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贫民窟,西方制造

时间:2022-10-20 09:32:19

印度贫民窟,西方制造

《贫民窟的百万富翁》(Slumdog Millionaire)是200B/2009年间最有影响力的电影。一个从印度贫民窟走出的孩子的跌宕命运,由风靡全球的综艺节目样式“谁能成为百万富翁”巧妙串起。影片设定新颖、剪辑精准、导演老练,人物塑造也可圈可点,成为大热片完全在情理之中。

然而,就在该片于各大西方电影颁奖礼上攻城拔寨之时,片中故事的发生地却爆发出批评和愤怒。孟买贫民窟的居民一次又一次走上街头,抗议这部电影恶意展现了印度的贫穷和暴力,印度文化学者也纷纷撰文,强烈要求抵制这部影片在印度境内放映。

何况,并不是只有印度人才看出了影片的“问题”。Alice Miles日前在英国《泰晤士报》上撰文,指出《贫民窟的百万富翁》是一部“贫穷”(Poverty Porn),其主旨是用印度的贫穷落后来愉悦西方观众。“影片一幕幕地继续,展现出绝对的悲惨和贫穷。母亲在儿子们的面前恐怖地死去,小姑娘变成了,小男孩则成了乞丐……”这位影评人分析道,“就是以这些暴力、堕落和恐怖,影片向西方观众发出了邀请,‘请好好欣赏吧!’然而如果这一切不是发生在孟买,而是在欧美某个城市,观众还会觉得它好看、有趣么?”

《贫民窟的百万富翁》确实是一部专门拍给西方人看的电影。否则,影片不会硬要展现一下泰姬陵,然后又从泰姬陵一下子跳到了恒河。在这里,展示印度的著名景点,和展示印度的贫民窟一样,都是一种取悦。不过,在我看来,Alice Miles仍然只注意到问题的一个层面。《贫民窟的百万富翁》不只是“针对西方”,还是“西方制造”。该影片的幕后主创全部来自英国,连男主角戴夫・帕特尔都是在英国土生土长的印度移民后代。

影片中的印度,和真实的印度并非完全没有关系。但无论如何,这只是西方人想象中的,甚至可以说是理想中的印度。它是西方自主建构,又自我消化的印度影像。而这一建构和消化的过程,让人不得不想起中东学者萨伊德关于“东方主义”的伟大学说东方是被西方显性或隐性而建构起来的认知对象,东方主义是西方对一个与自己显然不同的,替代性的世界进行理解、控制、操纵,甚至吞并的愿望或意图。

萨伊德认为,东方主义作为一个话语,不但为权力服务,而且本来就是权力的一部分。西方是意志,而东方是表象。为了确定自我,西方拿东方作为“非我”来作对照,并为此建立一个二元对立的表述系统,给东方世界贴上五花八门的奇怪标签,比如赢弱、专制、非理性、不道德,落后、淫逸等。不仅如此,东方主义还试图植入这样一个思想:东方如果想进入“文明世界”,西方的介入和殖民是必须的。简而言之,只有西方人可以论说东方,也只有西方人才能拯救东方。

以文化分析的目光来审视,形形的东方主义话语充斥着《贫民窟的百万富翁》全片。孟买贫民窟的落后与贫穷就不用说,影片中的人物也都表现出一种东方式的不可捉摸没有人明白那个电视节目主持人心里打的究竟是什么算盘,也没有人解释为什么那个著名的印度影视明星看到一个浑身是粪的小孩向他讨签名竟然毫不惊奇。事实上,连影片的片名都可以看作是一个裸的东方主义声明――Slumdog,这压根不是印度人对他们国家贫民窟的称呼(他们使用的是Dharavi这个词),而完全是英国人的发明。在印度,人们抗议Slumdog这个词的使用构成了对贫民窟居民的侮辱,然而这些抗议起不了什么作用――起这个名字的是西方人,界定印度贫民窟的是西方人,东方无法表述自己,东方必须被西方表述。

影片还有这样一个情节:还是少年的男主角领一对美国夫妇观赏恒河,趁这当儿,他的同伙一哄而上,把美国夫妇租的汽车拆得只剩一个外壳。发现这一点后,美国夫妇随行的印度司机对男主角一顿拳打脚踢,但却被美国夫妇制止。“现在要让你看看我们美国人是怎么做的!”白人说,然后扶起那个孩子安慰他,还给了他100美元的小费。一个太经典的东方主义程式!在这里,西方人代表着理性、道德和仁慈;他们还示范印度人“应该怎么做”,向对方传授应该“普世”的道德。

不用作更多分析了。问题不在于我们能从《贫民窟的百万富翁》中读出多少东方主义话语,而在于我们在今天还能看到这样的影片――还是一部广受好评、获奖无数的影片。印度孟买的宝莱坞一年生产成百上千部影片,年复一年的积累居然敌不过一部《贫民窟的百万富翁》。如此惨淡的现实让我不得不同意印度学者Vrinda Nabar的观点:“《贫民窟的百万富翁》的成功是付出代价的。当对于第三世界偏颇的篡改操纵可以带来一部让人感觉良好的电影,当我们还处在这样一个时代,那所谓的地球村还在遥不可及的天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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