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让农村孩子上高中?

有条件的现金转移和早期资助承诺，被证实是最有效的手段

高中阶段教育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如何提高中国农村地区学生的高中入学率，成为一大难题。

近日，在陕西师范大学教育经济研究所成立大会暨“农村公共服务与发展”学术研讨会上，中国科学院农村政策研究中心副研究员易红梅介绍了农村教育行动计划（REAP）团队，在提高农村学生高中入学率方面的探索。

极低的高中入学率

面对中国经济的快速发展和产业升级的趋势，中国的劳动者需要掌握高中或更高水平的数学、语言、外语、计算机方面的基础知识，才有可能在未来几十年拥有稳定的职业和收入。但在贫困农村地区，却有数以千万计的学生没有机会上完高中。

REAP的调研数据显示，在中国西部的贫困农村地区，每100个初一入学的学生，仅有69人初中毕业。进入高中只有46人，其中25人在普通高中，21人在职业高中。高三毕业时，只剩下37人，普通高中23人，职业高中有14人。“换句话说，中国贫困农村地区有63%的学生没有接受完整的高中教育。”易红梅说。

至于农村孩子不上高中的原因，易红梅介绍，主要有四方面：其一是中国高中的高学费，导致上高中的直接成本较高；其二是随着劳动力市场上的工资迅速上涨，上高中的机会成本也越来越高；其三是农村学生无法获得积极的学业规划指导，因为父母外出打工，家庭教育缺失，学校中老师只关注成绩好的学生，师生关系紧张。这让学生对教育回报率一无所知，甚至有错误认知。其四是中国竞争性的教育体系，让很多成绩较差的学生因为考不上大学或高中，就放弃高中或初中教育。

“出钱”把孩子留在学校

针对农村学生不上高中的几大原因，REAP设计了不同的干预方案。

首先是解决上高中的直接成本和机会成本问题。易红梅介绍，REAP探索了两种方式：第一种是有条件的现金转移支付。REAP在西部贫困地区抽样了300个最贫困的七年级学生。如果学生在学年结束时仍留在学校且保持80%的出勤率，将会得到500元的奖励。干预组和对照组对比发现，给钱的学生，初一全年辍学率是5%；而没有给钱的学生，辍学率在13%。换句话说，通过有条件的现金转移支付，可以减少60%的辍学率。

第二种方式，是早期资助承诺，即向贫困的初中生承诺，如果他们在初中毕业后继续上高中，REAP将为他们提供学费补助。REAP的研究发现，这一做法不仅可以改变学生的预期，也改变了他们的行为。

在对七年级学生的调查中，谈及未来的规划，样本中有60%的学生打算上高中。而在REAP对他们做出资助承诺后，有意读高中的学生比例增加到75%。

不过，想上高中并不一定能考上高中。但有了资助承诺后，REAP调研中的九年级学生的高中升学率增加了8个百分点。

信息培训对留住孩子效果不佳

除了“给钱”之外，REAP还针对农村学生缺乏学业规划的问题，开展信息与职业规划培训。

第一种方式，是给孩子们开一节信息培训课程，核心是传递一个信息：如果你高中毕业，你可以赚更多钱。第二种方式，是给孩子们开四节职业规划培训课程，除了信息培训，还告诉孩子们，如果你要上高中应如何准备。

但这两种方法的干预结果令人沮丧。两种方法都没有增加学生想上高中的意愿，也没有提高学生的成绩。一节课的信息培训对学生辍学率没有显著影响，而提供更多信息的职业规划培训课程，学生的辍学率甚至增加了1.7%。

易红梅分析，这有可能是因为职业规划培训课程向孩子们讲述了上高中要做出的努力，反而让学生觉得读书太难了、干脆不上了。

职业教育不是理想出路

要解决教育体系竞争性的问题则更为复杂。易红梅介绍，中国的高中教育体系，除了竞争性极强的普通高中，还有非竞争性的中职体系，后者也是中国近年来的发展重点。在过去十年间，中国中职院校的在校生人数从1 100万迅速提高到2 200万，政府每年的投资也高达1 400亿人民币。

但贫困农村地区的中职教育质量却令人担忧。REAP的研究显示，入学一年后，中职学生的基本学习能力大幅度退步；相较同等水平的普高学生，中职学生所谓的专业技能也无实质性的优势。

易红梅介绍，对老师校长的访谈也呈现出同样的问题。老师们大多对自己的工作不满，急于离开。学生们则在校园内虚度时光，如REAP拍到的计算机专业课堂上，不少学生正在偷打游戏。

没有规范的课程，招生方式混乱，缺乏有效的评价机制，被看作是中职教育质量低下的主要原因。

易红梅认为，贫困地区中职未能培养适应未来经济发展需要的具有高中教育水平的毕业生。而如何能让农村学生有机会上高中，当前，进行有条件的转移支付和早期资助承诺是有效的方式。

（来源：《新世纪周刊》 蓝 方/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