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反抗·幻想·顿悟

时间:2022-10-29 06:23:51

摘 要:美国著名“遁世作家”J.D.塞林格在其杰作《麦田里的守望者》中独具匠心地塑造了霍尔顿这一叛逆的青少年形象,用富有特色的语言生动地描述了霍尔顿在步入成人的过程中所经历的精神危机和成长痛苦。本文对霍尔顿的成长历程进行了分析和解读。

关键词:《麦田里的守望者》 霍尔顿 成长

成长是人一生中必须经历的过程,是生命个体的一种重要体验。美国作家塞林格笔下的霍尔顿,一个十六岁的青少年,正处于成长的关键时期。霍尔顿内心倍受弟弟死亡阴影的煎熬,加之缺少同伴的理解、长辈的关爱和师长的帮助,他感到极度沮丧、孤独、焦虑和疯狂,与家庭、学校和社会格格不入。在纽约的流浪生活,他目睹和亲历了成人世界的伪善、堕落和欺骗,美好的幻想最终破灭。尽管霍尔顿最后精神崩溃,被送进医院接受治疗,但他逐渐脱去了天真和幼稚,开始重新认识自己和社会。本文对霍尔顿的成长历程进行了分析和解读。

一、逃离——对现实世界的强烈不满

在霍尔顿看来,成人世界充斥着商业化,物质主义泛滥,既丑陋又荒谬。他对社会中的邪恶、欺骗、人与人之间的疏离和周围的“假模假式”深恶痛绝。霍尔顿无法接受父母、兄长、师长、同学等身边人的生存状态,想追求一种更有意义的生活。作为一个十六岁的孩子,他只能用逃跑这种最有效的方式来表达不满和反抗。霍尔顿从一所学校逃到另一所学校,又从潘西中学逃到纽约,最后幻想从纽约逃到西部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霍尔顿总是“在路上”。

霍尔顿就读的潘西中学是一所贵族学校,历史悠久,在教育界享有盛名,不少学生都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学校的目标就是要把孩子栽培成优秀的、有脑子的年轻人。霍尔顿认为,这一切“完全是骗人的鬼话。在潘西也像在别的学校一样,根本没栽培什么人才。而且在那里我也没有见到任何优秀的、有脑子的人。也许有那么一两个。可他们很可能在进学校的时候就是那样的人。”[1]学校对违规学生的处罚很严厉,常常开除学生,但却忽视对学生道德品质的教育,这一点从潘西到处是贼即可见一斑:学生们“一天到晚干的,就是谈女人、酒和性;再说人人还在搞下流的小集团……”[1]霍尔顿在潘西感受到的只有冷漠和虚伪,找不到温暖和爱,这里充斥着像斯特拉德莱塔和阿克莱一样自私的同学,像斯宾塞一样虚伪僵化的老师,潘西的一切令霍尔顿难以忍受,他觉得太寂寞太苦闷,渴望逃开学校的陈规陋习和“假模假式”的环境。

霍尔顿从潘西逃到了纽约,纽约是他和妹妹菲苾从小生长的地方。他想在这里找到真理,找到安慰,但现实再一次令他失望,纽约比潘西更像地狱。霍尔顿离开潘西后入住的爱德蒙旅店是他痛苦的开始,旅馆里住的全是变态的和痴呆的怪人。他的环境从此刻起更加恶化,他对生活更加灰心丧气。出租车司机、桑尼和皮条客毛里斯、弹钢琴的欧尼、性专家卡尔·路斯……都给霍尔顿上了一课。霍尔顿看到了一个不讲道德、完全堕落的社会。他声称:“几乎没有安宁、美好和真正的快乐。”[1]霍尔顿的周围充斥着醉汉、傻瓜、性变态和同性恋,不论走到哪里,他都无法逃离现实世界。霍尔顿体会到了生活的痛苦,这是一种不同于潘西的生活,一种更加真实、更加艰辛、更加无情的生活。

霍尔顿在纽约一天两夜的流浪生活,彻底粉碎了他寻找真善美的梦想。在空间上,他已无处可逃,于是只能从现实逃避到想象,去西部当个聋哑人。在一次又一次的逃离中,霍尔顿苦苦挣扎,以期在理想和现实之间找到栖身之所。然而在一次次的挫折之后,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努力是徒劳无益的。霍尔顿的逃离过程就是他逐渐成熟、成长的过程。

二、反抗——离经叛道的言行举止

霍尔顿是当代美国文学中最早出现的反英雄形象之一,其个性化的穿着打扮、叛逆的行为和粗俗的言语淋漓尽致地表现出了他对社会的叛逆与反抗。

首先表现在他的穿着打扮上。霍尔顿喜欢戴一顶红色的猎人帽,这已经成为其形象不可或缺的部分。帽子的样子很怪,有一个很长很长的鸭舌。虽然并不时尚,但霍尔顿对它非常钟爱,戴的方式也与众不同。“我戴的时候,把鸭舌转到脑后——这样戴十分粗俗,我承认,可我喜欢这样戴。我这么戴了看上去挺美。”[1]霍尔顿是在隔壁室友阿克莱面前第一次戴这顶帽子,霍尔顿戴它是想表明不愿让阿克莱进入自己的世界。当阿克莱对霍尔顿说:“这是顶打鹿时戴的帽子。”[1]霍尔顿回击道:“见鬼,这是顶打人时候戴的帽子,我戴了它拿枪打人。”[1]霍尔顿在重要时刻都会戴着这顶帽子——在写关于弟弟艾里的垒球手套的文章时戴着,在同学斯特拉德莱塔打了自己却假装坚强,使出全身的力气大喊“好好睡吧,你们这些窝囊废!”[1]的时候戴着。这顶帽子,虽然价钱便宜、样式简单,对别人没有任何重要的意义,却成为霍尔顿反叛“遵命时代”的象征,它代表了霍尔顿独一无二的鲜明个性,充分显示了霍尔顿的与众不同。

其次表现在他的行为上。霍尔顿憎恶成人世界,拒绝物质至上的价值观和物质上的成功,反抗家庭和他的阶级期望,蔑视这个充满妥协、丧失了纯真、缺乏正义和真实感的成人世界。霍尔顿违反规定甚至法律,旷课、抽烟、酗酒,……表面上他自暴自弃,不可救药,实际上是在表明自己对身边“假模假式”的反抗。

再次表现在他的语言上。霍尔顿有意误用了许多词语,来表达自己的反抗。按照英语语法,当首次提到某物时,常用不定冠词而不是“this”。但霍尔顿有意违反语法规定,第一次提到他喜欢的东西,常用“this”,比如“this hat”“this guy Ossenburger”“this one story”“this very cute girl”等等。霍尔顿的语言里还有大量的污言秽语,比如,他用了350个“damns”and“goddamns”,587个“blasphemies”,58个“bastards”和31个“Chris sakes”。此外,还有许多没有具体意思的松散的句子结构,比如用了390个“and all”,99个“or something”和99个“or anything”,实际上可用“and so on”,“and the like”等替代。霍尔顿的语言是对标准语言和传统文化的有意反叛。

三、幻想——对纯真世界的热切向往

霍尔顿既不能挽救丑恶的现实世界,又不愿生活在这样的世界里,因此就退回到幻想的世界中,追寻属于自己的理想。这也反映了霍尔顿在现实世界的失败。

当菲苾要求霍尔顿说一件长大后最想干的事,他说自己喜欢罗伯特·彭斯的一首诗——《你要是在麦田里捉到了我》。他要像诗里写的那样,做一名麦田里的守望者。霍尔顿幻想自己站在悬崖边的麦田里,一大群孩子在麦田里游戏玩耍,如果有哪个孩子要掉下去,自己会一把抓住:

“我老是在想象,有那么一群小孩子在一大块麦田里做游戏。几千几万个小孩子,附近没有一个人——没有一个大人,我是说——除了我。我呢,就站在那混帐的悬崖边。我的职务是在那儿守望,要是有哪个孩子往悬崖边奔来,我就把他捉住——我是说孩子们都在狂奔,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往哪儿跑,我得从什么地方出来,把他们捉住。我整天就干这样的事。我只想当个麦田里的守望者。”[1]

在霍尔顿的心里,成人的世界肤浅而虚伪,孩子的世界却纯真而诚实,再也没有比“做一名麦田里的守望者”这种幻想能更好地表达霍尔顿对两个世界的看法了。他把童年想象成一片充满田园风光的麦田,孩子们在麦田里尽情地玩耍和嬉戏。成人世界对孩子们而言无异于死亡,就如同悬崖。霍尔顿想阻止孩子们失去纯真,并乐此不疲地做着这件事。他把自己看作是麦田里唯一的“大人”,自己整天干的就是站在悬崖的麦田边,挽救那些像他一样在悬崖边的孩子们。

除了幻想“做一名麦田里的守望者”,霍尔顿还为未来编织了一个幻想。霍尔顿拜访了老师安多里尼先生后,他对周围的“假模假式”感到绝望,无法与别人交流和沟通,他幻想去西部当个聋哑人,远离所有的“伪君子”,在加油站里找份工作,娶一个聋哑姑娘生活,生了孩子就自己教他们读书写字。然而,这只不过是他充满孩子气的想法。当菲苾提出要和他一起到西部去,霍尔顿想到了作为哥哥要对妹妹的成长负责,于是拒绝了。霍尔顿的幻想并不能解决他在成人世界遇到的折磨和痛苦。

四、顿悟——融入社会走向成熟的标志

“顿悟”一词早先是一个宗教术语,指上帝在人间显灵。在文学中,“顿悟”指一种突发的精神现象,当某个事物触发了以前不曾获得的认识时,人物(常常是主人公)或者观众就会油然而生一种“顿悟感”。

霍尔顿的一次顿悟发生在博物馆。博物馆代表了霍尔顿与童年的联系,代表了稳定与不变。霍尔顿多次回忆起小时候和同学去博物馆参观,他认为“博物馆里最好的一点是一切东西总呆在原来的地方不动。谁也不挪移一下位置……谁也不会改变样儿。”[1]但是当霍尔顿站在埃及人的坟墓里,在石头底下镶玻璃的墙下面,发现了另外两个用红颜色笔之类的玩意儿写的大字“Fuck you”时,不由感叹说:“你永远找不到一个舒服、宁静的地方,因为这样的地方并不存在。”[1]霍尔顿绝望地认识到甚至在古代人的墓室里,他都逃不出这些下流的东西。他终于明白自己不可能擦掉世界上所有下流的字眼。当孩子理解了这些字眼的意思时,他们会感到烦恼、不安,但有一天他们会长大,他知道自己也会长大。

在观看菲苾骑旋转木马时,霍尔顿又一次顿悟。他认识到孩子们的成长是一个自然过程,是无法阻止的:

“所有的孩子都想攥住那只金圈儿,老菲苾也一样,我很怕她会从那只混帐马上掉下来,可我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孩子们的问题是,如果他们想伸手去攥金圈儿,你就得让他们攥去,最好什么也别说。他们要是摔下来,就让他们摔下来好了,可别说什么话去拦阻他们,那是不好的。”[1]

霍尔顿知道不可能用自己编制的梦想之网捉住孩子们,他们最终会落下悬崖长大,这是成长的必经之路。他接受了菲苾“攥金圈儿”的需要,表明霍尔顿已把菲苾看作是一个正在成熟的个体,必须让她经历生活的风雨,过自己的生活,这比霍尔顿做孩子们的保护者是一种进步。当菲苾再一次走向旋转木马时,天开始下雨,此刻霍尔顿变得“他妈的那么快乐”。[1]在倾盆大雨的洗礼中,霍尔顿得到了净化和救赎。“为了治愈霍尔顿,他必须试着接受成人世界的‘假模假式’,他必须翻过那座悬崖。”[2]虽然霍尔顿没有成为一个真正的成年人,但他已经有了成长的心理准备,这就意味着霍尔顿自己的成长开始了。

在小说结尾霍尔顿也有一次顿悟。霍尔顿精神崩溃,在医院里接受治疗,他承认“我只知道我很想念我所谈到的每一个人。甚至老斯特拉德莱塔和阿克莱,比方说。我觉得我甚至也想念那个混帐毛里斯哩。说来好笑。你千万别跟任何人谈任何事情。你只要一谈起,就会想念起每一个人来。”[1]斯特拉德莱塔、阿克莱和毛里斯曾经是霍尔顿最厌恶的人,但现在他一点儿也不恨他们了。霍尔顿承认他想念小说中提到的所有人,表明霍尔顿已经能够回顾自己的生活,接受经历的所有痛苦和误解,他孩子气的心理消失了,霍尔顿真正长大了。

注释:

[1]J.D.塞林格著,施咸荣译:《麦田里的守望者》,南京:译林出版社,2001年版。

[2]Grunwald,Henry Anatole ed.Salinger,A Critical and Personal Portrait,New York:Harper & Row,1962,P205.

(田迎春 甘肃省武威职业学院 733000;甘肃武威 兰州交通大学新能源与动力工程学院 733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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