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禁锢与突围:论毛姆小说《刀锋》的“完善”之路

时间:2022-03-28 11:50:38

自我禁锢与突围:论毛姆小说《刀锋》的“完善”之路

【摘 要】小说《刀锋》中蕴藏着一种严肃的探讨。作家塑造了柏拉图笔下的“洞穴”世界,从中探讨了西方传统哲学和唯我论。更重要的是,小说还浸润着东方的宗教精神。在对东西文化的比较和理解中,毛姆提出了一种缓解现代危机的可能,即通过个体的自我完善向前迈进;在更高层次上,他也为东西方文化哲学的完善提供了一种途径。

【关键词】《刀锋》;《奥义书》;“洞穴”;完善之路

《刀锋》的叙事是游离的。译者周煦良在译序中说到:“只有拉里.达雷尔自始至终好象变化不大,永远是那样一个闲云野鹤似的人物,使人疑心是不是取材自真实生活。”这种疑心不无道理,笔墨的分布倒置寄托的是毛姆对于宗教、哲学的解读。他为现代性危机的解决提供了一剂良药:否认用崇高引领社会的方式,但并非解构崇高;尊重普通人的选择,但更强调个人的内省和克制。同时也为东西方文化的交融提供了一种视野。

一、西方“洞穴”世界

小说中,拉里说过这样一番话:“在巴黎时,我读过一些哲学,斯宾诺莎啊,柏拉图啊,笛卡尔啊。”不难发现,毛姆将自己的阅读哲学移植给了拉里,并构建起了一个柏拉图笔下的“洞穴”世界。“她(伊莎贝尔)的世故使她认定,你假如要在这个世界上混得好,你就得接受这个世界的一套,而且不去做别人明白指出的那种不牢靠的事情。”伊莎贝尔是心理上的囚徒。她的束缚来自于经自己头脑加工后的世界,简单地说就是潜在的心理幻想对自己的威胁。那么,从艾略特和伊莎贝尔所在的这个群体世界和拉里所在的游离状态上看,我们似乎就不自然地将其与柏拉图在《理想国》国家篇第七卷中所说的那个“洞穴”联系在一起。

毛姆意图告诉读者:艾略特和伊莎贝尔看到的世界就是那火光照耀下器物的影子,那些器物经过熊熊燃烧的火光投向洞穴的后壁。终其一生,囚徒们不能动弹,只能在影子中狂乱地舞蹈,却自得其乐。艾略特整天沉醉在宴会之中,向他人夸耀自己的社交经验,当然更贬低拉里。这和柏拉图笔下那些沉醉在自己阴影里的囚徒并没有什么不同。如果一些过路人发出了声音,经过墙壁反射,囚徒们也只当成是墙壁上的影子发出的声音,他们并不对自己的生活产生疑问。拉里在战争中对恶和不幸产生疑惑,这是解除禁锢的第一步。他挣脱了束缚,得以自由走动,看到了身后的明亮的火光,并被强拉着走出洞穴。释放的过程通常被看做一个引导、教育和治疗的过程。由于他的眼睛早已适应了洞穴幽暗的环境,因此,从火光、到阳光,到最终直视太阳,这一连串不断加强的光照让他感到十分痛苦和折磨。通过寻找印度的吠陀经哲学,他获得突围。当眼睛逐渐习惯了光照,他为当时的智力水平以及处在禁锢中却对这一状况毫无所知的伙伴们感到遗憾,并庆幸自己的这一改变,不愿再回到洞穴。

人生来就是感觉动物,由此人生来专注于主观感觉对象,而且会习惯成自然,由此构成审视外物的心理定势。人的心灵里具有天赋的理智或知识的器官,会遭到习惯的毁坏而失之迷茫,结果使心灵的视力下降,只看到下等的东西,把影子当做实在的事物。而习惯和从众心理则使得这一现象变本加厉。

二、东方精神探寻

小说扉页上引用了《迦托—奥义书》的话:一把刀的锋刃很不容易越过;因此智者说得救之道是困难的。虽然作者一度强调:“我懂的太少了,但即使懂的很多,这也不是阐述《奥义书》的地方,我想的只是拉里。”小说的确不是阐释东方文学的地方,但是综观全书,读者会发现根本无法摆脱东方文学的影响。

《奥义书》是古印度的根本经典,它探讨人生与宇宙的根源和关系,认识我是谁,找到真我(Atman),追求“梵我合一”的境界。“刀锋”这一意象在小说中可分成两类进行解读。首先是苦难。外在的苦难会将人变得遍体鳞伤,但是这似乎是不可避免的。被上流社会抛弃、破产、禁不起诱惑而遭致非命的各色人在小说中起落。而拉里自己也在刀锋上行走,“不论什么时候,只要看书看不下去了,我就从事一个时候体力劳动。我觉得这样能使人精神振作起来。”他用这样的方式来使自己在精神保持振作。“而他(拉里)没有野心,不要名;他最厌恶成为知名人士;所以很可能安心安意地过着自己挑选的生活,我行我素,别无所求。”所谓的追求内心的安静,也必定将抛弃一些东西。拉里和其他人在为目的选择这一行为上并没有大的出入。其次是恶。伊莎贝尔为了物质利益放弃了真爱,但当她知道拉里决定和他人结婚时却心生嫉妒。她不是因为饥饿或者仇恨杀人,而是出于自私,在精神上犯了罪。艾略特狂热追求名流贵族,也仅仅是为满足自己的虚荣。同一事物以及自己的同一部分在同一事情上不能同时有相反的活动,在苏格拉底和弗洛伊德看来,灵魂中黑暗和非理性的元素好像比另外两种元素更多,也更强大。无意识核心,是推动人的所有能力的源泉,比本我更加深刻和晦涩。

《奥义书》把自我迷失比喻为陷阱:“只要想着‘这是我’和‘这是我的’,人们就与他的自我捆绑在一起,就好像鸟被罗网困住。”而拉里经过对自己的探索,从自我的陷阱中挣脱出来,找到了自我的出路。“自我牺牲是压倒一切的情感,连淫欲和饥饿跟它比较起来都微不足道了。它使人对自己人格作出最高评价,驱使人走向毁灭。……当他牺牲自己时,人一瞬间变得比上帝更伟大了,因为上帝是无限和万能的,他怎么能牺牲自己?他顶多只能牺牲自己唯一的儿子。”于是“一个人变得纯洁完善之后,他的性格就会产生广泛的影响,使那些追求真理的人很自然地去接近他。”

三、完善之路

走出洞穴的人,无意去解救那些被禁锢在枷锁中的人们。这种追求自在与洁身自好的做法,在一定程度上如同他本人遭到囚徒的拒绝一样,其结果类似一枚硬币的两面,终究会形成双方的隔膜。

拉里倒并非不愿意,而是不可能。他力所能及地去帮助身边的人从痛苦中摆脱出来,但是事实上并未成功。他想要缓解拉雷的病痛,但其实并未从根本上并未找到解决的出路。他的方法不禁让人联想到《卡拉马佐夫兄弟》中伊凡在宗教大法官中所说的那样,打着自由的旗号,实则是对奇迹、神秘和权威的尊崇。拉里是悲剧的。毛姆说:“我是个俗人,是尘世中人;我只能对这类人中麟凤的光辉形象表示景慕,没法步他的后尘。”他把拉里捧得很高,但并不把艾略特他们贬得很低,对其他人也只有怜悯和欣幸,只有对伊莎贝尔,他毫不徇情。可谓“四民有务,各得志为乐”。在拉里身上作家寄托的是中间路线。他尊重各种各样的活法,在各种活法之间建立一种文质彬彬的关系。而这个价值无论如何表述,它都要止于至善。这是一条普通人的自我完善之路。

现代社会的特点也恰恰是没有也不需要主角或英雄,这个时代正是黑格尔所说的散文时代。所谓散文时代,就是平平淡淡过日子,平凡而琐碎地解决日常生活中的现实问题。没有英雄的壮举,没有浪漫的豪情,这才是深刻的历史观。然而崇高同时也被解构了,一遇到有比自己境界高的人就迫不及待地进行讽刺。殊不知,在克己、自省的道路上,他们比自己走得深远。崇高的个体并非要求群体作出牺牲,但是群体反过来也必须尊重崇高和个性。当然,拉里的形象的意义也代表着一种西方人的文化向往:向东方文学的靠拢。东西方文学的交融和补充使现代意识成为今天人们生活的常识,另一方面也破除了传统的禁锢,在突围中获取裨益。

【参考文献】

[1]王柯平.《理想国》的诗学研究[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

[2]董元兴,李慷.刀锋上行走的毛姆与神义论的难题—从韦伯的宗教社会学视角解读拉里的自我完善之路[J].外国语文,2011(5).

[3]李泽厚.世纪新语[M].合肥:安徽文艺出版社,19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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