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音乐鉴赏教育维度的思考

时间:2022-05-15 05:35:18

对音乐鉴赏教育维度的思考

【内容摘要】在高等教育的课程体系改革大潮下,如何理解我国高校公共艺术课程的政策导向,全面地认知公共艺术理论课程的教学宗旨与教学功能,完善目前的公共艺术课程教学体系,是我们亟待厘清的理论问题。理解并把握好这个问题,认清正确的教育方向,是高校公共艺术教育工作者的应尽之责,使之能更好地促进我们的教学行为更加规范、更加实用、更加有目的性地发展和进步。文章旨在探讨音乐鉴赏课程的内涵和教学规律,发掘音乐鉴赏课程应当承担的教育意义和教学功能。

【关键词】音乐鉴赏 艺术功能论 道德教化 情感说 卡塔西斯

音乐鉴赏课程是我国高等教育公共艺术课程的重要组成部分,是培养当代大学生优秀的个人素质,提升艺术修养与鉴赏能力的重要举措,一经推出便得到了广大学生的欢迎与好评。面对音乐鉴赏课程的火爆,作为公共艺术教育第一线的教师,更应在喧闹之中对课程进行冷静的思考与分析。毋庸讳言,在掌声背后,音乐鉴赏课程也存在着一些问题,有待于我们厘清问题的实质,对目前教学上存在的问题进行系统的梳理,以做出正确合理的判断,给出我们的对策。

目前,我们存在对音乐鉴赏课程教学宗旨认识不清的问题,在为数众多的开展公共艺术教育的高等学校中,对该课程的命名并不统一。有的称为“音乐鉴赏”,有的称为“音乐欣赏”,还有的称为“音乐赏析”,等等,这看似是名称的混乱,实则为在该课程认识上存在偏差。“音乐欣赏”与“音乐鉴赏”从其内涵和教学形式上来讲是有着诸多不同的。首先,“音乐欣赏”侧重于音乐艺术的审美娱乐功能。东汉许慎的《说文解字》认为,“欣,笑喜也。从欠,斤声。”这里我们不难理解,“欣赏”主要表现为艺术欣赏主体呈现出艺术审美的状态,即音乐艺术的审美娱乐功能,亦即“乐者,乐也”。客观地讲,艺术的娱乐功能的确是艺术的重要功能之一,通过艺术欣赏活动,使人们的审美需求得以满足,获得身心解放,从而享受到精神和形式的愉悦,产生美的感知,实现精神的。美国人本主义心理学家马斯洛曾指出,人生的最高境界是一种“高峰体验”,人们在进行高峰体验时,会进入到强烈的幸福、狂喜、顿悟的状态之中。在高峰体验之中,人们可洞见自己的人生价值与最高理想,诗意地栖居在无何有之乡,聆听天籁的美妙,达到审美的最高境界与“物我两忘”“和光同尘”的艺术境界。由此可见,艺术的审美娱乐功能的确是艺术教育的重要目的之一,是大学生了解、理解、享受艺术的重要维度与途径。

但是,我们也要认清艺术的审美娱乐功能并不是艺术教育的唯一功能,除此之外,艺术还应具备审美教育功能、审美认知功能、情感功能、净化功能等。这些是建立在我们对音乐艺术的充分理解与体验的基础上的。因此,我们对于大学艺术教育的看法亦应更加有包容性与全面性,以审美娱乐功能为主导的“音乐欣赏”则难以涵盖音乐艺术功能的全部要义,应代之以“音乐鉴赏”。

根据中国古代汉语,“鉴”有诸多内涵,如第一,照、照视;第二,鉴察、审察;第三,鉴戒;第四,鉴别、识别。但总的来说,“鉴”的意思是理解、反思、评论、批评。从这个角度来讲,“鉴赏”的内涵要远远超过“欣赏”,如果说“欣赏”仅仅存在于对音乐艺术形式、感性理解的话,那么“鉴赏”则要更为尖锐地指出“艺术鉴赏”是为了更加深层次地了解音乐艺术,把握音乐中所涵藏的人生情感与作者的艺术观念,从更深层次掌握音乐艺术的真谛,对音乐艺术的本质展开形而上的追问,并对音乐艺术所表现的主题进行艺术批评。在我们看来,“音乐鉴赏”这一课程名称更加符合我国高校公共艺术教育的本质属性和教育诉求,我们对音乐鉴赏的办学目的不仅仅是教育学生学会欣赏,更要培养他们独立的人格,完善的知识系统和对艺术表达理解、评论的能力。我们应对“音乐鉴赏”这一课程进行统一的命名,规范其课程名称,强化教学的任务和目的性。

“音乐鉴赏”课程应展示出怎样的教育功能?以笔者看来,“音乐鉴赏”至少要具备以下这些功能,即教育功能、认知功能、情感功能、精神净化功能、审美娱乐功能,除了审美娱乐功能这个方面与前面我们所说的艺术欣赏内容相关之外,其余的四项基本功能则为音乐艺术教育所应具备的精神性拓展和延伸方面的内容,是音乐鉴赏应有之意。

首先,音乐鉴赏课程应具备审美教育和认知功能,两种功能往往在实际的审美过程中交织在一起,轩轾不分,相互促进。通过艺术鉴赏活动,感受到艺术中“真”“善”“美”对人类精神的震撼与启迪作用,引发人们在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上的反思,从而获得某种启示和教育。应该讲,古今中外的许多思想家十分重视艺术的教育功能。中国古代艺术教育理论中非常重视艺术在感化人心、陶冶人性方面的作用,如孔子在《论语・泰伯》中指出“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认为“乐”是道德教化的终极形态,是人们自觉进行道德约束和情感养成的重要契机。在《论语・述而》中,儒家思想认为“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认为作为艺术的“乐”以形而上的“道”(规律、客观实在)、作用于社会形态的“德”(道的人间状态、社会形态)和人性的理想状态“仁”为前提,“礼乐”则以感性可知的方式展现不易把握的理性教条。这充分说明了礼乐在人伦教化中所扮演的重要角色,尤其是作为“礼乐”文化的中坚艺术形式――音乐,儒家给予了极大的重视,十分肯定其在礼乐人伦教育上的功能与作用。《论语》中有两段记载:“子在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曰,‘不图为乐之至于斯也。”(《论语・述而》)“子谓《韶》:‘尽美矣,又尽善也。’谓《武》:‘尽美矣,未尽善也。”(《论语・八佾》)这种对音乐教育功能的重视甚至可见于古老的历史典籍《尚书》中的记载:“帝曰:“夔!命汝典乐,教胄子,直而温,宽而栗,刚而无虐,简而无傲。诗言志,歌永言,声依永,律和声。八音克谐,无相夺伦,神人以和。夔曰:於!予击石拊石,百兽率舞。”(《尚书・尧典》)而到了汉代,《礼记・乐记》中则对这一思想进行了强化:“君子曰:礼乐不可斯须去身。致乐以治心,则易、直、子、谅之心油然生矣。易、直、子、谅之心生则乐,乐由安,安则久,久则天,天则神。天则不失而信,神则不怒而威。致乐以治心者也。致礼以治躬则庄敬,庄敬则严威。心中斯须不和不乐,而鄙许之心入之矣;外貌斯须不庄不敬,而易慢之心入之矣。”(《乐记・乐化》)“乐者天地之和也;礼者,天地之序也。和,故百物皆化;序,故群物皆别。”(《乐记・乐论》)而“乐”的理想状态为“和”,“故乐也者,动于内者也;礼也者,动于外者也。乐极和,礼极顺。内和而外顺,则民瞻其颜色而弗与争也,望其容貌而民不生易慢焉。故德辉动于内,而民莫不承听;理发诸外,而民莫不承顺。故曰:致礼乐之逍,举而错之天下,无难矣。”(《乐记・乐化》)

在造型艺术领域,持如此观点的也不少,如“定王使王孙满劳楚子。楚子问鼎之大小轻重焉。对曰:在德不在鼎。昔夏之有德也,远方图物,贡金九牧,铸鼎象物,百物而为之备,使民知神奸。故民入川泽山林,不逢不若。魑魅魍魉,莫能逢之。用能协于上下?以承天休。桀有昏德,鼎迁于商,载祀六百。商纣暴虐,鼎迁于周……周德虽衰,天命未改。鼎之轻重,未可问也”。(《左传・宣公三年》)南朝艺术理论家谢赫在《古画品录》一书中总结:“图绘者,莫不明劝戒,著升沉,千载寂寥,披图可鉴。”可见在艺术的早期发展阶段,社会教化功能是其发展的主要推动力,而到了近代,蔡元培先生提出“以美育代宗教说”,他以德国康德美学作为其理论基础,并认为纯粹的美感可以破人我之见,无利害得失之心,因此可以陶冶人之性灵,使之日进于高尚的境地。蔡元培先生认为,与宗教相比,美育有这么一些显著的优势和文明特点:“一、美育是自由的,而宗教是强制的;二、美育是进步的,而宗教是保守的;三、美育是普及的,而宗教是有界的。因为宗教中美育的原素虽不朽,而既认为宗教的一部分,则往往引起审美者的联想,使彼受智育、德育诸部分的影响,而不能为纯粹的美感,故不能以宗教充美育,而止能以美育代宗教。”(蔡元培《以美育代宗教》)蔡元培的“以美育代宗教说”可以认为是中国美育思想中审美认知、教育功能观念的集大成者,其中蕴涵着博大深刻的艺术美学思想。“宗教之为累,一至于此。皆激刺感情之作用之也。鉴激刺感情之弊,而专尚陶养感情之术,则莫如舍宗教而易以纯粹之美育。纯粹之美育,所以陶养吾人之感情,使有高尚纯洁之习惯,而使人我之见、利己损人之思念,以渐消沮者也。盖以美为普遍性,决无人我差别之见能参入其中,食物之入我口者,不能兼裹他人之腹;衣服之在我身者,不能兼供他人之温,以其非普遍性也。美则不然。即如北京左近之西山,我游之,人亦游之;我无损于人,人亦无损于我也。隔千里兮共明月,我与人均不得而私之。中央公园之花石,农事试验场之水木,人人得而赏之。埃及之金字塔、希腊之神祠、罗马之剧场,瞻望赏叹者若干人,且历若干年,而价值如故。各国之博物院,无不公开者,即私人收藏之珍品,亦时供同志之赏览。各地方之音乐会、演剧场,均以容多数人为快。所谓独乐乐不如人乐乐,与寡乐乐不如与众乐乐,以齐宣王之,尚能承认之,美之为普遍性可知矣。”(蔡元培《以美育代宗教说》)

其次,音乐鉴赏课程应具备情感、表现功能,亦即在音乐鉴赏中体会艺术家所表现出来的人类最为真挚的情感,从而陶冶艺术欣赏者的情感,《论语》中就不乏这样的大量记载,《论语・先进》中提出“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儒家认为“舞雩”这样的原始祭祀舞蹈是养成儒家良好道德情感的重要途径。而在《老子》中,道家学派严肃地指出:“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是以圣人为腹不为目,故去彼取此。”(《老子・15章》)道家“法天贵真”的音乐观念不是透过听觉这一简单的感官刺激实现的,而恰恰相反,只有与人类精神情感相契合的音乐,方能唤起人类对自由的追求和真理的渴望。《庄子》中,道家思想提出了“天籁”的美学观念,认为天籁是最为超越、最为隽永,也最为真实的音乐,最能沁入人心,并带来灵魂狂欢的音乐形式,我们亦可将其视为马斯洛的“高峰体验”和黑格尔的“形而上学的慰藉”。而在德国古典主义美学家席勒看来,艺术是无功利的游戏活动,《审美教育书简》中分析了艺术的本质和意义所在。在席勒看来,艺术的起源在于自由的无功利的游戏。席勒在其《审美教育书简》中分析了艺术产生的经历:“由需要的强制和自然的严肃性经过盈余的强制和自然的游戏,才能转变到审美的游戏。”“不满足于把审美的盈余纳入必然的事物,自由的游戏冲动终于完全挣脱了需要的枷锁,从而美本身成为人所追求的对象。”席勒认为人性是分裂的,这种人性的分裂表现为形式冲动和理性冲动。人要从自然走向理性化,中间必须要有一座桥梁,这就是审美教育。审美教育能使人恢复健康,赋予人以心灵美,使得感性和理性、物质与形式等对立都结合起来,从而克服人的分裂状态。

再次,我们不能不提音乐鉴赏课程的心灵净化功能。对于“净化说”,朱光潜认为,要旨在于通过艺术鉴赏行为使某种情绪宣泄而达到平静,从而达到心理净化的目的。“净化理论”在古希腊艺术理论中即有体现。所谓“净化”,希腊语中的表述是“卡塔西斯”(katharsis),本义具有“陶冶”的意思,这个词可用于宗教的净罪仪式,又可用于医学的宣泄疗法。最早在美学上使用“净化”一词的是亚里士多德,亚里士多德指出音乐上的重要功能在于可以治疗宗教狂热,使狂热的人恢复正常状态。在他的《政治学》第八章中似乎想要说明,要么是文明的生活状态不能让人们充分地宣泄情感,要么就是其他原因,致使人们长期处于压抑的甚至是危险的情感状态之中。当普通的生活无法让人们的情感得以宣泄时,人们可以通过艺术手段得以解脱或者“净化”。当人们进入审美意境,从心理感受上说,就是审美鉴赏活动发生的一种独特的心里沉醉和凝神关照的痴迷状态,使人忘记了一切利害得失、一切世间琐事、一切成败荣辱,而进入到一种永恒常乐的审美境界。用法国现象学美学家杜夫海纳的话说,审美境界绽开的一刹那,“对世界的信仰被搁置了起来,同时,任何实践的或者智力的兴趣都停止了,说得更确切些,对主体而言,唯一仍然存在的世界并不是围绕对象的或在形象后面的世界”①。在中国审美理论中,禅宗中对此也有自己的看法,出于宋代吉州(江西)青山惟政禅师的《上堂法语》中提道:“老僧三十年前,未参禅时,见山是山、见水是水;乃至后来,亲见知识,有个入处,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而今得个休歇处,见山只是山、见水只是水。” 到了“见山只是山,见水只是水”的境界,说明内涵的修为已经达到了一种破除我执与他执,一超直入如来地,进入永恒的法执境界中。中国美学范畴中,宋代禅宗修行的最高境界“万古长空,一朝风月”,冯友兰先生讲的“天地境界”以及李泽厚先生提到的“悦神悦志”都属于这个方面的内容。

由此可见,音乐鉴赏课程在高等教育中扮演着十分重要的角色,是促进社会和谐、精神自由、人格完善的重要契机与途径。一个完整的、充满良好气质的大学生不能缺失音乐鉴赏教育这一重要环节,这对塑造人的气质与精神准度方面的作用不可小视。因而,确立音乐鉴赏课程在大学公共艺术教育中的主导地位,是完善现行的教育制度、提升高校办学水平、丰富大学生情感和精神修养的重要内容。

注释:

①牛宏宝.美学概论[M].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3:71-72.

参考文献:

[1]杨荫浏.中国古代音乐史稿[M]北京:人民音乐出版社,2004.

[2]杨伯峻.论语译注[M].北京:中华书局,1980.

[3]奥斯本.鉴赏的艺术[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2006.

[4]李醒尘.西方美学史教程[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

[5]牛宏宝.美学概论[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5.

[6]席勒.审美教育书简・第27封信[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3.

作者单位:河南财政税务高等专科学校文化传播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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