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心是孤独的猎手》中“异化”的孤独

时间:2022-04-07 08:09:18

摘要:“孤独”大概是中外文学史上被最为广泛表达的主题之一。与众多间接表达孤独意识的文学作品不同,《心是孤独的猎手》的独特之处在于其所书写的文本内容是直面人类个体精神孤独的。即这部作品并非一味地表现、渲染某种孤独的意味,而是脉络清晰地描绘、呈现出人类孤独感如何在“异化”中产生的动态过程。

关键词:孤独;《心是孤独的猎手》;卡森・麦卡勒斯

“孤独”大概是中外文学史上被最为广泛表达的主题之一。人们凭着曾经亲尝过孤独的内在感受,往往能敏锐地从文学作品中窥探出孤独的形态。读者们能从《庄子》的“独与天地精神往来”中体味到遗世独立的孤独感;能从《狂人日记》与《药》中,品尝出被传统社会所压抑的孤独感[1];能从拜伦、于连、希斯克利夫、约翰・克利斯朵夫等人的身上感受到自由意志不可实现的孤独感。然而,在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美国,却诞生了一部直面孤独的文学作品――美国作家卡森・麦卡勒斯的《心是孤独的猎手》(后文将简称为《猎手》)。与众多间接表达孤独意识的文学作品不同,《猎手》的独特之处在于其所书写的文本内容是直面人类个体精神孤独的。所谓“直面”,即这部作品并非一味地表现、渲染某种孤独的意味,而是脉络清晰地描绘、呈现出人类孤独感如何在“异化”中产生的动态过程。

一、孤独的主题意蕴

《猎手》所讲述的故事发生在二战前后,其时资本主义世界经过历时长久的发展,其科学技术与经济文化亦达到相当的高度。然而,与此同时,工业社会与机械文明给人类带来的社会问题和生存困境却不断显露,在人们不断地自我反思中,技术社会中的人性异化被深刻揭示。在尼采宣布“上帝死了”之后,人们却惊惶地发现,面对着现代化之技术理性,“人”也即将消亡[2]。就是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之下,麦卡勒斯通过对人物抽象化和机械化的精神世界进行考察和描摹,以最具洞察力的眼光展示出了一种“非人化”的孤独。

麦卡勒斯曾在她发表于1959年的一篇散文中这样写道:“精神隔绝是我的大多数创作主题的出发点。我的第一部小说与此相关,几乎全部相关,此后的所有作品都以一种或者另一种方式涉及到它。”[3]“精神隔绝”的主题几乎构成了麦卡勒斯所有主要作品的基础内涵,而这一主题在《猎手》中则显得尤其明显。这部小说建构了一种“卫星式”的人物关系,四位身份、地位迥然不同的主人公纷纷围绕着聋哑人辛格,向他倾吐衷肠,寻求认同。就是在这样的关系框架之下,小说平行地展开这几位主要人物的故事。麦卡勒斯的叙事是稚拙而有效率的,“精神隔绝”的主旨在附着有象征寓意的人物身上得以具体化,通过这种方式,“孤独”的多维形态便清晰地呈现出来。

二、信仰的缺失下意识形态的冲撞

生活在这座寂静、衰落的小镇上的人们,对“孤独”都有着各自不同的体验,但即便如此,他们的孤独却或多或少都被贴上了“异化”的标签。现代文明的正值增长所带来的负值效应之一,便是物质世界对人类的“异化”,彼时“经济的发展、科学的进步、世界观的世俗化使上帝至高无上的地位摇摇欲坠,宗教也逐渐丧失了它的绝对控制力。”[4]在信仰缺失的精神危机之下,各种意识形态发生激烈碰撞,人们的精神世界因此乱象丛生。

《猎手》中的工运分子杰克・布朗特与黑人医生考普兰德的孤独感,就诞生于个人的意识形态与主流社会的意识形态的冲突之中。杰克自认为“身体里带着福音”,他来到小镇,时常抓住机会向小镇上的居民宣传马克思的学说与思想,然而听者却视他为疯子,予以轻浮的嘲笑。杰克对马克思的理论与学说有很深刻的体会,他内心充满着对真善美、正义的追求,所以在获得基本的温饱之后,他开始追求自我实现,“但是他的政治言辞被连基本生存需求都不能满足的人们听起来是不切实际的疯话”,[5]在美国南方保守的氛围之下守成着庸常生活状态的人们,无法理解杰克激进的言论和思想。杰克・布朗特把人们划分为“知道的人”和“不知道的人”,“知道的人”明白“世界的整个系统都建立在一个谎言之上”,而“不知道的人却一直生活在其中,他们就是看不见真想。”[6]毫无疑问杰克自认为是“知道的人”,然而“当一个人知道时,却不能让别人理解”[7],这让布朗特感到一种无助的孤独。

黑人医生考普兰德以解放整个黑人族群为己任,但他的良苦用心甚至得不到族人与家庭成员任何一方的理解。在外行医时他向黑人同胞宣传先进的现代观念,呼吁他的族人们优生优育,为活着的孩子提供更多的机会,但尽管考普兰德一直不断“诉说、解释和告诫”,“每周还是会有四十次生产”[8]。这说明考普兰德医生优化整个黑人族群基本素质的良苦用意并不为人理解。黑人医生强烈的意愿使得他把种族复兴的希望,以一种极端的方式实践在自己的孩子身上。然而,他的家人却对他狂热的理想无动于衷。他的妻子从不正面忤逆他的意思,却用消极不合作的态度保持自身虔诚的信仰。他的孩子因为他铁腕的教育方式而与他隔阂甚深,他们会信外祖父荒谬的“来自天堂的信号”,对有道理的话却不肯听[9]。他的女儿认为“他装满了书和担忧。他把上帝丢了,他不要信仰了。他所有的麻烦都在这”[10]。在南方根深蒂固的宗教氛围之下,“他的同胞只是保守地、消极地等待他们悲痛的祷告能博取上帝的怜悯和救赎。”[11]考普兰德医生先进的现代观念却不能被族人所理解、接受,甚至他的家人都离他远去,于是在黑人同胞的祈祷声中,他感到一种无助的孤独。

三、“异化”的亲情

在《猎手》中,家园空间是孤独的。麦卡勒斯并没有着意去营造一个绝对冷漠或绝对无情的家园空间,但是也没有刻意着笔渲染家园空间的温馨和亲人之间的互相关怀,她把二者杂糅在一种拥有和失去交织的孤独情绪中,给人一中悲凉的感觉。如上文所提到的黑人医生考普兰德,他与家人信仰层面的冲突致使家庭失和,孤独的形态在此表现为一种亲情的冷漠与悲凉。小说中悲凉的亲情形态不单单体现在黑人医生一家,小女孩米克・凯利的家庭同样如此。

米克的父亲因工作而受伤,只能在家里做一些修理钟表的零活。他十分爱他的孩子,但他们之间缺少交流,互相之间很冷淡。米克的父亲实际上无所事事却要装作忙不过来的样子,因为不能够为家里作出经济上的贡献,他已经开始对自身在家庭中的地位与价值产生怀疑。米克一家兄弟姐妹众多,但因为家庭经济压力巨大,米克与他们关系疏离。她的梦想是成为伟大的音乐家,然而这在她的家人眼里是荒唐而不切实际的。米克把自己的世界分为“里屋”和“外屋”。“外屋”代表着冷漠、乏味和无趣的现实世界,而属于米克的少女甜蜜的梦想则属于“里屋”。“她渴望通过音乐寻找到自己真正的价值所在,并希望通过这种形式来掌握自己的命运。”[12]可是在这个金钱主宰生活的时代,米克不得不在家人一片虚伪而无力的“反对”声中去工作挣钱。一方面,米克辍学工作是自己的意愿,但另一方面,也是因为米克一家负债太多,她不得不为家庭扛起一些责任。但是,“在乏味的工作中,她逐渐丧失了对音乐的灵感,‘里屋’离她越来越远。”[13]麦卡勒斯并非通过描写扭曲、变态的畸形欲望来表现金钱对人的吞噬,她是通过在这样一个物欲横流、崇拜物质利益的社会背景下,描写一户普通家庭为金钱所累,最终沦为物欲的奴隶,从而陷入焦虑、孤独、空虚的精神困境,来表现金钱对人性的异化。

四、结语

《猎手》这部小说自问世以降,就不断受到读者和评论家的赞赏,对该作品的批评研究也由单维度的剖析发展到多维度的理解。然而,令人感到遗憾的是,评论界似乎长期忽视了麦卡勒斯这部作品在政治文化语境中的意义。《猎手》作为小说的“诗性”成分引起了评论界的足够关注,但是该小说的“现实主义意义几乎被其象征寓意削弱甚至埋没掉,其直接后果就是场景描述和人物刻画被剥夺了历史文化个性而赋予了普遍性的抽象寓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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