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孩子讲个怪诞的故事

一天晚上，我蜷缩在床上，开始给我的儿子念故事，故事荒诞离奇：

我一边啃我的枕头一边留神椅子。我把墙壁打开，我用耳朵走路。我用十只眼睛走路，两个指头看东西。我把头取下来放在地上，然后坐在上面。我把屁股搁在天花板上。吃完音乐盒后，我把果酱洒在地毯上当不错的甜点。拿着窗户，爸爸，给我画些画来。

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末，具有罗马尼亚血统的法国荒诞派剧作家尤金・尤奈斯库出版了一系列他自称为“愚蠢的故事”并把它们献给他年幼的女儿。瑞士艺术家艾丁尼・德拉瑟为整套图书精心绘制了插图。这些故事的目的就是要“弄醒孩子，让他思考，刺激他，招惹他，有时甚至折磨他”。一经出版，业界赞其为“过去十年最富想象力的图画书”。

成人们一定觉得这样的故事太荒诞。但其实孩子天生就是先锋派文学的读者。波德莱尔这样说过，“在孩子眼里，一切都重新开始。”说得很有道理：我儿子听尤奈斯库的故事，还不时笑出声来，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故事多么的神经兮兮。故事很荒谬，但它仍不失为一个故事。

心理学家苏珊・恩杰调查发现，我们往往会忽视生活中具有故事潜质的点点滴滴，因为我们对故事的认同非常传统，必须有情节、人物、结构几大要素。但是我们的生活，尤其是孩子的生活，却是充满着支离破碎的故事。恩杰对数对母子/女之间随意的谈话进行了录音。结果是，平均每个小时我们听到了9个故事，而故事的创造者就是这些母亲和她们的孩子们。

孩子的生活充满了悬而未决又毫无意义的故事。某种程度上，一本情节怪诞的绘本并不比日常生活对故事的要求更有挑战性。作为一位了不起的绘本作者，克里斯・凡・艾斯伯格在评论奥利弗・杰弗斯的新作《这只四不像是我的！》时说，虽然荒诞派绘本“无需言之有理，但仍然应该有观点。”看来艾斯伯格一直为故事结尾没有对“观点”交代清楚而耿耿于怀。

但是《这只四不像是我的！》仍然是一本充满情趣的书。因为故事是传达意义的一连串事件，而并不一定是有明确意义的东西。意义并非一定要存在于情节中。有时候，意义藏身于一本书给读者留下的感觉里―― 以杰弗斯的新作而言，就是拥有一只名叫马塞尔的四不像而产生的自豪感、责任感和焦虑感。

刚开始我以为我讲的那些最荒诞的故事也一定会让我儿子觉得奇怪：插图完全脱离了故事的情节，无休止地引用某物。但是奇怪的并不是这些荒诞的内容，而是尤奈斯库的童话破坏了我对故事的期望，而不是儿子的。事实上儿子听得津津有味，还涌现出一连串有趣的问题。我和他一起研究这些问题，儿子的眼睛闪着光芒，看得出，他开心极了。

讲完故事，儿子甜甜地睡去，小脸上带着笑意，也许他梦见自己进入了那个故事世界。我想，父母们何必纠结于故事内容本身，只要孩子喜欢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