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运:让总会计师变成CFO

2013年，中国农历蛇年，财政部启动了修订《总会计师条例》的相关工作。建设“会计强国”，法规、制度是依托，财政部此举，正是顺应市场需求。

许多具有前瞻视野的总会计师对这个问题的思考，早已在路上。刘运便是其中之一。

作为中国石油化工集团公司（以下简称“中石化”）党组成员、总会计师，刘运显得过于低调，在网络上，我们只能找到他的一张标准照。但在呼吁总会计师职责变革方面，他的声音却相对高调：“在企业整个价值链的管理中，包括财务管理、生产经营、风险管控、投资决策等，总会计师都应该负责。”

时代呼唤修订制度

1990年，国务院颁布了《总会计师条例》。在过去的22年中，中国经济高速发展，企业的管理模式和治理结构都发生了质的变化，现有的制度已经明显不能适应这种变化。无论是在企业界还是会计界，修订条例的呼声越来越高。

对此，刘运从历史的角度对现行制度中的问题进行了分析。他说：“建国之初，我们模仿苏联模式，建立了‘三总师’（总会计师、总经济师、总工程师）制度。1990年，国务院颁布《总会计师条例》，将总会计师提升为领导班子成员，这是一大进步。但当时这个职务的定位主要还是会计核算、反映、监督。随着市场经济的发展，企业都改成了股份制，国有企业也要按市场规律运行，而且已经在与世界范围内的同行竞争。新的会计准则从2007年1月1日开始在上市公司执行，而且逐步与国际会计准则接轨、趋同。在这种情况下，现行《总会计师条例》规定的总会计师职责显然不合适了。”

2006年，国资委公布了《中央企业总会计师工作职责管理暂行办法》。在这个条例里增加了一些非常重要的规定：总会计师要对企业风险管理负责，要参与企业重大战略事项制定，与总经理实行“双签”制度等。同时，由于前几年国有企业财务管理频频出现问题，政府希望通过提升总会计师地位和素质，规范企业行为。因此，国有大型企业集团在提拔总会计师时都非常慎重，国资委每年还要抽调一批总会计师现场述职。

但是，与欧美发达国家相比，中国的总会计师制度体系还不能适应企业现代管理的需求。实际上，在企业整个价值链的管理中，总会计师都应该参与。“国家现在应参照国际惯例，抓紧时间修订《总会计师条例》，转变总会计师的职责，把总会计师变成CFO。”刘运说。

对此，他提出了几条建议：

首先，国家要抓紧修订《总会计师条例》，对总会计师的职责范围做出明确规定，从最根本的法规上做修改。总会计师应对企业的整个价值管理负责，要参与企业管理的全过程，参与企业重大决策的制定。“毕竟，除主要领导外，只有总会计师能够站在全局角度看问题，他们了解企业各个板块的价值创造情况。而且，总会计师还有特殊的横向监督职能，这是会计法赋予的。因此，这不是一个排名前后、职务高低的问题，而是现有的总会计师没有完全发挥他们的价值管理作用。因此，要进一步明确总会计师的职责，并通过法律的形式固定下来。”刘运强调。

其次，从总会计师自身来说，法规、制度修订后，必须提高自身能力。“比如，我作为中石化的总会计师，对中石化各个板块应投入什么、产出什么、大致的工艺及其特点、公司竞争力、法律制度、风险控制、营销情况等，都要不断学习。”刘运说，“现在，一部分总会计师可能只熟悉财务，但并不擅长生产经营、企业管理、资本运作、国际市场等，还不能胜任CFO的职责。因此，总会计师要向CFO转变，必须通过自身学习，具备担任CFO的能力。”

再次，政府管理部门、法规制定者、企业管理层整体的观念也要转变。过去都认为，总会计师就是总经理下面一个普通副职，现在他们担负了这么大的责任，必须受到重视。

同时，刘运指出，现在看企业财务主管，叫什么名称都有。所以，首先应该把称呼统一起来，再把职责统一起来。当然，这个转变需要“上面推动、上下配合”。只有总会计师职责转变后，才能发挥其在企业价值管理过程中的作用，提升管理质量。总会计师的职责有特殊性，其表现之一，就是他对于价值管理的高度认知。“因此，这个转变完成后，企业的价值管理会有很大的提升。”

职责拓展能力提升

通常我们把“总会计师”对应的英文翻译为“CFO”，但这两个职务并不一致。名片上只是一个称谓，其背后蕴涵的实质更为重要。

刘运将欧美成熟市场的CFO与我国大中型企业总会计师做了一个比较：

首先，任命方式不同。国外的CFO通常是由CEO提名，经董事会确认，然后聘任；国内总会计师的任命方式有组织委派、领导指定等。

其次，两者的职责也不同。在国外，CFO是CEO的战略伙伴，两者是相互合作又相互制衡的关系。在国内，总会计师就是财务工作的管理者。相应地，两者发挥的作用也不同。国外CFO排名通常仅次于企业的CEO，是企业的“二把手”，而国内的总会计师通常排在领导班子成员的最后。现在，实行董事会制度的央企通常有3名内部董事，但总会计师一般不在其中。

再次，法律方面的规定也不同。萨班斯法案第302条、404条、901条中均规定，对CEO和CFO的惩罚是相同的。

刘运说：“CFO制度在全球实行多年，中国上市公司的竞争对手已不仅限于国内企业，所以，应该参照国际惯例和标准建立中国的CFO制度。”

面对新的职责与挑战，总会计师自身能力也需要不断提升，这不仅包括财务专业能力，也包括企业经营管理所需要的其他能力。

从专业素质上说，国外许多CFO不仅有财务背景，有可能是搞法律的，也可能是搞经营出身。萨班斯法案出台后，越来越多的企业开始重视CFO的专业素质，要求聘任的CFO必须具备财务背景，否则就可能出现很大的能力缺陷。

但是，专业素质并不等于能力，CFO的财务能力可以培养，其他专业的人可以来竞聘CFO，CFO也可以转做其他职位。有些CFO转型后做了CEO，而且做得非常好。

CFO的重要职责之一是识别风险。能否胜任，取决于其判断能力、工作经验、敏感性、对国家政策法规的掌握程度等，所以这个岗位对管理者的要求非常高。

在原则问题上，“不妥协”是总会计师必备的基本素质，“不妥协”的前提，是其自身是否具备对问题的认知能力、对风险的判断能力和足够的岗位责任感。刘运说：“总会计师需要在‘不妥协’的基础上，建立并维护好企业必要的控制环境，既要有价值管理的职能，也要有横向的监督职能。这与公司其他高层管理人员有很大差异，以至于总会计师在工作中与同事或主管领导可能产生政策、制度、认知等层面的分歧。此外，CFO的沟通和协调能力也非常重要。”

由于中国的市场经济起步较晚，高素质的总会计师总是供不应求。2003年，国资委开始实行中央企业高管全球招聘，到如今已将近10年。这些年，我们看到很多招聘来的总会计师表现非常优异，但也有一部分因为“空降”的原因无法适应。对此，刘运说：“‘空降’的总会计师都需要适应的时间，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阶段，但企业未必能给你这个时间和机会。”

他表示，用理论去指导某一个具体行业的实践会存在偏差，从外面调配一个人，他可能需要三五年熟悉企业的生产经营、投入产出、基本技术、竞争环境等，但有些行业的生命周期是比较短的，很多产品的生命周期就几年，甚至几个月。“等外来的总会计师熟悉业务，没有这个时间啊！”

刘运告诉笔者，中石化刚刚搞了一次20多个岗位的总会计师竞聘，应聘的有200多人，其中很多就是本单位的。有些人可能并不是学财务专业的，但也竞聘上了。“因为他熟悉企业管理，也熟悉这个企业，他有参与企业决策的经验。我们也会用不记名推荐的方式选拔财务管理者，因为推荐结果充分反映了大家对被推荐者的认知，总体效果很不错。”

当然，领导的重视也很重要。“我们集团董事长傅成玉就非常重视这个问题，他给我的任务，就是把总会计师转变为CFO。我们办了总会计师培训班，傅董事长亲自与学员座谈。他认为，CFO必须是企业价值管理的责任人，因为他们了解企业各个板块的价值创造情况。”

价值管理任重道远

刘运频频提到“价值管理”，显然，他已经将总会计师的职责提升到了战略高度，而战略的制定，首先需要总会计师为管理层提供准确可靠的财务报告和数据信息，这是一切战略决策的开始。

一方面，提供财务报告就是财务部门的基本职责：对内，财务部门必须提供及时、客观、真实的财务报告，支持管理层决策；对外，上市公司要接受投资者、政府部门的监督，必须及时、准确地披露财务数据。另一方面，财务工作者的观念今非昔比，上市公司所处的环境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外界对于其财务数据的关注程度明显提升。这些都对财务报告和数据信息的准确性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其次，要做好成本控制。“中石化现在的成本处于受控状态，这是我们生存的根本，中石化底子薄，不能大手大脚。”刘运说，“现在总会计师在公司决策时的作用越来越大，分、子公司的总会计师在经营过程中发挥的作用也很大。比如燕山石化生产上百种产品，总会计师就组织财务部门，根据市场、毛利等情况提出具体的意见，生产部门根据财务部门的意见来安排生产，总会计师就起到了指导作用。”

中石化的融资成本在大型国企中是最低的，对于融资渠道的选择，刘运表示：“通常的融资渠道，不外乎长期借款、短期借款、公司债、可转债，以及股本性融资。表面看，股本性融资不需要支付利息，但按照美国的‘MM’理论，股本性资本是成本最高的，而银行借贷的成本则最低，且可税前扣除。因此，要让一个上市公司的市值最大化，企业的融资方式取决于不同发展阶段的不同需求，还要根据市场利率、汇率的变化及企业盈利能力等，灵活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