了让我更有现场感,他带我去了电台附楼一间闲置的小演播室,他给了我钥匙,让我在这里多练习。

但是每次练完,我都觉得有什么地方还存在不足,想要突破却又不知从何做起。我的困惑秦拓好像永远知道,他提来电脑,让我看一个东西。

原来小演播室旁的旧设备还没处置,他在那里帮我把练习的过程录下来了,他说:“回放总是能找到不足,就像回忆中总会有当年的后悔一样。”

我能明白后半句话的,最近和他的相处中,我的脑子里总是会想起大学里他的最后一年,我的第一年,虽然有争吵,但现在想来更多的是留恋。

“幸好,我们又遇到。”他抓紧我的手说。我红着脸挣脱,心里却喜欢。

电台许多节目都要突出区域特色,原来定的月后试播,因为台里要做一组宣传片而延期。

只是这种等,几天后就变得难熬,我知道,我的难受不只跟上节目有关,还跟秦拓有关。因为自从那天我和他在小演播室聊过往事后,好多个傍晚,在那里,我都被秦拓吻得仿佛世界都在飞,我知道自己越来越忍不住喜欢他。

那天下午,我很想很想见他,就跑到电台,但没有见到他。

出来经过一条街时,听到有人在喝彩,我走了过去,然后在别人的笑声中哭了。

我看到周大黎一个人站在舞台上,穿着西装,没有领带,有只裤脚还卷着。他正以搞怪的样子,换取笑声和人气。

我想起小沈阳,2008年除夕我俩一起看春晚,看完小沈阳后我也哭了。他笑:“小槟子,你以为谁都可以像董卿朱军,穿特别定制的衣服,灿烂地站在舞台上啊!你知道吗?舞台上有一种孤单就是不能做自己。”

生活中周大黎穿西装从不打领带,但是每次跟我主持节目时,他总是会整齐地穿好,我笑他,说他酸,他却乐呵呵地说:“领带是西装的灵魂啊。”

但现在他的身上是丢了魂的西装,而他也像是丢了魂的周大黎。

散场后我站在远处打电话给他。他有装出来的快乐,好像生活每一秒都把精彩给他了。我又哭了,他紧张地追问。我说嗓子疼。

“小槟子,你傻啊,空气干燥,让那水星人干活儿啊。”他连吼也那么暖。

请把视线控制好

我决定从此就跟周大黎跑江湖了,周大黎说他已跟婚庆公司签约了,他提出他要带个搭档去。

我说:“我不行吧。”

他说:“怎么不行,我喜欢的样子你都有啊,一样都不少啊。”

我笑了,其实我心里很愿意去的。因为我觉得为别人的婚礼做主持做见证,是一件很美好的事,美好得让所有的丑恶都不在,美好得让我再也不会想那个什么破电台。

那天我去电台,其实还是见到秦拓了。

在办公室没有找到他,我就直接去小演播室,正要走,看到门没有关严,有一条细细的缝,我一时好奇心起,很想看看那里的旧摄影机,想知道秦拓是在怎样的视角下,一次次为我拍下那些视频的。

只是我没想到,通过镜头,我看到了苏拉拉的背,她的背后有一双手正在解她的文胸,那双手的脸埋在她的胸前,我没看清,但是那双手我认识。

也是在那里,在那间小小的演播室里,那双手捧起我的脸,揽过我的腰,只是我没有允许它伸向我的衣内。

我跟周大黎主持了第九场婚礼后,秦拓打来电话,说台长让我去试播。

我去了,坐在秦拓的对面。

秦拓皱了下眉头说:“怎么没换服装,这种衣服能上节目吗?会让观众觉得没修养。”

“是吗?我不觉得我没修养。至于观众,我放弃了。”

秦拓愣了一下。我笑笑说:“一些事大家心里都清楚,我今天来,只想告诉你,如果以后在大街上见到我,请你给我社交凝视,如果不知道社交凝视怎么用的话,你好好回忆一下,我们大学的礼仪课本上是这么说的――用眼睛看着对方脸上的三角区,OK?”

说这话时,我没忘记面带微笑。

下楼时,我看到周大黎在楼下,靠着树搓手掌,我脱下开衫,往腰间一系,像只考拉般跳到他的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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