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作人眼中的陈逸飞与陈逸飞现象

时间:2022-10-24 07:04:25

合作人眼中的陈逸飞与陈逸飞现象

2015年,距离陈逸飞突然辞世已然十年,各类纪念活动、研讨会在这十年的时间里反反复复地举办,纪录片与传记也陆陆续续地问世、出版,关于他提出的大美术概念、关于他的电影,一再被提起,被讨论,被补充; 十年里,陈逸飞又多出了许多“新朋友”,又多出了许多“新作品”。

绘画:

不避讳有绘画合作者、不避讳画照片

将陈逸飞置于20世纪历史坐标上观照,很显然,他是从时代的夹缝中倔强成长起来的。油画《开路先锋》,使陈逸飞成为当时中国美术界备受瞩目的青年画家。上世纪70年代,他创作了《黄河颂》、《南来北往》、《踱步》,尤其是1976年完成的与魏景山合作的《占领总统府》,曾获全国重大革命历史题材作品评选一等奖。 上世纪70年代中叶到上世纪80年代初期,很多学画的年轻人都把陈逸飞当作一个榜样和崇拜对象,希望将来能够成为他那样的画家。

早年就成名的陈逸飞有着比常人更多的艺术家的嗅觉,无论在艺术上,还是在政策大局观上,几乎都比同龄人领先一步。老同学们的集体回忆中,几番提及在周围人们还没有想到英语学习的时候, 他已经在口袋里装上单词卡片背英语单词,因为他要出国。1980年,34岁的陈逸飞去了美国,直到上世纪90年代回沪,陈逸飞的作品已经在刚刚萌芽的艺术市场上如日中天。

“包括伦勃朗也有工作室啊!”这是陈逸飞的名言。想来也是如此,一个画家若穷尽一生,能一笔一画创作出多少件如此写实细腻的巨幅作品呢?甚至有一些流通在外的陈逸飞作品,他一笔都不曾改动过。他生前好友、亲密伙伴黄英浩叹道,有一次早年准备在日本的展览,陈逸飞发烧到39℃,实在无暇自己提笔修改工作室画作,便只能在画作上签名,孰料竟悉数被退回来了。

画家俞中保曾经是陈逸飞上海工作室中的主要成员之一,他们的合作,从1994年始,至1996年结束。很多时候,俞中保被视为陈逸飞许多绘画上的“者”。俞中保接受《东方早报・艺术评论》专访时并不避讳这一点,他始终认为,跟着陈逸飞画画,得益匪浅,自己在绘画的深度上得到了很大提升,“陈逸飞总是最后来收场,立点抓得很好,焦点抓得很好。”

俞中保与陈逸飞的交往始自妻子赵音,赵音父母原来与陈逸飞是世交。陈逸飞还给赵音的父母画了结婚照。陈逸飞是认识了俞中保的岳丈,才找到了俞中保。赵音说,第一次见面,陈逸飞夹着砖头一样厚的大哥大,见到俞中保的画是一幅自画像,一见之下就说:“中保你跟着我画吧。”俞中保在 1987年的上海与澳大利亚合办的青年艺术展上已获得一等奖。1990年,恰好有人买了俞中保几千块钱的画,这笔“巨资”,鼓舞了俞中保做一名职业艺术家的信心和决心。但是到了1993年,艺术家的不安稳生活令妻子赵音心中颇感不安,陈逸飞的出现,顿时让人觉得有了依靠。这对于长期处于动荡生活状态的艺术家而言,是一次世界观上的改变。

这一代艺术家经历了从一个没有艺术品市场的计划经济社会,到艺术迅速被市场化的断层。1990年代初,中国大陆没有几个人买画,投身艺术的职业画家们的生活来源基本都依靠一些港台的藏家,港台藏家的口味一度左右了中国的艺术创作。而在那一刻彼此相遇并互相欣赏,顿时如茫茫人海中遇见知音。

几乎与陈逸飞朝夕相处了几年的俞中保认为,陈逸飞自己并不讳言画照片这样的技术策略,画是追求的过程,对着照片作画,其实许多明暗关系是不需要画家再作处理了。陈逸飞到后期就从许多摄影家手里买照片来对着画,俞中保与陈逸飞合作过《水乡》系列,《仕女》系列,《》系列,一起创作,于是向他提了点关于是否画照片的意见。

“他不想多动。”那么多的藏家翘首等在后面,陈逸飞需要速度画出更多的画来,若都像画《山地风》那样,要重新构图、布景,所花费的功夫实在太大。他觉得太烦了。

“但是我们毕竟不是专职摄影家,所以后来陈逸飞大量买照片画。他是和摄影家有协议,底片和照片都买断了。对职业艺术家来说,其实画照片没什么,现在的情况下再也不可能花几个月去写生采风。但问题是需要有一个写生的能力。现在连考试都画照片,甚至四年艺术系读下来,没有出去写生过。所以对下一代来说,艺术基础十分堪忧。那时候一张照片真的只是起到一种资料性的作用,而现在,却真的依赖照片画照片了。”俞中保说。

《山地风》是陈逸飞第一次以这种粗犷的笔触画,改变了他之前《仕女》系列细腻得见不到笔触的风格。此时,陈逸飞刚刚和俞中保开始合作,他总是说:“你先画,画完我来收拾,你有本事的。”陈逸飞白天管公司,晚上到工作室来改画,有时,俞中保深夜收工回家,一早回到画室,发现架上的画已经被陈逸飞连夜改过了,“他自己说画到凌晨4点钟。但是早上7点钟,他又回公司开例会了。他实在太累了。”

到了1994年,陈逸飞开始开办公司,俞中保曾经提议,“不如弄个学校吧。”可惜,那时候既没有大学院校发现陈逸飞带来的视觉产业化,陈逸飞也没有听取俞中保的意见,他觉得做学校没意思。“如果他当初去申请搞一个视觉学校,大家都会支持的。他想要的太多,太辛苦了。”

俞介绍说,陈逸飞画画出手非常快,但是,他要命就要命在不知劳累,拼命时更不知道累。只要人家赶着要画,他即使晚上不睡觉拼着命也要赶出来,俞中保跟着陈逸飞画画,天一亮就要起来干活,晚上很晚才睡下,即使青年俞中保也感觉实在有点难以支撑。俞中保与陈逸飞的合作从1994年始,到1996年上海博物馆展览前结束,“太累了,画画实在是个体力活,跟着陈老师真的很苦。”

“如果后面这些事情不去做,陈逸飞肯定能做更多艺术方面的事。”这是陈逸飞突然去世之后,许多与之相熟,或者不熟的人的共同领悟与惋惜。

反思:

很多误解,永远解不开

如果陈逸飞还在,他已经70岁了。陈逸飞在那一段时间产生一定影响,在上海的艺术与视觉方面都有影响,他是一个嗅觉非常灵敏的人,敏感度极强,接受事物,艺术上,政治大局上,都是如此,包括“”期间。陈逸飞同时期的人,甚至陈逸飞的师长,所有认识的人里面,可以说,陈逸飞的创作能力是最强的,他能够在每一个时期,成为一个领跑的人。其实,他在学校期间,并不是绘画技术最好的那一个,但他永远都会成为一个焦点,关键在于每个人对于每个时期的嗅觉,他知道在这个状况下这个时期该如何运用自己的能力,与时代脉搏同步。每个人每个阶段所处的境地不一样,他出国了不一样,回来了又不一样,几个阶段变化很多。他是很用功的人,不在忙生意的时候,便是画画,画画是他最用功的事。有一阵子他住在油雕院,到后期没有办法,从事各种事业,但是画画,是他一生中花费精力最多的事。“一个人在不同阶段会做不同的事情,商业性便是他一个阶段的事。”黄英浩回忆,在美国画音乐题材的时候,一个工作室有20多个助手为他打工,他眼睛睁开一直画到眼睛闭下来,助手有时候过了一个晚上回工作室,会发现他睡在地板上。早上一碗面下肚,又开始画了。他是很用功的,如此写实的画,他一年要画70余幅,所以他需要很多助手帮他打底,他来修改,他吃得起苦。这里画弄完,香烟一抽又出门交际去了。

陈逸飞不谈政治也不喜欢人家把他和政治牵扯在一起,所以“”中的那些画他也不愿意过多提及,他常常说,过去的这些,对现实状况毫无助益,可以说,他在“”中是幸运的,一些荣誉都没有落下。

他很关注年轻画家,广交朋友,北京年轻画家出来,比如浙美的常青。他和黄英浩说有个叫常青的画不错,我们一起去看看他,于是一起去看常青,他不好意思问常青买画,便由黄英浩出面问常青买画,虽然最后也没买成。第一次见到陈丹青,就是陈逸飞有一次对黄英浩说:“上海有两个小家伙画得很好,一起去看看吧!”于是两个人骑着车就去了陈丹青位于西康路上的石库门房子里的家。黄英浩看到的陈逸飞的很多存照里都有陈丹青的模样。

很多误解,永远无从解释。人性复杂如斯。

在上海,陈逸飞工作室的那批人,是黄英浩帮忙去选的,在美国工作室那批人,也是黄英浩帮他管理的。其实,陈逸飞去了美国没多久,就开始每年都回国采风,他一下飞机,家里可以不去,直接到中福会少年宫黄英浩的办公室里来喊他,此时,便是黄英浩的“外事任务来了”。

他工作室画画,轮廓什么的用幻灯打好,是不能改的之外,最后做修改的那天,都不要工作室里的们上班,他亲自动手修改,最后这一道程序无人知晓。“他没有办法,他靠画画挣钱。”中央台采访时说“他不是画家是商人”,但黄英浩认为,陈逸飞就是个艺术家,他在公司方面商业方面是挣不到钱的。如果他是一个商人,他能够掌握的资源太多太多了,银行行长,官方人士,拿地贷款,理应完全不在话下。但是他完全没有这个概念,他不会经商,他所做的事情都与视觉相关,都与美相关,哪怕亏钱他也做。做服装一开始他也是亏钱的,做杂志也是,如果要挣钱,他不如去做房地产,一个项目下来,钱就来了,挣几个亿不在话下。“但是陈逸飞直到去世,都没有挣到过一个亿。包括付员工工资,陈逸飞都是用卖画的钱来抵付的。”黄英浩十分了解陈逸飞的所长。

王朔冯小刚想合作开影视公司,曾经想拉陈逸飞一起参加,但是陈逸飞并没有他们想象中拥有那么大量的资金,“他并没有多少钱”。黄英浩说,陈逸飞太疲劳了,即使想把自己的画价格炒上去,也是十分伤神的事情,常人都做不到他那样,辛苦做一件事是可以的,同时做几件事,太难了。

黄英浩叹:“大家来回忆陈逸飞,已经谈得太多,每年都谈,他们谈了整整十年,能谈出点什么新意?如果陈逸飞还活着,按照他一贯的逻辑,他一定还能创造出什么新鲜东西来,这也是他的大视觉的概念。”(节选自《东方早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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