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姆偷天价手机案的前前后后

郑州一位保姆偷了雇主的手机，没想到这部手机价值6万多元。2012年6月，法院一审判处保姆有期徒刑10年，并处罚金2万元。随后，“保姆偷天价手机案”在国内引发诸多争议，郑州市中级法院将案件发回重审。2012年12月28日，法院重审宣判，以该保姆对所盗手机的价值存在重大认识错误，判其有期徒刑2年，并处罚金3000元。对此有法学专家称，该案依法改判符合法律规定，体现了对民意的尊重。

一

张芸现年50岁，家住河南省禹州市农村。张芸没有什么文化，1991年与河南禹州农民29岁的司家国结婚。1995年开始，丈夫司家国凭着电焊工的手艺走南闯北，但他们的儿子不喜欢念书，不到初中毕业就辍学了，跟着同村人去郑州等地打工。

1997年秋天，张芸家盖起了两层小楼，准备将来给儿子娶媳妇用，盖房花费11万，举债4万余元。

2011年10月27日，张芸到郑州苏老板家当保姆，每月工资1800元。在张芸到苏老板家前，苏家已有两个保姆了，分别负责照顾一对双胞胎，张芸的主要任务是做饭，同时负责清洗两个孩子的尿布。

然而，张芸并不适应这里的生活。她曾两次给丈夫打电话抱怨，说劳动强度大，自己每天至少要做4顿饭，两个孩子的尿布量很大，洗得她手都肿了……张芸说，她跟主人说自己不想干了，但对方没有提工资的事情。

2011年12月2日早，张芸起来做早饭，发现门口鞋柜上放有一部银灰色的翻盖手机，想到自己已想走却拿不到工资，便把手机拿走，藏在主人家楼下花园自建的萝卜窖里。当天，苏老板起床，见手机不见了，四处寻找也没找到。苏老板曾问张芸，但张芸说没见到。苏老板选择了报警，警察查看小区监控视频后，很快带走了张芸，并在楼下储藏蔬菜的地窖里，找到了用塑料袋包装的这款诺基亚VERTU手机，张芸随后承认手机是自己所藏。

据雇主苏老板说，这部诺基亚VERTU奢侈手机是他花6.8万元买的，还有发票。事实上，VERTU是诺基亚所成立的全球第一家奢侈手机公司，平均每款售价高达十几万元人民币。经警方委托鉴定，这部诺基亚VERTU手机价值6万元。张芸随后被批捕。

二

2012年3月，在法庭上，公诉方指控张芸犯盗窃罪，将苏某的手机藏匿，目的是企图非法占有。但张芸辩解称，她不懂法律，也不知道手机这么贵，寻思手机也就两千多块钱，自己藏匿手机的目的不是为了偷窃，而是因为雇主拖欠自己的工资，干了44天还不发工资，要是他把工资及时给了，还会把这个手机拿回来还他的。

张芸的辩护律师称，张芸是一名农村妇女，系文盲，她进城做家政工作只是贴补家用，被害人拖欠工资在先，才导致张芸偷手机抵工钱。希望法庭根据张芸的具体情况和如实供述犯罪事实的行为，认定其为自首，对她从轻处罚。

公诉机关认为，保姆张芸声称欠薪一事并没相关证据，即使属实也不影响对张芸的罪名和量刑。因为欠钱和偷手机是两个法律关系。其行为已构成盗窃罪，量刑应在10年以上。

2012年6月27日，郑州市管城区法院认定保姆张芸的行为构成盗窃罪，所偷的手机属“数额特别巨大”，一审判处其有期徒刑10年，并处罚金2万元。对此判决，张芸不服并提出上诉。

保姆工钱未发，偷雇主手机却意外被判刑10年，一审判决出来后，在社会上引发巨大争议，舆论压倒性地站在“法院判罚过重”这一方。网友们追问：手机折旧后到底值不值6万多元？难道要按照购买价作为量刑依据？一个用得起几万块钱手机的人，为什么还拖欠保姆工资？多名律师声称，愿意免费为保姆上诉提供法律援助。

对此，有法学人士指出，网友争议焦点聚集在两个方面：一是保姆是否知道这部手机的真正价值？二是这部手机何时购买，核价时有无作过折旧？折旧后现在值多少钱？前者关乎犯罪构成中“主观方面”，后者关乎盗窃数额的确定，直接影响最终刑期。

也有法学人士称，雇主拖欠保姆工资是否恶意？如保姆遭遇恶意欠薪在先，而采取拿走雇主手机的方法加以对抗，其主观恶意与普通的盗窃罪相比，还是有着极大区别的。此外，即便盗窃罪名成立，可减轻、从轻处罚的情节也颇多。

2012年7月1日，郑州市中级人民法院二审裁定撤销原判，发回郑州市管城区人民法院重新审判。

三

2012年12月28日，郑州市管城区人民法院对该案再次公开审理。

法院审理查明，2011年12月2日，张芸将苏先生放在家中的VERTU手机盗走。张芸被带至公安机关讯问。在苏先生之妻衡某找到被盗手机后，张芸供认了盗窃手机的事实。经鉴定，该手机价值6万元。另查明，2011年11月初，张芸还盗窃苏先生岳父存放于苏家的金戒指1枚，并带回禹州家中藏匿。经鉴定，该金戒指价值8162元。

法院审理后认为，张芸的行为已构成盗窃罪，其盗窃财物实际价值达68162元，属于数额特别巨大，但鉴于所盗手机价值明显超出社会公众的一般认知水平，该手机外观无明显特征显示其高额价值，结合张芸的文化水平和生活阅历，法院认为其当庭供述称“以为该手机价值两千多元”属实。故张芸对于所盗手机的价值存在重大认识错误，其主观上只有非法占有他人“数额较大”财物的故意，而无非法占有“数额特别巨大”财物的故意。根据主客观相统一的刑法原则，应当按照其主观故意的内容确认盗窃数额。故认定被告人张芸盗窃财物累计属于“数额较大”。法院当庭宣判，依法判决张芸犯盗窃罪，判处有期徒刑2年，并处罚金3000元。

义务为张芸辩护的律师张伟对此判决比较满意，称既能对保姆进行惩罚，又能做到罚当其罪，和其罪行相适应，并能够让普通群众理解接受。张芸的丈夫司家国也还满意，对于雇主一家，他说：“毕竟事已经犯下了，我也不记恨人家。”

还有市民认为，张芸作为保姆，她偷人家的东西，应该受到法律制裁。但她是一个文盲，法律意识淡薄，对手机的真正价值不了解，也很让人同情。法院的这次判决法与情结合得很好，体现了对民意的尊重，真正做到了法律效果与社会效果的统一。

（文中主人公张芸、司家国系化名）

（责编：辛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