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识分子下金蛋

时间:2022-10-21 08:06:15

知识分子下金蛋

1966年7月,中山大学后勤部门给陈寅恪贴的大字报上写着:这瞎老头什么也不用干,住最好的,吃最好的,拿最高的工资,还不是劳动人民养着他?

7月30日,陈寅恪向保健室主任梁绮诚写信:“因为我患的病是慢性病,一时不能痊愈,而一时又不能就死,积年累月政府负担太多,心中极为不安……要求治病所需药品全部自费。”

8月6日,陈夫人向省委“文化革命工作队”负责同志写信:“陈寅恪的每日饮食,及所服药物等,也欢迎有同志来实地调查,以明真相,不胜感幸之至。”

中山大学后勤部门率先发难不是偶然的,当时用来教训知识分子的名言是:书又不能当饭吃。后勤部门和饭靠得比较近,也就自认为是真理的近邻。

这种逼知识分子用书做饭的恶习,现在不过表现得更隐晦而已,并非只是“”的印记。

一次,采访某大学化学化工学院,一位同行一直逼问:“你们到底有多少成果转化成效益?看看四通,一年赚那么多钱。”在座的几十位博士面面相觑,无言以对。我想,数学系的博士在此问题前,会更加尴尬。大多数学问,无法用吃饭的角度、从攒钱的境界来理解。如果硬要这么来,学问只好死掉。

我们曾让知识分子下乡、下海、从政,他们都不甚合格,惹下一无是处的坏名声,只是从来没想过,就让他们做个自由自在的知识分子。拿破仑在兵临城下之时,拒绝让教师和大学生参战,他说:“你们是用来下金蛋的。”知识分子,他们应该在剑桥书房里下金蛋,我们别勉强他们做些不三不四的事,更不要打扰他们。

1942年夏天,萧乾这么介绍他在剑桥的书房:“剑大英文系的研究生,住进15世纪兴建的皇家学院。书房门楣上,已事先漆上了我的名字。书房里,家具一应俱全,宽敞舒适:壁炉两边是书架,沿着三面墙,是可以坐上十来位客人的沙发软椅。最使人兴奋的是,窗户外面隔着草坪,正与英国古建筑中赫赫有名的皇家学院遥遥相对。整整两年,我都望着大草坪上被晨曦拖长了的教堂身影,黄昏时分聆听在大风琴伴奏下唱诗班那清脆嘹亮的歌声。”

一个社会这样娇宠它的知识分子:住在书堆里,混在师友中,不为稻粱谋,爱想什么就想什么。据说,剑桥放纵它的学生,想读书,有世界上最好的图书馆和大师级的导师;不想读书,混得过关,也给你文凭。这样自由散漫,偏偏成了书香圣地。我们有的学校,“锄奸队”专捉恋爱的学生,只准一意攻读,不许心生杂念,偏偏只出混子。真是有趣的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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