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生活的手稿

时间:2022-10-25 07:23:20

精神生活的手稿

在中国当代“抽象”绘画界,王川是履历最久,投入最深的一位。王川娴习形而上思辩,对宗教和哲学的终极追求一直有飞蛾扑火的着迷。他对现实世界既充满幻想和欲望,同时也不屑于之和不知所措。王川是个矛盾体。物质和精神都不能使他感到安稳满足。他永远自觉立在边缘,无法归属,而思辩与画画是他跨越空虚与飘浮的指标。不过指标又总是不停随着生命移动。上世纪70年代末他的作品反映了“伤痕”时代,之后就不断在图式上变化。在上世纪80年代中,从社会写实手法发展到象征化的变形图案,这时的主题已直接切入生命的终极竟义,以“悬棺”等西南风俗思考存亡与归宿。早期的水墨抽象往往是人像的升华,附上哲理的自撰文句。

形而上与形而下的两极端有一共通点,就是不在人际境界追求和融。王川的抽象图式反映了他超然的精神哲思和陷于声色世界的苦恼,正好回避了人际的具体问题。王川的理性思辩与情绪的艺术抒怀也长期存在冲突,主要是绘画再抽象也不能负荷过重的理性体验。从1986年至1990年“墨・点”展览的几年中。王川试验了写意式的抽象造型、油彩结构的谨严的块面抽象、以至阳刚沈厚的水墨结构抽象,一步步探讨随机变化与结构营造两方面的可能衍化出自己面目的图式。

这几年的作品,尤其从1997年、1998年以来,王川的墨笔开始和融舒缓。他自谓于疗病其间以绘画水墨的精神凝聚力将生理的症结在画面上以图式来和缓化解。墨色的柔和与幻变取代了前期阳刚坚毅的浓黑。笔法的迟、徐、游、荡,也替代了刚愎的直线。王川历年对哲理与思辩的修养,一直保持直视生命的原则,这次与死亡擦肩而过,在生理与精神的姿态也就能秉持无畏勇气,以画笔的运动作为疗治身体的精神动力,舒解心理与生理的症结。

王川的绘画到了近年完全成为精神生活的手稿。思辩人生到了面对具体生死关键是个最重要的考验,而王川的近作就重新让人感觉到生命珍贵与脆弱。雄辩的理性架构容易忽视精致的生命韵律。王川画笔能够随着生命与心理的脉动反映日常经验中的风情与逸致,也就是能把当下眼前的恒久生命传达为心象的风景。“抽象”水墨画到了这个境界,可以说是真正不枉眼前这张宣张,不枉前人在笔墨艺术下的功夫。

2000年于美国

“2000年时,这些拼贴弄得极灿烂和花俏,但内容极丰富,随着我对自我中心的取消,以及对财产执着的消失,甚至连自我概念本身都消失了,这种心灵修行功课的深入使心灵成长,我又用白粉开始一遍又一遍将画面涂抹,而涂抹的方法比画画更难,减去那些红尘纷乱的流亡生活的张扬,因为一切都如“分分秒秒正在死去”的过往,一切都只是过程,只有察觉当下而把握当下,放下才是了生脱死的一种证悟,最合画面已基本上涂白色,但隐约着丰富而敏感微妙的痕迹,这是尚未完成而又完成的作品。”

王川的放弃始终伴随着自动主义的言说,可是,他保留的复杂的文字内容就很容易构成一种浑浊的“沉思”或者并不安静的“冥想”。“日出”或者“夕阳”是一个有趣的悖论,可是,画家还是使用了最为简单的象形,所以,究竟在落笔的那一时刻是无意识在起作用,还是记忆替代着理性在工作,我们很难说。总之,画家没有脱离他曾经的世界。按照艺术的一般逻辑来说,这是一种抽象的变体。可是,既然我们已经知晓艺术家的修行态度,就不一定去分析他的图像。当然我们也可以将艺术家的工作视为没有刻意的修行,那些不断的走路和游历是一种自动主义的肉体表现,尽管艺术家表达了朝圣的心愿和经历,他的修行也只能归为“不修之修”。不过这样一来,作画行为的世俗性得到了合理的解释,作画的世俗性没有问题,当艺术家保持着对与生死有关的“无”的冥想或者“无视”的时候,那些多少属于自动主义的涂抹和笔墨拉动如果得当,就会使艺术家朝领悟进一步。

王川希望摆脱眼前的“业障”,他通过行走、书写、挥动以及不断的冥想来寻求事物的本性。修行可以是在寺庙,有时真的要进去看一看,拜一拜。不过,既然有所谓无须修行而陡然领悟的可能性,那么,保持与日常生活的接触同样能够觉悟。所有这一切都是在肉身的言行中进行的,我们或者艺术家自己也不知道是否能够获得“圆满”。但是,无论如何,在放弃中的执着也可以看成是一种修炼,世俗生活中的影响也不断地构成了达到觉悟的障碍,那些纤纤细细的墨线和不知什么原因构成的墨结在“无为”中流动,这使得我们很难从形式与图像的艺术逻辑中去分析。

(本文发表于《王川纸上水墨2009》香港紫罗兰书局2009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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