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地方范儿”说Hello

时间:2022-03-29 02:07:29

和“地方范儿”说Hello

“保卫方言”之后

还记得几年前的所谓“保卫粤语”现象,曾经广受媒体关注。其实粤语和粤语文化在本地区还是强势文化,在其他地区,方言代表的地方文化面临更严峻的情况。《中国青年报》的一项在线调查显示,95.9%的受访者确认身边存在怯于说方言的年轻人,37.1%的人表示身边能说纯正方言的年轻人已经不多。有业内人士指出,各地方言共同面临着“进入博物馆”的威胁。

沪语,以及它所代表的海派文化,同样开始受到人们更多的关注。之前有媒体报道,不少老上海家庭里,祖辈父辈在和孙辈说话时,得说普通话,而非上海话。

更严重的情况出现在东北。据报道,目前全中国只有七个人懂满语。有学者指出,满语的传承危机,启示的是中国各种地方性知识的危机。

“为什么两个操同样方言的人见面,会格外高兴?因为语言帮助彼此实现了一种身份认同、文化认同,进而产生一种安全感。”学者易中天在接受采访时曾经这样说。

从二十年前开始,在推广普通话的教育和媒体力量面前,方言开始从官方的语言空间中式微。即使是现在,很多地方的年轻人也会羡慕那些能说得一口标准普通话的同龄人,就好像会说标准英语一样,这成了教养良好的一个外在标志。而如果到了外地,特别是大城市,别说是方言,就连说带浓重口音的普通话都变成了一件可羞的事,因为感觉土气。毋庸讳言,现在很多年轻人已经形成了这样的文化偏见。

有专家指出,对以方言为代表的地方性知识不能只是消极的保护,它也需要得到新的发展,因为它不仅承载关于过去的记忆,更启迪我们未来的应有走向。

一面是推广普通话和它代表的未来的中国的大势,一面是方言和它代表的传统的中国、地域性的生活方式、知识和文化。这是两种话语体系的矛盾,更是话语权力和话语权利之间产生的张力效应。

在这种情况下,一种可以称之为“地方范儿”的青年文化蔚然兴起了。

“地方范儿”的崛起

什么叫地方范儿?

地方范儿区别于国际范儿,把眼睛和心灵从高楼大厦的CBD那儿挪开,从灯红酒绿的都市生活那儿挪开,关注自己从小成长的那个环境,以及与之有关的一切——语言、生活方式、记忆,并用自己的方式将它内化进自己现在的生活。

最近两年,满族青年通过互联网和学习班,初步掌握了满语,满文,重新学习认识了自己的文化。

即使是北京、上海和天津,地方范儿也在崛起。其实这也很容易理解,毕竟这些地方原本就发育了更浓厚的地域文化。只不过,这些如今几千万人聚居的庞然大物,在70后和80后的歌声里剥去层层外壳,恢复成专属于这一代青年人的微妙独特的味道和触感。

从七八年前开始,土生土长的北京年轻人就以听一支叫阴三儿的地下说唱组合的歌为时尚标志。如今他们依然很火。那首代表性的《北京晚报》,唱的是对如今所剩无几的传统生活方式的怀恋。还有,比如这个夏天靠一张《安河桥北》火起来的宋冬野,唱着一个更感人的北京。

一个以沪语演唱上海地方文化的乐队在网上受到好评:顶楼的马戏团。这几个80后并非是作为海派文化和生活方式的鼓吹者身份出现的,恰恰相反,他们的音乐充满犀利的讽刺,不仅针对非上海的现象,更直指上海本地的一些积弊,他们通过这种方式来对本地文化进行一次次扬弃。有网友如此表达对这支乐队的喜爱:魔都只有两支摇滚乐队,一支是“顶楼的马戏团”,一支是其他乐队。

文艺青年们正在欣赏一些地方性的民谣音乐,即使歌唱的内容都围绕着一个个尘扑扑的地名,比如甘肃白银的张玮玮,河北石家庄的万能青年旅店乐队。这正在更大范围的年轻人群体中带动起一股新的时尚。北京依然是整个中国的文化中心,但民谣歌手和摇滚乐队们在大都市里折腾了一圈后,最终决定以回归自己的家乡,作为对不断扩张的城市边界和国际化生活方式的个体回应。

“看那一道即将熄灭的光/照在白银饭店二楼拐角的房间里/在你心驰荡漾激动的时代/高声歌唱的人不是我们”。张玮玮唱道。

这种回归更多是精神上的,创作上的,他们仍然主要活跃于一线城市和各种音乐节,不再那么愤怒,不再歌不由衷,也不再试图去取悦于谁,而是开始重新歌唱自己出生长大的那个地方,二三线的老工业城市,小县城,甚至是乡村,那里的尘土和光线,停留在记忆中的气味,正迅速消逝的种种生活细节,从而更接地气儿的完成了自己的艺术创作。

这些受到欢迎的音乐充满了一股怀旧的氛围,唤起青年们的共鸣。与晃荡在一线城市的酒吧时相比,这样的努力为他们赢得了更多的喝彩和关注。

从根儿上说,地方范儿并非是保守的,因为年轻人天生就不是保守的,它更多的是在寻求文化上的安全感,以及对自我和社群的确认和表达。更深点说,是在寻求建立一种新的现代文化形态,即使大多数参与地方范儿建构的年轻人并非有意于此。从他们个人来说,可能只是在享受地方范儿给自己带来的种种乐趣。比如他们只是单纯地觉得“顶楼的马戏团”的歌很好听,阴三儿的歌很酷。

著名油画家刘小东无疑是另一个重要代表。众所周知,他用画面表现三峡新移民的生存状态,表现他东北家乡小城的人情世故,也是他在用自己的方式向生活过的土地致敬。

这些实际上都在提示一个重要的问题:今天真正值得关注的中国式生活经验,到底是什么?

走向世界的中国名片

地方范儿近乎一场仪式。它意味着很多年轻人不再盲目追逐“国际范儿”,而是掉过头来,关注自己脚下的一方土地。年轻人试图靠它来确认自己的身份,回答诸如“我是谁”这样的重要问题。

有学者指出,现代化的“宏大叙事”,与传统生活的“细节叙事”,不应该是不可调和的二元对立,而是应该努力共存共生。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地方范儿是今天的年轻人为现代化过程中产生的焦虑和迷茫提供了一份文化上的解决方案。

地方范儿,是细节的、情绪的、不宏大叙事的,同时也是真实的、直接的,是对生活本身的回归,是年轻一代在急速变化的社会生活中给自己的生命寻找安顿之所的潮涌,背后则是变得更加自由多元的社会文化发展大趋势,是从个人到社群,再到整个国家的主体意识的觉醒。

在这方面,“第一夫人”可谓是身先垂范,用美丽的中国风着装展示了中国的文化自信,凸显软实力外交的润物之效,博得各方面的称赞。第一夫人展示出的“中国范儿”,恰是国际化大背景下最美的“地方范儿”。

另一个明证,便是蒙古族和藏族风格音乐近年来持续走热。这不仅是在谈论《最炫民族风》和《套马的汉子》。

比如一支叫“哈雅”的蒙古族乐队,将民族传统唱法,呼麦、长调,托身于当代音乐的表现形式,并进行声光电包装,在国际“新世纪”风格音乐领域中争得一席之地。也为中国传统民族音乐如何为更广大的听众接受探索出了一条可行的路径。

理解这种“民族风”音乐走红现象的另一条线索,是内蒙古区域经济近年来得到迅猛发展,当地民众生活水平大幅提高的大的社会背景。种种事例表明,地方范儿之所以能够产生和发酵,还是要有经济发展到一定水平这一基础作为支撑。

可以说,地方范儿的兴起,是各地经济得到一定发展后出现的青年文化现象。越是经济发达地区,热衷地方文化的年轻人越多,如广东,如上海。他们不仅借文艺的手寻找地方范儿,更是发展着属于这一代人的地方范儿。

越是地方的,越是中国的,也就越是世界的。今天中国的青年文化如果想走向更广大舞台,“地方范儿”可以成为一张很好的名片。

这新的文化即使在很多人看来还显得粗砺,甚至有点粗鄙,但它毕竟显示出了一种生命力旺盛的可能性,也是值得期待的。

发现故乡,发现家乡,发现那些小地方的可亲可爱,并大胆秀出自己的地方范儿,借一句歌词说,可以成为今天年轻人的一种“最美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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