构建女性心灵花园

摘要：铁凝小说《大浴女》不仅挖掘暴露了女性中的自私、狭隘、仇恨报复、的放纵等丑恶，而且刻画了尹小跳在自省、忏悔、道德超越中体现的人性的善良美好。在人性善恶的纠缠与搏斗中展现了人类尤其是当代女性真实的生存境遇。

关键词：大浴女；尹小跳；形象探析

中图分类号：I06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5-5312（2011）30-0041-02

法国画家皮耶尔・奥古斯特・雷诺曾所做的一幅画，题名为《大浴女》。铁凝以这幅画的题名来给她的小说命名，当然也有其深层的含义。“大”即成熟：“浴”即洗浴、荡涤；“大浴”即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彻头彻尾的“大彻大悟”。“大浴女”即女性经过精神的磨难与心灵的拷问，获得灵魂的洗礼，最终得到安宁，人性得以升华这也是小说的题旨。尹小跳是《大浴女》所创设的一个中心意象。作者以主人公尹小跳为主要载体，在多种人际关系中丰富地塑造了“大浴女”的形象。

一、仇恨：男权文化对女性意识的遮蔽

在许多女作家笔下，母亲的形象大堆都是温柔可亲的。像冰心所反复吟唱：“母亲呵！你是荷叶，我是红莲。心中的雨点来了，除了你，谁是我在遮拦天空中的荫蔽？”但在铁凝的小说中却有这样一类母亲性形象的存在：他们自私、冷漠，在业务上既不刻苦，有缺乏才能，却自视甚高，永远怨天尤人；在家庭生活中推卸责任，不操持家务，与丈夫关系紧张，与子女很难沟通。颇具代表是《大浴女》中章妩。

铁凝颠覆了传统母亲在人们心目中的慈善形象，她冷冷写到：“并不是每一个母亲都具备孩子能力……并不是每一个母亲都能够释放母亲的光辉。”在小说中，尹小跳与母亲章妩之间始终存在难以弥合的鸿沟。她认为母亲的不贞以及私生女尹小荃是整个家庭的耻辱。

像尹小跳的母亲章妩是个值得同情的角色。她勇于突破传统的道德规范以及当时社会观念拘束，追求自我的释放。但她又是那个社会时代的人物，不可能从那牢笼冲出，最终背负道德伦理的压迫，注定她那悲剧的一生。尹小跳站在“审母”角度去看她母亲：在某种程度上在她的思想依旧弥漫浓厚的男权文化色彩。男人依旧是这个世界的主宰者、统治者、和决策者。以男性为标准，确立了“男尊女卑”、“从一而终”、“节烈”等道德伦理规范。尹小跳几乎是有意识或者无意识地用传统道德匡正自己的思想和行为，无奈地发出“身为女人”的长叹，接受者“身为女人”的不公命运。

铁凝也曾说：“在这个时代，并非大多数女性都有解放自己的明确的概念，真正奴役和压抑女性心理的往往也不是男性，恰恰是女性自身。”尹小跳以及她周围的女性面临这样的境遇：她们或由于历史的压抑，或由于有意无意的过失，造成了自身的困境，更重要的因为女性缺乏自身解放意识。

二、矛盾：善良人性的复回

尹小跳是一个不多见的十分纯真的女孩子，但是就是这样的女孩子在她的内心深处，同样充满了复杂、天真、虚荣甚至有时略带邪恶意念的感情。

尹小跳一直都生活在痛苦之中，在矛盾中挣扎，有时企图逃避。对于妹妹的死，随着时间的推移，年龄的增长，认识的能力的提升，她深感用一个人的生命来表达对另一个人的不满显然是不人道。书中写到，在尹小帆的回忆中她是“坦然”承认拉住了尹小帆的手。可在尹小跳心灵深处何尝不渴望尹小帆来和她一起承担罪过，这样她可以减轻压力。同时在小跳内心希望像尹小帆一样逃离福安，逃离那段历史，渴望把自己洗涮干净。

在面对唐菲亦是如此。小跳利用了唐菲的内疚，让唐菲为了自己的名利、虚荣心去献身。对于唐菲的“逼良为娼”的行为，她一开始就推卸良心上的责任。她甚至把这讲给尹小帆听，渴望得到尹小帆精神上的支持和安慰。然而尹小帆却说：“，你是多么啊！”尹小帆的内心又何尝不是骂自己的，但她仍旧在逃避，认为唐菲就应该这样回报她，。

尹小跳希望把“罪恶”推卸或是涂抹掉，至少希望有人和她一起承担，这是人遇到压力时的本能反应。一方面，她在逃避自己；另一方面，希望审视出他人的种种破绽来安抚我们自己那无法告人的心。可对别人的审视非但但没有让她真正地解脱。反而让她越发透彻看清了自己。这种对于自己明晰地认识，更加重了她内心的恐惧。活生生的现实，本能求善以及内心明辨是非的能力，都让她无从逃避。

陀思妥耶夫斯基在揭示人的恶的本性的同时，并没有丧失对人的信心。他认为，每个身上都藏着一个“魔鬼”，那么同时“天堂”也藏在每个人心中。哪怕是穷凶极恶的罪犯，也没有完全泯灭人性中善因素。

三、自审：灵魂沐浴

在尹小跳灵魂深处有两大罪恶是永远抹不掉的。一个是尹小荃的死，一个是唐菲为了她的调动而主动受辱。尹小跳的内心深处，一直认为自己幼时未能尽力拉住尹小帆的手才导致了妹妹的死亡。尹小跳心中的罪，在这反复的情景再现中深化的，她对此耿耿于怀，一直处于某种沉重压抑的罪恶心理中无法自拔。

作者她超越了中国人传统价值观里对“无知犯罪”的宽宥态度以及对童心的推崇和无条件赞扬，她执著的审判着“小跳在小帆手上的那点用力”，揭示了童心的纯洁和稚嫩中隐藏的邪恶，揭示了人性的复杂与不可预测。

但她又是仁慈的，她并没有对其笔下的人物赶尽杀绝，而是让其不断寻求救赎之路。《大浴女》这部书中就从爱情、亲情两方面开展示尹小跳的自审、自我救赎历程。

在爱情上，尹小跳先是认识了方兢。当方兢弃她而去的时候，她呆坐在办公室，眼泪掉在抽屉里，她悲痛欲绝的时候却也轻松要命。犹如因果报应，尹小跳将所有加之于身上的痛苦看成是自己对小荃残忍行为的惩罚，这使她的心中充满了宗教情怀般的宽容。

再者说遇到了真爱陈在，她向陈在坦陈自己对尹小荃的见死不救，坦陈自己所有最隐秘最罪恶的行为。尹小跳获得了肉体彻底的解放，灵魂得到了最深刻的解脱。正如她自己说的：“解脱不是把罪恶推卸在旁人身上,解脱其实是正眼面对你的罪责。”尹小跳开始认真的审视自己的生活，与自己的灵魂对话。她不再惧怕，在爱与被爱的世界里，她才真正领悟到了生命的可贵，理解了尊重生命的意义，坦然地面对自己有罪的灵魂了。

亲情的救赎表现为尹小跳宽恕了一直与她作对与她争夺利益并夺走了一直爱恋她的美国朋友麦克的尹小帆，也宽恕了她的父母，尤其是她的母亲。小说设计了一场“救母”之戏：在商场里，母亲遭到了无端的围攻，她的尴尬、无助、痛苦唤醒了小跳“心中从来没有过的一种关怀和护卫的渴望。”在众人面前，她勇敢地站出来保护自己母亲的尊严。小跳救母，是因为她的内心获得了母性的情感，三十岁的小跳真正成熟了，她最终还是宽恕了母亲的自私和欲望。

宽恕不是屈从，这首先必须建立在洞见之上，宽恕也必须建立在理解的基础上，只有理解后的宽恕才是发自内心的宽恕。在对他人无条件的善与爱之中，尹小跳的灵魂逐步走向清洁。

四、宁静：自我超越

女主人公尹小跳心灵达到了真正的安宁是她主动放弃了与陈在即将到来的婚姻，在“真爱”与“灵魂的安宁”之中，她选择了灵魂的安宁，痛苦却又坦然。这个选择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当她看到陈在前妻万美辰深深的痛苦，看到陈在与妻子之间“不是爱，却比爱更深的惦念”时，尹小跳的灵魂被那种超越爱情的情感震动了。她知道自己与陈在彼此深爱，却不愿将自己的幸福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她知道这种痛苦将会使她愧疚，会使她的灵魂不得安宁，她恐惧这种不安。多年来，尹小荃的死去她始终无法释怀，她的灵魂饱受折磨。多年来深刻的忏悔，使她将对生命的尊重放在了首位，她不愿意去伤害任何一个个体。

用佛家的词语来说是涅磐，即自我超越，是灵魂抵达故土，得到最原初的安宁。这种强大的力量并不源自外在的道德鞭策，而是源自内心对个体生命的珍视，源自善的力量的积累。起初，小跳怀着一颗赎罪的心，却在这忏悔力量的指引下，她对生命的晦暗进行了自觉得清理，完成了人性的升华，由恨到宽容，由焦躁到平静，最后达到了对所有人的宽容平和的爱。这种爱接近宗教意义上无所求的爱。历经了亲情、友情、爱情的尹小跳，不知不觉中超越了内心所与自私的桎梏，向我们展示了人性之中最美的一部分――爱，是这种爱让尹小跳最终实现了自我救赎。

对于灵魂涅磐的小跳，这种爱已经不仅仅是男女之间的爱情，而是一种对万事万物的爱。最终，尹小跳走进了内心深处的秘密花园。铁凝写道：“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座花园，你必须拉着你的手往心灵深处走，你必须去发现、开垦、拔草、浇灌。当有一天我们头顶波斯菊的时候，回望心灵，我们才会庆幸那儿事权 世界最宽阔的地方，我不曾让我至亲至爱的人栖息在杂草之中。”

五、结语

尹小跳这一路走来，心灵从沉重，背负道德的责罚，经历一系列心里的变化，最终忏悔、自我救赎，达到自我超越。这又何尝不是作者的感受。作者铁凝自己也曾说：“文学是对于人生、世界的一种理解和把握，对人类命脉的摸索”。《大浴女》虽然也不乏大的描写尖刻嘲弄，不乏对灵魂的拷问。但是给你人印象至深的是一种生活的甘甜，是一种人的可爱，是传与安慰众多的苦涩和酸楚之后，比一切失望更希望，比一切仇恨更疼惜，比一切痛苦更怡悦的爱心和宽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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