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北民歌的美丽与坚持

时间:2022-05-04 02:23:06

美 丽

提起家来家有名,家住在绥德三十里铺村……

哥哥你走西口,小妹妹我实难留,手拉住哥哥的手,送出大门口……

你晓得天下黄河几十几道湾,几十几道湾上几十几条船……

曾几何时,这一曲曲陕北民歌犹如“千里的雷声万里的闪”一样响彻陕北大地的山山峁峁,唱遍黄土高原的沟沟洼洼。对于陕北人来说,陕北民歌就是“前沟的糜子后沟的谷”、“泥地的萝卜硬地的瓜”,就是“谷苗苗低来玉米秆秆高”、“一碗碗羊肉一个瘩瘩糕”……它生于黄土地,长于黄土地,同时也是黄土地上世世代代儿女们得以生息繁衍的精神食粮。正可谓:“信天游,不断头,断了头,穷人无法解忧愁。”

是的,“女人忧愁哭鼻子,男人忧愁唱曲子”。在陕北,不论是喜、怒、哀、乐哪一种情绪,都是有歌有调的。夏天,在绿格英英的山峁上或崇山峻岭之巅,可以听到顺风飘来的信天游;冬天,在白格生生的雪原中,在曲曲弯弯的山道里,或一马平川的大路上,赶牲灵的人们会一路走了来一路歌。

村庄里,有坐在大门墙畔编草帽、纳鞋底婆姨们的低婉吟唱,也有后生们“拦羊嗓子回牛声”的高歌回荡。陕北民歌,在黄土高原贫瘠的山沟沟里,在几千年历史的长河中,是劳动人民抒发感情的最好方式。“饥者歌其食,劳者歌其事”,陕北民歌,是人民发自心底的呐喊,是人民交流感情的第二种语言。

落 寞

然而,好像是突然有一天,随着汽车进村的隆隆声,伴着录音机、电视机里流行歌曲的诱惑声,还有手机、网络铺天盖地的无边蔓延,在陕北,从前那些响亮的民歌在渐渐地削弱、沉寂,被新一代越来越多年轻人冷漠、遗忘。

面对这样的现状,有悲观者说:陕北民歌已成了一道正在消失的风景。从现象上看,其一,唱陕北民歌的人越来越少,与之相应的是,陕北民歌的听众也在大面积流失;其二,老一代陕北民歌手无可挽回的相继逝去,埋藏在他们心底的陕北民歌,也将随着他们一同被埋藏在厚厚的黄土地里;其三,陕北民歌原创作品缺乏超越与创新,一直处于一种严重停滞和衰微的状况,老调重弹,固守一隅,必然会扼杀陕北民歌的艺术生命力。

从根源上剖析:内容陈旧使陕北民歌的发展失去了内在的生命力;背景的淡化使陕北民歌的发展失去了外在的支撑力;另外,功能的弱化也会大大地削弱了陕北民歌的发展动力。

无可置疑,以土窑洞、热炕头、山沟沟、阳坡坡为生存根基的陕北民歌,正在失去它生存的土壤和苦难凄婉的生活背景。

生活的苦难淡化了,诉苦歌为谁而歌?

爱情逐渐由封闭、包藏走向开放,那含情脉脉的情歌是否已成无病?

当手工劳作变为机械化生产,那些激昂的劳动号子也终将被隆隆的机器声所掩盖。

没有了“拦羊的嗓子回牛声”,也听不到赶脚的人儿孤寂的呐喊了。

在黄土丘陵的深处,在陕北人的血脉里,陕北民歌落寞了、沉寂了。

徘 徊

像黄河一样流淌了几千年,像黄土地一样积淀了几万年,具有顽强生命力、生生不息的陕北民歌难道就这样中断了、销声匿迹了?

面对蓦然间失语的陕北民歌,有人焦虑,有人徘徊,有人叹息,有人呐喊,也有人在苦苦地追寻着、坚持着。

陕北民歌,你到底要走向哪里?

伴随着大批民工潮水般地涌入城市,陕北民歌也带着一身土气,风尘仆仆地挤进了城里人的生活圈子,开始在城市的酒桌前、KTV包厢、迪厅里周旋、流浪……

城市里的灯红酒绿、城市人的浮躁正在一天天侵蚀着陕北民歌骨子里纯朴、善良、敦厚的灵魂。随着迪厅里“我要嫁给有钱人”的一声声尖叫,残留在陕北民歌灵魂深处的那份纯真也几乎被涤荡得干干净净。没有“荞面圪坨羊腥汤,死死活活相跟上”的生死相随;没有“这么长的辫子探不上个天,这么好的妹子见不上个面”相思惆怅;也没有“你若是我的哥哥就招一招手,你不是我的哥哥就走你的路”的浪漫默契……人们听到的不再是原汁原味的陕北民歌,而是一种完全变味的陕北民歌。

挣扎在城市一隅的陕北民歌也在附庸潮流,被一些低级趣味所感染,无可避免地开始走向庸俗化、消遣化和商业化。

坚 持

任何一种艺术形式最终总会走向雅俗共赏的。一方面,下里巴人在低俗之谷寻求生存之地;另一方面,阳春白雪又在高雅之巅追寻艺术的提升。

陕北民歌并没有完全沉浸在城市的酒席歌厅里自轻自贱,陕北民歌凭借其固有的艺术生命力,倔强地在城市里延续着它的生命之火、艺术之光。近些年,许多民歌手始终坚守着陕北民歌的精神、风格和品质,把土生土长、原汁原味的陕北民歌奉献给了新时代。

他们从艰难曲折中走过来,坚持到底终获得了成功。他们的经验其实很简单:那就是他们对黄土高原、对陕北人民、对陕北民歌一以贯之的爱。离开了陕北,离开了陕北民歌,他们就一无所有。他们的人生因陕北民歌而精彩,陕北民歌也因他们而走出黄土地,走向了世界。

王向荣,这个来自榆林市府谷县的农民,这个曾经放过羊、掏过炭、烧过砖、赶过牲灵、走过口外的陕北汉子,他的人生经历,集中地体现了陕北民歌的生命内涵。唱陕北民歌就是他一生的艺术追求,他擅长编山曲改民歌,老民歌经他一唱便有了新意。几十年来,他唱着《你把哥哥的心扰乱》《一年四季浪里钻》《十对花》等民歌,从府谷到榆林,从榆林到西安,从西安唱到北京。尤其他的《白马调》《移民歌》到《东方红》的串唱、《天下黄河几十几道湾》和《哪达达也不如咱山沟沟好》等曲目已经成了他的品牌。王向荣也借此赢得了“西部歌王”的美称。王向荣说:我走过国内外许多大城市,但我的艺术生命之根仍然在陕北,在我曾经放过羊的黄土高坡上。

是的,王向荣的那张饱经风霜的脸,本身就是一道道黄土高坡,也是他的一张艺术名片。

延安市安塞县的贺玉堂,他把《走西口》《摘南瓜》等许多传统陕北民歌经过修改加工,增加了新的内容和特色。在演唱中形成了自己高亢、宽野、深沉的艺术风格,素有“民歌大王”之称。

还有最近几年活跃在民歌歌坛上,坚守《圪梁梁》、抛洒《泪蛋蛋》的孙志宽;有挥洒自如、手执羊鞭的山西左权民歌手石占明,他的《蛋哥相亲》富有幽默诙谐、妙趣横生;还有头裹白羊肚手巾,身穿二毛羊皮马甲的山西民歌手阿宝,他的新编陕北民歌《山丹丹开花红艳艳》独树一帜,别有情趣……

正是有这么一大批民歌精英们的坚守与追寻,原生态的陕北民歌才得以在更高层次的艺术殿堂里争得一席之地。陕北民歌让“魅力12”魅力无穷;陕北民歌也使2004春节期间中央电视台西部频道播放的“西部民歌大赛”大放异彩;2004年5月在上海举办的“上海国际音乐节”,秋季在北京举办的“原生态民歌演唱会”上,陕北民歌都在全国引起了很大反响,特别是在学术界,引起了许多学者的极大兴趣与关注。

原生态的生命在于它的人民性与生活性,原生态的价值就在于它的历史性与真实性。这就不难理解,为什么那些古老的、朴实的、憨厚的原生态民歌会在现代都市,越来越受到人们的关注与宠爱了。看来,还是那句老话:越是泥土的越是鲜活的,越是古老的就越是现代的,越是民族的就越是世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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