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地方政府创新趋势

时间:2022-06-05 12:55:20

2013地方政府创新趋势

十后,有很多带有曙光性的东西出现了,地方政府创新空间十分广阔。只要试点深入民间了,深入人心了,老百姓得到好处了,是可以持续下去的。

改革需要上下联动

《决策》:党的十以来,新一届中央领导集体不断发出加快改革的信号。这对地方政府创新来说意味着什么?

何增科:无疑会带来积极的影响。最近,中央经济工作会议特别强调,“深入研究全面深化体制改革的顶层设计和总体规划,明确提出改革总体方案、路线图、时间表”。这一宣示,给人以希望,给人以期待。

地方政府创新,必须过“政治”这个坎,总的趋势就是民主、法治、善治。如果这些方面没有突破,就有可能产生突变。当然,我们要“突破”而不要“突变”。如何突破?这个任务,对地方政府有不可承受之重。地方政府创新,说到底就是起到开路先锋的作用、试验田的作用。如果路也开出来了,试验田也种了,最后没有在更大范围内推广开来,就失去了引领改革的初衷与本意。在这方面,中央政府理应发挥更重要的作用。

比如,反腐败要回应民众最大关切。调查显示,在老百姓对反腐败的期待中,排在首位的就是官员财产申报和公开。腐败的终极目的,说到底,就是为了增加自己家庭的财产和财富。通过财产申报、财产核查、公众监督,腐败线索很容易被发现。此前一些地方一直在做,但大多都无疾而终,这就需要中央带头、带动。以官员的房产为例,可能需要公开几个方面,一是房产的实名登记和确权;二是配套一个房产税,每年付一次;三是房产信息全国联网,建立多部门、跨地区信息共享机制。这些事情,完全可以先做起来。

《决策》:十对行政管理体制改革作出了新的部署。未来一段时期,中央和地方政府将有哪些可以作为的空间?

董克用:在论述行政体制改革时,十报告提出“建设职能科学、结构优化、廉洁高效、人民满意的服务型政府”。这几句话,指引着下一步行政体制改革方向,需要用心体会。

我们一直在讲转变政府职能。但什么是政府职能?什么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下的政府职能?却缺乏深入的理论探讨。目前,我们对政府职能的定位是“经济调节、市场监管、社会管理、公共服务”。在我看来,这16个字仍偏重于经济方面。十提出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生态“五位一体”总体布局,很有新意。这就是科学界定政府职能的出发点。现在,我们正在从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型。科学界定政府职能,没有多少国外经验可以借鉴,需要我们艰苦探索。

结构优化是落实政府职能的组织保障。当前主要面临三大问题,一是大部制改革,主要解决横向的政府组织结构问题。中央层面,要研究如何建立大部制,以及如何实现部门间相互协调等问题。二是央地关系,主要解决纵向的政府组织结构问题。以前是分权制改革,在推进经济发展上很有成效,但在保障公民基本权利上存在缺陷,比如跨省高考、社保等存在鸿沟。在保障公民权利上,中央政府做得太少,现在应该多做。地方政府重点是建设服务型政府,直接服务于老百姓。三是事业单位改革。这些年来,虽一直在推进,但是力度不大,在许多领域仍“政事不分”。政府什么都管,不愿放权,“小政府、大社会”从何谈起?

实现政府廉洁高效,关键在于两点。一是公务员制度仍需要继续完善。比如激励约束机制,公务员制度本身是文官制度,公务员本身是一个职业,就是踏踏实实为老百姓服务,不是为了来当大官的。这说明激励机制搞错了。这一点不改革,老百姓不可能满意。二是公共财政体系建设。钱从哪里来,钱往那里去?要跟老百姓讲清楚。透明才能廉洁,不透明怎么行?然后就是绩效评估、舆论监督等制度要跟进,保证政府运作更加合理、科学、高效。

职能科学、结构优化、廉洁高效,出发点、落脚点都是“人民满意”。你定的这个政策,老百姓都不满意,还怎么执行下去呢?因此,建立人民满意的服务型政府,非常重要。

总之,中国地域这么广大,大城市和小乡村也千差万别,地方政府创新空间十分广阔,一定能够涌现大量的服务型政府模式。只要这个试点深入民间了,深入人心了,老百姓得到好处了,是可以持续下去的。

城镇化是一盘大棋

《决策》:中央领导多次强调,城镇化是一个事关长远的大战略,要放在实现现代化和经济社会发展的大趋势中来思考。对此,我们应如何理解和把握?

张占斌:城镇化非常重要的一个方面,就是农民工市民化问题。虽然我们说中国的城镇化率已经突破50%,接近全球的平均数,但我们还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城镇化。我们有1.6亿农民工常住在城市,但没有真正变成城市人,跟户口捆绑在一起的公共服务,比如医疗、教育、社会保障,他们享受不到。这个事情不可能一朝一夕就解决,但首先要有一个积极的态度,量力而行先做起来。现在很多市长、省长都知道这件事,但没有下很大功夫去做,原因在哪里呢?这背后需要很多钱,但这个钱只靠地方政府来解决有困难。将来在中央、地方之间怎么来分摊、分账,需要做一个深入的调研,摸清底数。应该中央出的由中央承担,应该地方出的由地方承担。

我们的城镇化还有很大空间和上升潜力。视察山东淄博的时候,有位农村妇女告诉他自己现在吃穿不愁、衣食无忧,就是想过上城里人的生活。这就是城镇化的动力。很多怀揣梦想的年轻人,来到合肥、来到北京打拼,就是渴望过上城里人的生活。香港城市化率是100%,照样需要保姆,需要洗碗的、送报的,这样城市才会万紫千红、色彩斑斓。所以,只有不同的人真正融入城市,才是城镇化提高的标志。今后如果按照每年1%速度增长,最终城镇化率达到70%的话,我们还有20年增长空间。一年就是1300万人进城,20年就是2.6亿人,再加上已有的1.6亿人,就是4.2亿人。

城镇化一定要有产业来支撑。现在很多城市的城区很大、开发区很大,但是没有产业,地都荒着,晚上黑灯瞎火。不能单纯为城镇化而城镇化,不能搞了半天还不知道城镇化是为了什么。城镇化应该是人的全面发展的城镇化。现在有的地方急功近利,搞农村社区,我也去看了。那里根本没有产业,生活方式改变了,但生产方式没有变化,农民甚至骑摩托车跑五六里路去种地。所以探索是可以的,但要量力而行,不能一哄而起,否则会造成更大的浪费。同时,没有产业的话,也不可能集聚人气。所以要把服务业放在更高的水平,政府放松管制,没有必要办个营业执照,还非让人填那么多表格、来回折腾。当然,现在创业的环境还不够宽松,民营企业很不容易,尤其是中小微企业创业更不容易。因此,一定要给创业者空间,给他们机会,这样城市才有活力。

另外,城市格局一定要提前规划好。中央要有顶层设计,不然政策都不配套。发改委有经济社会发展规划、住建部有城镇体系规划、国土资源部有土地利用规划,这些规划到了地方经常“打架”。所以,城市群、大城市、中小城市、小城镇怎样合理分布、协调发展,都要有个合理安排。

何增科:我们从另外一个角度看,中国目前的城镇化,其实是“半拉子的城镇化”。城镇化本身不应当是城市规模扩张了多少、盖了多少高楼大厦,而应当是城市里所有人都能享受到城市的生活,享受同等待遇。在我们的城镇化过程中,没有一个指标来衡量农民工市民化问题,以及与城镇化相适应的、与本地市民同等的经济、社会、政治权利。我们要把农民工宅基地、耕地、房子这些沉睡资本激活,变成财产性收入。因为他在城里享受不到同等待遇,老家的宅基地、耕地、房子,他是舍不得放弃的。

在城市治理中,农民工如果没有发言权和影响力,歧视性政策会不断出台。因此,要使外来人口在政府决策中享有发言权。另外,还涉及到城市治理到底应对谁负责的问题。对谁负责的背后,是谁拎着他的乌纱帽。为什么一场暴雨就能让一座城市手忙脚乱?因为领导视察时从来不会去看下水道。其实,城市生活质量的高低,城市居民最有发言权。

“讲规则”可化解矛盾

《决策》:不少地方政府创新的产生和发展,都与当地的尖锐矛盾和危机密切相关。对于这些冲突,有没有釜底抽薪之策呢?

于建嵘:我认为规则是最重要的。老百姓、政府都要按照规则来做事。现在,公众之所以参与,很大程度上不是因为自身权利受到损害,而是由于政府的公信力下降,不管政府说什么,都已经不相信了。我们首先要真正理解老百姓对权利的认同。央视记者提问:“你幸福吗?”遭到很多观众调侃,我在微博上互动了。我认为他们应该问:“你担心自家房子被拆吗?”“你买得起房吗?”这些具体问题,才能反映出国民的心态。国民最大的幸福,是对基本制度的认同。因为公民权利很难完全得到保障,比如房子被拆掉之后,打官司没人理你,上访还会被抓。我们需要改变观念,更加强调个人权利,每个人的权利都需要得到尊重与保护。现在上访压力很大,这也是加速改革的契机。不少地方领导都说一定要改革了,再这样搞下去不行了。

我们追求的是多赢,首先就要讲规则、讲道理,前提就是增加政府的公信力。公信力的增加,靠喊几句口号不行,归根结底还是要靠法治。反过来说,法治也需要公信力,二者相辅相成。要改变现在这种高压状况,问题很复杂,但也很简单,就是按规矩来,按法律办。正因为政府不按规矩来,老百姓才会上街闹,把项目闹停工。比如在土地征用上,政府可以经营土地,这样势必会产生强烈的逐利冲动,去争夺更多的土地。乌坎事件就是因为土地财富分配不公。要从确权开始,这个大方向是对的。城镇化要高度重视这个问题,不能再次变成对农民土地的抢夺。

十后,有很多带有曙光性的东西出现了,还是在进步的。我认为应该以确权为基础,从司法入手,讲民生、讲民权,最后推动民主。只讲民生没有民权是不行的。到民主的时候就是制定规则,现在先按规则去做。只要按规矩来,就会化解很多社会矛盾。比如网络问政,只能适应不能管治。今天有微博了,很快还会出来新的传播工具。政府应当有开放的心态,主动顺应时代潮流。权利、义务是对等的,因此公众、媒体也应更加理性,要承担起社会责任。

《决策》:现在,各界都在热议“网络反腐”。是不是把网络、尤其是微博的作用估计过高?

何增科:不是过高。如果老百姓所有诉求渠道都畅通,民意代表反映问题的渠道也畅通,那么中国“网络反腐”的作用就不会那么大。正是因为其他渠道不够畅通,这才彰显出网络的力量。政治学有一个概念,民意反馈机制,就是允许老百姓表达抗议和抗争。好比开车,如果车开偏了,老百姓就会告诉你“左了,往右拐”、“右了,往左拐”。这样车子大致保持在一个平稳向前的路线。如果你听不进别人的意见,只允许大家说“好,好,继续开下去吧”,那么车子开到沟里去了,你都还不知道。所以我们对批评、对抗议、对不同的意见,应该更加宽容、包容,这样更有利于长久执政。

总之,讲民族复兴、讲“中国梦”,就一定离不开民主、法治、善治。这些是回避不了的。中国改革的模式是摸着石头过河,试点先行、法律随后跟进。这就意味着改革者需要承担试点的全部政治风险和法律风险。不少地方政府创新确实已经人走政息。即使如此,我还是想说,真正代表社会进步方向的改革创新,即使在这个地方终止了,也会在别的地方被别的人捡起来做;即使在今天暂时停滞了,也会在10年后、20年后被人捡起来做。有价值的东西,也一定是有生命力的东西,不会因改革者走了,或者遭遇暂时挫折,就被埋没。只要有合适的土壤,一定还会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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