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简单的“小事”

信与不信，我们生活中那些绕不开的困扰，往往都卡在最简单的小事上面。一叠被牛皮纸袋装着的档案足以决定一个老人的命运；一页轻飘飘的户口纸能够左右一个女人的婚姻；而一个抽泣的孩子囫囵着讲出的一句话，也可能道出一个国家在选择前路时的焦虑。世界上大大小小的困局，说不定都能从这张小事织成的网里，找到答案。

一叠档案

武宝信被档案困了十二年。你不认识武宝信不要紧，可你十有八九认识他创立的护肤品牌，“大宝，明天见？嘿，大宝，天天见”！

老武这辈子发明了至少十五种化妆产品，拥有多项专利技术，白手起家研发创立化妆品品牌都没难住他，还有什么能困住这位发明家？答案简单得让人哑然——一叠薄薄的档案。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代表老武身份履历的档案不知何时被公司弄丢了。但热衷发明的老武没在意，继续开公司、做生意，还忙活着安排残疾人到自己的工厂就业。这样风风火火的日子一直持续到2000年，老武到了退休年龄，可是，办事员一本正经地告诉他：没档案，不能退休！

老武今年七十二岁，他已经没力气像当年电视里的小伙子一样，一边涂着润肤霜一边活蹦乱跳地工作了，可管档案的说了，没有那一叠档案，什么都不算数。

就这样，这个“国民发明家”花了后半辈子里的十二年时间，去寻找一叠下落不明的档案纸。我觉得咱得替老武，以及更多被档案困住的“老武们”说句话，如果没有那叠纸，能不能有其他方式为他们正名？我实在不愿意看见，曾经绞尽脑汁琢磨如何从草药中提取精华的大脑，如今却每天思忖着自己的档案在哪里。

一纸户口

不管今天多烦恼，在二十郎当岁的年纪，老武还是义无反顾地拿青春赌了一把明天。可是，年轻的张燕却宁愿用婚姻作商品，把自己的生活系在一张单薄的户口纸上。

这个二十七岁的浙江姑娘今年春天结婚了，她自愿嫁给年纪长她五十多岁的老大爷，不是因为爱情，而是为了给自己非婚生的孩子换来一个户口。可她没想到，跟这个年龄赶得上自己爷爷的男人领了结婚证，她却并没能如愿，孩子依然没法落户。她后悔了，扭头把结婚没几个月的丈夫告上法庭，要求法庭判定自己的婚姻无效。

不知道为什么，今时今日那些印在薄薄纸片上的寥寥数语富比黄金，一纸户口就能让张燕毅然决然地跟自己不认识的男人结婚。这张薄薄纸片的魅力让她几乎忘记了去思考自己会不会为此被困扰，也不在乎将来漫长的日子里自己会不会后悔。

一次选举

不过，美国全国公共广播电台遇到的麻烦似乎更棘手。他们郑重其事地发出声明，向全美人民道歉，因为该台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把一个四岁的小姑娘弄哭了。

这个哭得停不下来的小姑娘是艾比盖尔，她本来穿着粉色卡通猫外套，跟妈妈一起听着广播去购物。可还没到超市，她粉嘟嘟的脸上就挂满泪水了：“我受够了，我受够了！”她口齿不清地嘟囔着那个惹她大哭的人名——“布龙科·巴麻”。原来，广播里关于奥巴马和罗姆尼轰炸般的竞选宣传没完没了，她厌烦了，放声大哭。

为了哄小姑娘开心，这帮做新闻的叔叔阿姨一本正经地道歉：“我们谨代表美国全国公共广播电台和其他所有新闻机构，向艾比盖尔以及其他被困扰的人们道歉。我们承认这场宣传如此漫长，我们也受够了。让我们告诉自己：‘就这几天了，这几天过去就好了。’”

可是，恐怕过了这几天，未来还会有更多的艾比盖尔要大哭一场。这场似乎没有尽头的焦虑还将继续，证据就是随道歉信送给艾比盖尔的礼物——一个印着红蓝相间图案的别针。虽然小姑娘笑眯眯地把它别在自己的花裙子上，但大概她并不知道，红蓝标志代表了两党竞争，而这枚别针则代表了一次见证——2012年美国大选留念。

【原载2012年11月7日《中国青年报·新闻眼》标题为本刊所拟，本刊有删节】

题图∕补∕张保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