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何与唐家寨艺术村

时间:2022-10-19 06:09:32

老何与唐家寨艺术村

老何名叫何崇岳,1960年出生,北京人,是个摄影家。要说老何搞摄影可是够早的了。1984年,老何便鼓捣摄影这点事,到处拍,到处照,还办展览。那个时候还没有数码相机,拍摄胶片、冲洗放大可是个技术活。一开始,老何喜欢风光,经常扛着相机追云逐日、寻风觅景。慢慢地,老何不满足了,决定将镜头对准社会、对准人,从2005年开始,老何在国内外办了很多个成规模的展览,你听听这展览的名字就感觉特别高大上:《始乱终弃:2006中国当代社会学图象》、《无边的现实――当代影像展》、《黑白现实主义文献展》、《中国/转变》、《走向后纪实》......有评论家认为,何崇岳是中国后纪实摄影的代表人物之一。不过,最让老何出名的,还是他从2007年开始拍摄的《计划生育宣传栏》,这组作品让老何在中西方摄影艺术界成为大家都认可的大腕。

不过,我要讲的故事和老何的摄影作品没有多大关系。话得说回到2003年,那时老何还痴迷于长城风光的拍摄。有一天,老何从密云北部的司马台长城往山下走,猛然间,一个大院子出现在自己眼前。这院子背靠长城,前面开阔,四周绿树成荫。老何特别喜欢,走进院子跟大爷聊天:“大爷这院子怎么就您一个人啊。”大爷说:“都进城啦。”老何问:“您这院子卖不卖啊?”大爷答:“卖呀”。又问:“卖多少钱啊?”又答:“怎么也得一万块钱。”

那个时候,一万块钱也是一笔不大不小的数啊。老何心里犹豫了一下,告别老人独自回家。不过,这院子始终萦绕在老何的脑海里,总是挥之不去。

第二年,老何又拍司马台长城,还是原路下山,又看到大爷和院子。老何问:“大爷您这院子卖不卖呀?”大爷答:“卖呀。”又问:“得卖多少钱啊?”又答:“怎么也得一万五啊。”

这回,老何丝毫没有犹豫,第二天就拿钱签约把院子买了。大爷高高兴兴拿钱进城了。

村里的老乡看不明白了,怎么这好端端的城里楼房不住,偏偏跑到这深山老林里来,闲着没事花这么多钱买了三间摇摇欲坠的破房子?这老何不是有病吧?

毕竟是艺术家,有绘画的功底。老何用三方木在院子里搭建一个凉亭,又在院子里开了几垄地,春天种上西红柿黄瓜,秋天种点大白菜。三间房子经过老何的简单改造颇有艺术氛围,生活极简又很方便。老何不在的时候,就把钥匙交给村里的老乡,大家随便参观,顺便帮着浇浇地,给照应着点。

老乡们充满了好奇,进了院子就像进了另一个天地。他们发现蹲了一辈子的茅厕竟然可以坐着解决问题;房子涂上色彩后和传统的大瓦房在视觉美感上竟有这么大差距;墙上挂了画和糊报纸竟有这么大的区别......村里的老乡们开始思考了:人,还可以这样活着?

老何的院子经常接待艺术家朋友,大家品茗聊天很是爽快,尤其是夏天的时候,城里热的要死,而这里连空调都不用开,晚上还得盖被子。2005年10月8日,中央开了十六届五中全会,要求扎实推进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密云县在落实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的过程中首先干了修路的事儿,山下的乡间公路一下子改善了当地的交通条件。于是,有些艺术家开始托老何帮忙找院子,也想把工作室建在村里。十多年来,已经有十几位搞绘画的、陶瓷的、影视的、摄影的、广告的艺术家落户密云新城子乡唐家寨村。与其它艺术家村不一样的是,这里每个艺术家的工作室都建在山坡上,彼此相距两三公里,都在绿树掩映之中。艺术家们的生活,每天都在影响着村里的村民。

艺术家多了,事儿也多了,难免会和村里打些交道,于是大家一致推举让老何当村长。2007年,老何正式当上了名誉村长。

事儿也是巧了。这一年,在中央大力推进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的同时,北京市也下拨了配套的专项资金,这项资金专门用来改善农村的厕所。唐家寨村受益了,村里的厕所建的非常漂亮,从此彻底改变了农村千百年来“蹲坑”的如厕习惯。村民们终于可以和城里的艺术家们一样坐着上厕所了。

不过,有一件事让老何看不明白了。老何发现村里建了这么好的厕所就是没见人用。走近一看,厕所锁了。老何犯疑心,难道这厕所还没验收合格?于是老何有事没事就悄悄地观察,终于有一天,厕所的门开了,村里来了参观的领导。等领导参观完走了,厕所又被锁了。这回老何明白了,敢情这厕所是建给领导看的。艺术家总是特别率真,老何直接找村长提意见,村长也特别为难,说并不是不让大家用,实在是怕收拾不起啊。看来,上厕所这事儿还得训练。厕所好建,人的习惯难改啊。要想把厕所用好,恐怕得先把人教育好才行。

和村里人打交道多了,与村民们也熟悉了,大家都不把老何当外人,有时候遇到什么困难也会找老何帮忙。有一年,一个村民的树上结了600斤苹果卖不出去,这么好的苹果烂在地里多可惜啊。村民找到老何愁眉苦脸说:“你们艺术家门路广,能不能帮我个忙,把这600斤苹果卖出去啊?”老何问:“卖多少钱一斤啊?”村民说:“这么好的苹果,怎么也得卖一块钱一斤啊。”老何一听,说这些苹果我全买了。600块钱买的苹果足足装了五六十箱,老何送给了几十个朋友当礼物。这人情,600块钱哪挡得住啊。

有一个老板朋友,生意做得很成功,吃了这个苹果觉得好,第二年找到老何说我能不能参观参观你的院子,顺便再买几箱苹果,老何满口答应。这一天,老板和老何聊得投机,天色将晚下山也多有不便。于是老板便留宿在老何的院子里。商场如战场,这老板闯荡江湖多年,落下了失眠的毛病,晚上经常辗转反侧睡不着觉,痛苦至极。没想到的是,这一晚,远离了城市的喧嚣,没有了下属的请示汇报,老板睡的格外好。第二天,老板通知公司说要出差几天,就把手机关了,每天和老何聊聊艺术,吃吃自己地里种的菜,晚上睡得踏踏实实。一周以后,老板回到公司,发现公司照常运转。老板颇有感触:地球离了谁都照样转。

老何在村里一住就是十多年。有时候出去创作了,老何就把钥匙留给村民,有哪位朋友想来院子里玩的,到村民哪里取钥匙就行了。这么多年来,老何结交了很多朋友,创作上也很成功。

不过,有一件事儿让老何挺糟心。有一年,从村里出去当了官的人的母亲死了。活着的人讲排场,在司马台长城脚下修了挺大的一座坟。村里碍于官员的面子也不太好管,坟就这样修成了。拍了多年的长城,老何对司马台长城是有感情的,长城是全人类宝贵的文化遗产,在长城脚下突然冒出一座坟来算怎么回事啊?老何觉得这事挺堵心的,可艺术家毕竟是客居在村里的人,想管你也管不了啊,而且要动人家的坟,主家非得跟你玩命不可。这么多年,老何心里就像堵着一块石头,每次看到长城背景下的坟墓就觉得挺别扭的。为了眼不见心不烦,再拍长城的时候,老何干脆就绕着走了。

艺术家生活在村里是个挺接地气的事,艺术家和村民的互动实际上起到了相互教育的作用。观念的碰撞与融合,生活方式的围观与改变,都在促进人与人之间的学习与进步。艺术既然来源于生活,生活肯定也离不开艺术。让千百年来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懂得艺术并且艺术地生活,中国的好多事儿就不难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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