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男孩和他的狗

时间:2022-10-25 02:13:28

我的狗叫阿方斯,它已经很老了。它每天要放很多的屁。它的眼睛常常流泪,像是要瞎了。有时候我们一起出去散步,它还会跌倒。它的腿脚已经不如以前那么灵便。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的时候,它哭了,一种低沉的呜咽声,它看着自己的腿,后面那只已经完全不听它使唤。我蹲在草丛边,摸了摸它的腿,感到它在阵阵痉挛。我告诉它,如果腿已经坏了就别挣扎了。它好像听懂了我的话,认真地看着我,发出了比刚才还大的呜咽声,就疲惫地把它的头靠在了我的脚上。

过了几分钟,它挣扎着想站起来,但还是像刚才一样跌倒了。它又试图努力爬起来,用鼻子努力地嗅着。它试图蹲起来靠近旁边的草丛撒尿,但是它完全不能支起自己的腿。后来,我带它去看兽医,找到了原因,说它的腿患上了关节炎。“你为它做不了什么的,真的。”兽医拍着阿方斯的头,对我说,“它只是老了,巴迪。”医生给我开了一些红色的圆球状的药,然后我们就回家了。

自那以后,不管什么时候它跌倒了,它看起来都很高兴。它还能稍微舔到一点自己的腿,伸出舌头,喘着粗气,很有耐心地做着这一切。只是在绊到脚后,它会抬起头来看着我,好像要说“谢谢”――但是那个时候其实我什么也做不了。

我不能让它知道这一切让我有多么难受!可它又是那么聪明,有时候你必须用手蒙住它的耳朵,它才不会知道你在说什么。它最喜欢的东西,永远都是那几样:奶酪、饼干和散步。

妈妈说:“它这样子延续不了多久的。每个人都会死,或早或晚。这是大自然的规律,大狗要死,小狗要长。”

我很不喜欢听妈妈说的这些话。可是在我的家里,没有人会用他们的手帮我把耳朵给蒙上。

阿方斯是我一周岁时的生日礼物。爸爸把它带到家里的时候,它还只是一条脏兮兮的棕色小狗,并不是什么特别的品种。我至今还保存着生日那天与它的合照。那时我看起来呆呆傻傻的,棕色头发,穿着一条灯芯绒的裤子和一件唐老鸭的短袖汗衫。阿方斯就此成为我人生当中的第一条狗。爸爸抱着它出现的时候,我还吓了一大跳。我接过它,它就不断用爪子挠我,还不断地舔我脸上和手上的冰激凌。爸爸说,我当时竟然也没有哭,只是瞪大眼睛坐在地毯上,阿方斯则围在我的身边转,摇尾乞怜。自那以后,我跟阿方斯就形影不离,亲密无间。

我觉得命运很不公平。我现在十四岁,明年十五岁。可是阿方斯才十三岁,明年也许就死了。

我原以为,阿方斯可以一直陪伴着我,一辈子都做我的好朋友。我跟它讲话的时候,它会蹲在旁边静静地听着。可要是它死了,我找谁去说我的秘密呢?我跟它讲过好多事情,有些甚至连最好的朋友赫布・梅肯我都不会给他讲的。我爸爸经常调动工作,因为他在部队工作。等我长大后,可能我唯一最不愿意做的工作就是进部队吧。我绝对不会让我以后的孩子每隔两三年就搬一次家,然后离开他好不容易才混熟了的好朋友。而且,我以后要是结了婚,肯定也不会只生一个孩子的。

有一个最大的谬论,是这样说的:只有孩子是自私的和以自我为中心的。但是从我个人的经验来说,只有孩子才是最可能感到内疚和容易讨好的。你是家里的独生子女,也是父母的一切,大概这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事。

也正因为这样,对我来说,阿方斯不仅仅是一条狗那么简单。很多时候,我都把它叫作“宝宝”。它就像是我的亲兄弟。事实上它就是。

上周开始,阿方斯好像有点胀气,不断地放屁。我睡觉的时候喜欢打开窗户。可是尽管如此,我的房间还是被它弄得很难闻。

阿方斯放屁的时候,并没有给我制造出什么噪音。只是有一点点“噗噗噗”的声音,就像是气球在慢慢漏气一样。

我让它出去,它就乖乖地走出去。它一直都是很通人性的狗。我听到它在房门的另一面用爪子抓木地板,然后又听到它抓自己的毛。

当你无法跟你相处了十三年的伙伴共渡难关的时候,这很难让你感到踏实。当它已经不在你的身边,和你呼吸着同样的空气的时候,这是一种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接下来的几天,它比平时睡得更多。我想也许它太累了吧(尽管如此,我还是没有让它进我的房间)。

周末的时候,妈妈看着阿方斯的样子,摇了摇头。她跟爸爸和我说:“我不喜欢阿方斯的这个样子,最好什么时候带它去看看兽医吧,巴迪?”

妈妈也是在部队基地工作。每次她和爸爸回家的时候都很晚了,那时候兽医院早都已经关门了。我也只能在放学之后陪着阿方斯。我的学校不太远,穿过运动场再走三个街区就到了。

到了星期一,这真可谓是秋高气爽的一天,走在阳光下都禁不住要深呼吸几口气。只见运动场里遍布着燃烧的颜色,遥远的灌木丛点缀着红色和橙色的火焰,淡黄色的枯草就像波浪一样,辽阔的天空倒映着深沉的蓝色火焰――大概每年也只有在十月份的时候才能见着这样的景色吧。我和阿方斯在运动场上走着,它竟没有像以前一样跌倒。它走得很慢,鼻子不断在嗅着。

这时,一只黄色的小猫从木篱笆下飞快地跑到运动场去了。它看到了阿方斯,就突然蜷伏得更低了些,眼睛低垂,一动也不动。那一刻我并不认为阿方斯会注意到小猫。不料它竟然竖起了耳朵,直接用头冲向前去。接下来,它一直拽着我向前走,一边走一边狂吠着。那猫见状,觉得大事不妙,就飞快地跑离草地,跑到篱笆处,笨拙地将它的身体埋在篱笆与地面连接的地方。

对于小猫来说,也许阿方斯的余威还在。阿方斯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它开始骄傲地向篱笆方向走去,它的鼻子并没有让它失望。它继续向前走,脚步充满着活力,它的舌头垂在嘴外,耳朵竖着,显得非常神气。

我们到达运动场的边角处,我们经常走到那儿掉头。当然这次我们并不打算掉头。阿方斯已经失去了它年轻时候的弹跳力,只是小心翼翼地在小猫后面跟着。只见阿方斯低下头,想扑过去。我扯了扯绳索,对阿方斯说:“它不会对你做什么的,阿方斯你吃多了吗?它只是在摇它的头而已,我们该回家啦!”

阿方斯一听,立马又回过头来,步调一致地跟在我后面――就像我说过的,狗会相信你跟它说的一切。

兽医是一个很友好的人,她做了一辈子的兽医,深谙为医之道。一分钟之前她还在微笑着检查一个正在恢复中的病人,或者给宠物打疫苗,没过多久,她就能伤心地擦着鼻涕流着眼泪,好像在参加一场葬礼一样。做医生实在太不容易了!你不仅要有妙手回春的医术,还要随时能做到与病人同病相怜,这样才能受人爱戴。

兽医每天看起来都显得疲惫不堪,好像需要找个地方休息一会,但是她的腿却像磁铁被吸住了一样,始终无法离开她工作的地盘。

在诊所里,我坐在那里候诊,阿方斯乖顺地趴在我的膝盖旁。让我感到惊讶的是,这时一只猫走到阿方斯旁边,竟跟它耳鬓厮磨了起来。

阿方斯嗅了嗅它的头,然后直接无视了它的存在(阿方斯好像只对奔跑的猫有兴趣)。

阿方斯深沉地注视着诊疗室的门,看起来有些发抖。我想知道它的视力是否有所改观。我用一只手抓住绳套,另一只手控制着它的脚趾。

当兽医微笑着传唤我们的时候,我立起身,阿方斯极不情愿地在后面扑棱着。走进诊疗室,它挤压着门,想要把它打开。我把它抱起来,放到了桌子上。

“它瘦了啊!”兽医说,以一种温柔的口吻。

“没有吧,它挺胖的呀!”我说着,轻轻拍了一下它的腹部。

兽医继续检查它的身体,问:“它饮食规律吗?”

“呃,不怎么规律,我猜可能是年纪大的狗吃得就不多吧――就像老年人一样。”

兽医看着狗的屁股,突然用一种极柔和的语气问:“咦,它这样的状况持续有多久了?”

“这样的什么状况?”我反问道。

“喏,这里有一个肿块,”她说,示意她按着的地方。阿方斯疼得从桌子上站了起来,摇摇晃晃。“不过有时候呢,”她带着一种安慰的笑容说,“年纪大的狗会有一些这样的硬块,通常也不用怎么去担心的,巴迪。”

“通常?”

“通常”是什么意思呢?我的心里开始打鼓。

“做过绝育的狗,”她以刚才那样的语调继续说,“通常在区都会长一些良性的肿瘤。但是我们最好做进一步检查,不管怎么样……”

阿方斯得了癌症,我对此却束手无策。

走出诊所的时候,我突然极害怕失去阿方斯。阿方斯是我最好的朋友。可是,这一切也许就像妈妈说的那样:“每个人都会死,或早或晚。这是大自然的规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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