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Vp+Np1+的+Np2”歧义结构语感倾向研究看问卷调查和语频分析

时间:2022-06-18 04:02:54

从“Vp+Np1+的+Np2”歧义结构语感倾向研究看问卷调查和语频分析

[摘要]很多学者利用语频分析和问卷调查的方法研究“Vp+Np1+的+Np2”歧义结构的语感倾向,但却得出不同的结论,由此反映出这两种研究方法在具体运用中存在的问题,文章在指出这些问题的同时,进一步研究制约“Vp+Np1+的+Np2”歧义结构语感倾向的因素。

[关键词]语感倾向;语频效应;问卷调查

[作者简介]梁晓玲,哈尔滨师范大学呼兰学院讲师,黑龙江大学在读博士研究生,黑龙江哈尔滨150500

[中图分类号]H146.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2728(2007)02―0167―03

一、引 言

语频分析和问卷调查是现代语言研究中运用得非常广泛的两种方法。很多研究语言学的文章以及硕士、博士毕业论文里都运用过这两种方法。

问卷调查指的是利用问卷的方式研究语言的一种方法。语频分析是指语用频率效应研究,“语用”指词语及句式(有时也包括语素)在语言中的运用,“语用频率”指词语及句式在一定的语言材料中运用的次数,“语用频率效应”指因词语及句式在语用中出现次数的多寡而对语言的意义、结构等产生的不同影响。

“Vp+Np1+的+Np2”歧义结构是一个经典歧义结构(如咬死了猎人的狗),最早分析这种歧义结构的是熙先生,他利用层次分析的方法分析了这种结构的成因及分化方法。其后,很多学者又从其他的角度研究这种结构,本文涉及的是从认知的角度研究这种歧义结构的语感倾向性。

二、问题的提出

很多学者在文章中都谈到了“Vp+Np1+的+Np2”这一歧义结构的语感倾向问题,如邹韶华、张亚旭、张厚粲、舒华、尤庆学、李峰等。这些学者在研究“Vp+Np1+的+Np2”歧义结构的语感倾向问题时,都采用了问卷调查的方法,并运用语频进行解释,但结论却大不相同。笔者打算探讨一下各位学者在这一问题的研究方法上存在的问题,并阐明对这个问题的看法。

三、“Vp+Npl+的+Np2"歧义结构语感倾向研究与问卷调查方法

在研究“Vp+Np1+的+Np2”这一结构的歧义问题时,李峰先生和尤庆学先生同样采用问卷调查的方法,在调查的例子中,都有相同的一个短语:“热爱人民的军队”,但结论正好相反。李调查了20个人,被调查者都是广播电视系统的节目主持人。具体例子是X1“热爱人民的军队”,x2“牵着小王的手”,调查结果如下:对X1,18人认为是动宾结构,1人认为可以是动宾结构也可以是偏正结构,1人认为是偏正结构。对X2,19人认为是动宾结构,1人认为是偏正结构。由此李先生得出的结论是,当一个“X”有Y、Z两种意义时,按照人们通常理解占优势的这一语感特点,来确定“X”是“Y”或者是“Z”。对于有歧义的“Vp+Np1+的+Np2”结构,人们的语感倾向于动宾[1]。尤调查了50人。第一个例子是“热爱人民的军队”,首选“动宾”的16人,首选“定中”的31人,有3人认为二者可以同时选择。另一个例子是“喜欢李芳的老师”,首选“动宾”的19人,首选“定中”的28人,有3人认为二者可以同时选择。尤先生得出的结论是:“vp+Np1+的+Np2”的歧义句例语感上明显倾向于首选定中义2。

对于“Vp+Np1+的+Np2”歧义结构的语感倾向的研究,不同人得出不同结论,是很正常的,但值得注意的是,对于相同的一个短语(“热爱人民的军队”),同样采用问卷调查的方法,却得出相反的结果,(动宾、定中之比:李为18:1,尤为16:31),这就使我们对这一方法不得不产生怀疑,而由此得出的结论就更让人怀疑。

参照以上学者的方法,笔者设计了一个更加原始的问卷,即列出四个歧义短语,然后让被调查者在每个短语后写出他的头脑中最先产生的意义。为了便于统计,笔者调查了正好100个中文系本科一年级的学生。调查结果整理如下(参见表1):

从表l来看,对于例3、例4两个实例,人们在理解的时候,有明显的倾向性。对于例1、例2两个实例,人们在理解的时候,倾向性不是太明显的。由此可见,“Vp+Np1+的+Np2”这种歧义结构,具体的句例不同,那么第一语感倾向是不一样的,也就是说,不能笼统地说这种结构总的语感倾向是什么,李先生和尤先生分别根据两个短语的调查而得出结论,恐怕都不太合适。也就是说,在采用问卷调查方法时,一定要注意问卷的设计,既要考虑调查内容的全面,又要考虑调查对象的具体情况。张亚旭先生等根据意义的相对合理性,首先把“Vp+Np1+的+Np2”结构的歧义短语分为均衡型、偏正型和述宾型三种不同的类型,其中述宾型是语感上明显倾向于动宾的,偏正型是语感上明显倾向于定中的,而均衡型是从语感上很难判断出倾向于哪一种。张先生利用心理实验的方法得出结论,认为均衡型歧义短语在语感上也倾向于定中[3]。在笔者的问卷调查中,例1、例2两个实例,大致相当于张的“均衡型”,对于这两个例子,人们的语感略倾向于定中,与张的心理实验得出的结论大致相当。

四、“Vp+Np1+的+Np2"歧义结构语感倾向和语频效应

关于“Vp+Np1+的+Np2”歧义结构语感倾向,邹韶华先生和张亚旭等先生的观点正好相反,邹先生认为,从总体上看,人们的语感中倾向于把一个“Vp+Np1+的+Np2”结构总体上看作是动宾关系,他运用问卷调查的方法,调查的例子是“牵着小王的手”,调查人数10人,其中9人分析为动宾关系[4]。而张先生等根据意义的相对合理性,首先把“Vp+Np1+的+Np2”结构的歧义短语分为均衡型、偏正型和述宾型三种不同的类型,其中述宾型是语感上明显倾向于动宾的,偏正型是语感上明显倾向于定中的,而均衡型从语感上很难判断出倾向于哪一种。张先生利用心理实验的方法得出结论,认为均衡型歧义短语在语感上也倾向于定中[3]

邹先生和张亚旭等先生为了解释自己的观点,都运用了语频效应理论。他们都调查了1000个“Vp+Np1+的+Np2”结构的短语。邹先生采用人工的方法,调查的语料是《人民文学》1986年第l期的第1页至第4期的33页。调查结果是,“Vp+Np1+的+Np2”结构的短语在语用中实际用作动宾和实际用作定中的比例为7:3141。张先生利用语料库进行调查,随机抽取了1000个这种结构的无歧义的短语,结果这1000个短语中动宾结构和定中结构的比例是3:7[3]。二者的结果正相反。

目前,关于这一结构的语感倾向问题,观点相

反的不仅限于这两位学者,就笔者目前所搜集到的资料来看,跟邹先生观点一致的还有李峰先生,与张亚旭先生等观点一致的还有尤庆学先生,周治金著的《汉语歧义消解过程的研究》一书中也引用了张亚旭先生的观点。

另外,戴黎刚先生的最新研究表明,人们在认知“Vp+Np1+的+Np2”这样的歧义格式时,语感上明显倾向于选择定中结构,即Vp总是先跟Np1搭配构成动宾结构,再跟Np2搭配构成偏正结构。他的用例是“热爱人民的军队”、“打死敌人的队长”,根据调查统计,约85%的人首选定中结构,约15%的人首选动宾结构[5]。针对这种现象,我们分别采用人工调查和语料库调查的方法,调查了3000个“Vp+Np1+的+Np2”结构的短语,人工调查语料来自《上海第三、四届(1994―1995、1996―1997)“长中篇小说优秀作品大奖”获奖作品集》和《2002中国最佳中篇小说》(辽宁人民出版社,王蒙主编,林建法选编)共16篇中篇小说,从中找出1000个“Vp+Np1+的+Np2”结构的短语。这1000个短语的动宾与定中的比例大约是7:3,也就是说和邹先生的调查结果大体相同。

语料库调查是利用北京语言文化大学开发的CCRL检索工具检索了约145万字的语料库,这个语料库中的语料包括小说、散文、报告文学、人民日报社论。其中小说和报告文学约77万字,检索出1000条“Vp+Np1+的+Np2”结构的短语,动宾结构的630条,定中结构的370条,比例约为1.7:1。散文约34万字,检索出500条“Vp+Npl+的+Np2”结构的短语,动宾结构的为313条,定中结构的187条,比例约为1.7:1。议论文约34万字,检索出500条“Vp+Npl+的+Np2”结构的短语,动宾结构的293,定中结构的207条,比例约为1.4:1。从语料库中检索出的2000条"Vp+Npl+的+Np2"结构的短语中,动宾结构的总数为1236条,定中结构的764条,总的比例约为1.6:1。这2000条短语中有歧义的短语59条,在原文本中属于动宾结构的53条,属于定中结构的6条。

从以上数据可以看出,不论是哪种文体,对于“Vp+Np1+的+Np2”结构的短语来说,都是动宾结构的语用频率高一些,定中结构的语用频率低一些。但是,这并不能证明,“Vp+Np1+的+Np2”结构的歧义短语的语感倾向是动宾的。上文已经说过,“Vp+Np1+的+Np2”这种歧义结构,具体的句例不同,那么第一语感倾向是不一样的,不能笼统地说这种结构总的语感倾向是什么。对于倾向性不明显的歧义短语,人们的语感倾向于定中。而在语用中,出现频率高的却是动宾结构。

可见,语频效应理论不能解释“Vp+Np1+的+Np2”歧义结构语感倾向问题。虽然语频效应是一种非常好的语言研究方法,在语言学研究中使用频率极高,但它也不是万能的,也有它的适用范围和适用对象。同时,运用语频效应理论时,也要注意所用语料的语体的全面性,以免以偏概全。比如张亚旭等先生所选的1000条短语中,定中多于动宾,而笔者检索到的3000条短语中,动宾多于定中。这也许与所选语料的语体有关。

五、余论

李晋霞在《制约“V双+N双”优先理解方式的因素》一文中列举了16种制约歧义结构优先度的原因,她认为“有些‘V双+N双’采取何种优先理解方式以社会常识为标准,反映社会常态的理解方式是优先理解方式”[6]。这条原则同样适合我们。张亚旭在实验中也做了“事件典型性评定”,即考察“歧义短语不同结构所对应的意义在日常生活中的典型性或合理性”[3]。也就是说,在语用中出现的相对频率及符合生活常识的相对程度,是决定“Vp+Np1+的+Np2”歧义结构语感倾向的重要因素,如果两种理解方式在现实生活中的合理性及使用频率相差悬殊,那么,这个短语的语感倾向就会很明显,如“拉着小王的手”和“怠慢客人的孩子”;如果两种理解方式在现实生活中的合理性及使用频率相差无几,那么,我们很难判断出语感的倾向性,如“热爱人民的军队”。

那么,这些倾向性不明显的歧义短语的语感倾向的制约因素到底是什么呢?到目前为止,仍是说法不一,张亚旭先生用“动词论题结构与语义完整性理论”来解释这个问题,他认为,从动词论题结构来看,“Vp+Np1+的+Np2”如果按偏正结构分析,那么,它在语义上是完整的,而倘若按述宾结构分析,它在语义上则是不完整的。以“关心学校的教师”为例,如果按偏正结构分析,那么,除了构成动词内部论题结构的动词“关心”和动词受事(由“学校”来充当)之外,它还包含了构成动词外部论题结构的重要成分,即动词施事“教师”。如果按述宾结构分析,该短语则仅仅提供了构成动词内部论题结构的成分,而未提供构成动词外部论题结构的成分,即动词施事[3]。尤庆学也提出了同样的看法,“Vp+Np1+的+Np2”的歧义句例语感上明显倾向于首选定中义,这可能是由于动宾义的语义结构不如定中义完整,语义自足能力弱一些。动宾义语义结构缺主语,而定中义的NP2是NP1的潜主语7。戴黎刚的解释是:在“Vp+Np1+的+Np2”的结构中,因为Np1在线性序列中的位置比较接近Vp,而Np2与Vp相隔较远,根据思维的一般原则即人的思维总是趋向于从简单到复杂、从近到远、从直接到间接的原则,这样一来Np1就比Np2容易跟Vp搭配起来[5]。笔者认为,张的“语义完整性理论”还是有说服力的。但是,这个问题还有进一步研究的必要。

[参考文献]

[1]李峰.论歧义的制约[J].新疆社科论坛,1994,(3).

[2]尤庆学.歧义度的调查与分析[J].汉语学习,2000,(5).

[3]张亚旭,张厚粲,舒华.汉语偏正/述宾歧义短语加工初探[J].心理学报,2000,(1).

[4]邹韶华.语用频率效应研究[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1.

[5]载黎刚.现代汉语歧义研究述评[J].北方论丛,2004,(3).

[6]李晋霞.制约“V双+N双”优先理解方式的因素[J].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学报,2004,(1).

[7]尤庆学.汉语歧义研究综述[J].汉语学习,2001,(4).

*本文在写作中运用了北京语言大学语言信息处理研究所的CCRL检索软件,并得到宋柔先生和樊太志先生的大力支持与帮助,特此鸣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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