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牙父亲 第3期

父亲牙黑，是无法用文字来描述的。从小，我就羡慕别人满口洁白牙齿的父亲。

我的童年是在农村度过的，那是一个美丽的小村庄，三面环山，一面临河。山水的灵气赋予了我智慧，在同龄的伙伴中，我是第一个上高中的。有一次，学校开家长会，父亲虽然上理发店修整了一番，穿上了一套干净的衣服，但坐在一大堆男人中间，父亲不得不被人多看几眼，那是因为他有一口比别人黑的牙齿。轮到父亲发言时，我的头在同学们中低得最深。

在回家的路上，我一个人匆匆地走在前面，不跟父亲说话。父亲则像做错事的孩子问我怎么不高兴。我被问急了，冲他说：“爸，您今后该刷牙了。” 父亲一听，尴尬的表情立刻呈现在他的脸上。那晚，母亲严厉地批评了我，母亲说：“你爸只是个普通的农民，不像别人有权有势，为了你读书，他白天在地里做繁重的庄稼活，晚上又要编簸箕卖，为了提神也为了省钱，他只抽自家产的烟叶。”母亲说那话时，父亲正在昏暗的电灯下一丝不苟地编他的簸箕，我无言地低下了头。

自那次家长会后，父亲再也没有去参加学校组织的任何活动。几年后，我如愿以偿地考上了省内的一所知名大学。在大学的几年，父亲从没有到学校来看过我。我想不是父亲不想来看我，而是因为父亲知道自己的牙黑，难看。大学毕业后，我参加了工作，父亲也没有来过我工作的单位。我曾经极力邀请父亲来城里小住，父亲不肯，不肯的原因也是嫌自己的牙黑。

参加工作的第3年，我要结婚了。于是，父亲在母亲的劝说下，来城里参加我的婚礼。婚礼上，我发现父亲想笑，但始终未张开嘴，那表情很滑稽。婚礼后的第3个月，我突然接到父亲逝世的噩耗，匆忙之中，我和新婚妻子赶回老家。晚上守棂时，母亲对我说：“你爸为了参加你的婚礼，连续刷了一月的牙，一日三次，嘴里流血，肿了，也不间断，可是牙齿还是没有白一点。”我一听，两行泪水顺着脸颊滚落下来，为自己曾说过的那句愣头愣脑的话懊恼不已。在父亲的骨灰下葬的那天，我在旁边放了一条高档香烟，但愿父亲不要为我儿时的那句话而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