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街”的生离死别

时间:2022-04-22 02:09:38

“农民街”的生离死别

梅琼宇

1989年生。爱好广泛,以下是关键词:电影,阅读,毛姆,艾德里安・布洛迪,旅行,占星以及算命,现居,与沙尘暴和东北菜为敌。

“农民街”之所以叫这个名字,并非这条街上有很多农民。和那些大大小小的街道名一样,这就是它的本名。

这条街其实并不长,只有一个斜坡,路也并不宽敞,弯弯曲曲。旁边全是小小的商铺,只是在那个时候,那些商铺都是用来“修”的:修电话、修热水器、修被撕破的衣裳、修那些有雪花的电视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些“修”慢慢就变成了“卖”:卖崭新的电视、卖崭新的热水器、卖崭新的衣服……就好像眼下这个不断日新月异的时代,对于破旧的东西,人们好像已经失去了耐心,人与人的关系出现了裂缝,懒得花时间和精力去修补,还不如直接重新买一个。

我在这条街上度过了六年的时光,每天沿着这条街去上学,傍晚的时候走完长坡回到家,在路口的便利店买各种各样的零食。记忆最深的是各种模样的巧克力:金币形状的、花朵形状的、足球形状的……还有那一袋袋名字取得惊天动地却是重庆郊区某个小作坊生产出来的小吃:北京烤鸭、美国鸡汤……

我在那条街上只有一个朋友,那个时候我叫她欢欢姐。

我认识她的时候,和她住在一个院子里,她和爷爷、奶奶一起住在一个商铺当中。我经常看她一个人在那里跳绳,不说话。

我认识了她之后,时常结伴而行,一起去上学或者买东西。那个时候我喜欢少女漫画,那些曾经无比热爱过的漫画家估计现在已经慢慢淡出了江湖,我和她都很喜欢游素兰的《火王》,时常花五毛钱去街口那家店租书看。她家的那个小商铺就是我们俩的“书房”,天气凉爽的时候,两个小板凳一摆,脚下是一摞漫画书,一本又一本接着翻。记忆里除了游素兰,我甚至迷恋过饭坂有佳子,还有一位我已经忘记了名字,她写了一部长篇,讲的居然是穿越的故事,那部长篇叫《天是红河岸》。

很奇怪的是,那条街上的街坊邻居,并非像人们印象中的普通街道,个个熟络得像一家人,反而是每个人都不认识彼此。街上的商铺和小店总是不停地更换着主人,相互之间也很少打招呼。除了欢欢姐之外,我认识的其它小朋友就像如今的同事一样,泛泛之交。

并不是所有小镇上的街道都是静谧的,这条街总是暗涌着一股欲望的味道,人们来了散,散了走,也没什么告别的意味在里面。经常能听到话家常的大妈们讲述着,又有某某离开了这里,挣了大钱,某某和某某搅在了一起,俩人私奔了;再或者,某某一家人,突然不声不响地搬离了这条街道,从此销声匿迹。

这条街并不美丽,也没有什么值得歌颂的地方。事实上,我小学毕业时连个再见也没有说,飞一样地离开了这条街。最后一次回来,是大一的时候,突发奇想要去拍东西。傍晚,拿着相机又回到那条熟悉街上,却发现整条街道只有一个人。那个孤单的背影,成了我故地重游惟一的邂逅。

这条街也是一个孤单的背影,人们总是迫不及待地想脱下自己原有的外壳,冲向外面的世界,将过去的街道、过去的窘迫、过去虽然不洋气但印在心里的街名,都牢牢抛在身后,恨不得一生不再提起。

我不知道自己算不算“遗忘者”中的一员,我只知道,我和这条街上的所有人都走散了:那些古稀的老年人,嬉戏的儿童,永远在太阳底下嗑瓜子的女人和我的零食、漫画。还有欢欢姐,我们共同分享了几百本漫画和当时那些鸡毛蒜皮的少女心事之后,院子被拆掉了,她举家搬迁到了一条陌生的街道。

但我并没觉得奇怪和遗憾,人海茫茫当中,最容易发生的事情,不过是人与人之间失去联系。而人与人的结局,不外乎只有两种:生离或者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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