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读《边城》中翠翠的爱情心理

内容摘要：《边城》是沈从文小说的代表作，借船家少女翠翠的爱情悲剧，凸显出了人性的善良美好与心灵的澄澈纯净，有着极高的审美价值。人教版第五册节选的三至六节，集中写出了主人公翠翠的生活在遇见傩送、天保之后发生了质的变化。这个健康、明亮、虔诚的姑娘开始捕捉内心深处那流动的情窦，表现出了不加修饰的生命本色。翠翠在她人生道路迈出的第一步，就混入了一丝淡淡的愁绪，预示着结局的悲剧。这是沈从文生命意识的体现。

关键词：翠翠 细节 爱情心理 生命意识

《边城》是沈从文小说的代表作，是我国文学史上一部优秀的抒发乡土情怀的中篇小说。它以20世纪30年代川湘交界的边城小镇茶峒为背景，描绘了湘西地区特有的风土人情；借船家少女翠翠的爱情悲剧，凸显出了人性的善良美好与心灵的澄澈纯净。沈从文以其特有的诗意笔触，捕捉并描摹出了一个山野少女灵动微妙的情思流露，展示了她从少年走向成熟的人生画卷，轻灵而细微。翠翠的爱情成为《边城》中最迷人的乐章，有着极高的审美价值。

《边城》所表现出来的主题，不仅仅是对乡村那自然环境中充满生命野性的讴歌，而且是人在孤独与无奈中的本体诉求。小说主人公翠翠的生活在遇见傩送、天保之后发生了质的变化，这个健康、明亮、虔诚的姑娘开始捕捉内心深处那流动的情窦。

人教版第五册节选的三至六节，正是写出翠翠和二老傩送邂逅，少女暗暗的痴迷、幻想与心神不定。二老对于翠翠就是诱惑，懵懵懂懂引发她的情感，点燃她的希望，却又使她飘飘荡荡无处归依。翠翠的这种情感，既无凭据，也没回音。可在寂寞的天地中，爱已经不顾一切地弥漫开，心神也在寂寞之上飞旋。少女一向紧闭的身心，此时也如花蕾，在烟雨中将开未开。

此时在翠翠心中生长的爱情的最初模样是飘忽不定的。少女的羞涩，不可知的未来又让翠翠不敢敞开心扉。于是，这个灵秀、乖觉、明慧，清纯的少女表现出了不加修饰的生命本色。在她人生道路迈出的第一步，就混入了一丝淡淡的愁绪，预示着结局的悲剧。这是沈从文生命意识的体现。

《边城》三至六节中，我们可以从以下几个细节来解读翠翠最初的爱情心理：

一.爱是记忆犹新的端午

“自然既长养她且教育她”，翠翠美丽聪慧、天真活泼。任由自然天性，翠翠成长为纯洁无瑕、快乐无忧的大自然的“精灵”。在爱情来临时，她自然本真得如山野间的小花。

小说的三至六节都描写了同一场景或风俗——端午赛龙舟。从时间上看，分别是当前的端午——两年前的端午——上年一个端午——眼前的端午。上一年的端午毫无印象，现在的端午是为了怀想两年前的端午，唯独两年前的端午甜而美。根源恰在于那个特定的时间，戏剧性地遇见了热情、善良、帅气的二老傩送。

二老热情地邀请翠翠到自己家（“点了灯的楼上”）去等爷爷，翠翠以为他让自己去“有女人唱歌的楼上”，于是就轻轻地骂二老“你个悖时砍脑壳的”！二老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让自己家的伙计拿着火把送翠翠回家。翠翠知道自己误会二老后，“带了点惊讶”。

在这个端午里，傩送有意盛情邀约，翠翠无心误会二老，两人在有意与无心的错位中相识，没有任何功名利禄之心，如诗如画。翠翠最初的爱情具有如此婉约经典的东方爱情之美。

二.爱是无人诉说的沉默

“翠翠对祖父那一点儿埋怨，等到把船拉过了溪，一到了家中，看明白了醉倒的另一个老人后，就完事了。但是另一件事，属于自己不关祖父的，却使翠翠沉默了一个夜晚。”

端午里的故事何以让翠翠当时沉默不语？翠翠自小父母双亡，和爷爷相依为命。年少的心事诉与谁听？边城原始古朴的民风，加上少女的孤寂和羞涩，让翠翠面对突如其来的爱情时，只能选择沉默。但是爱情的种子却在她的心里深深埋下。

三.爱是爱屋及乌的执着

作为老船夫的孙女，翠翠应该见过很多人。可是，翠翠为何独独对一个拿着火把的伙计记忆犹新呢？这一细节值得我们细细玩味。

第一次：翠翠想起自己先前骂人那句话，心里又吃惊又害羞，再也不说什么，默默地随了那火把走去。（第四节）

第二处：有人扛凳子从身边过去，翠翠认得那人正是去年打了火把送她回家的人，就告给祖父：“爷爷，那个人去年送我回家，他拿了火把走路时，真像个山上的喽罗！”（第五节）

第三处：人过了小溪上小山时，翠翠同祖父在船上望着，翠翠说：“爷爷，看喽罗上山了啊！”（第五节）

看来，这原因得从源头找。“喽罗”是二老家的伙计，并且正是“喽罗”的出现才使翠翠对捉鸭子的青年的看法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从之前对二老的误解转变为对二老的愧疚和感激。从这个意义上说，“喽罗”何尝不是翠翠爱情的红娘呢？

看来记得“喽罗”，其实是对二老朦胧好感的确定指向。真可谓“爱屋及乌”呀！

四.爱是心无旁骛的专注

祖父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所在，因为今天太高兴一点，便不加检点笑着说：“翠翠，假若大老要你做媳妇，请人来做媒，你答应不答应？”翠翠就说：“爷爷，你疯了！再说我就生你的气！”

祖父话虽不再说了，心中却很显然地还转着这些可笑的不好的念头。翠翠着了恼，把火炬向路两旁乱晃着，向前怏怏地走去了。 （第五节）

上年的端午，爷爷和翠翠开“假若大老要你做媳妇”这样的玩笑，但是翠翠很生气。羞涩的翠翠多次在爷爷面前表现出对大老回避的言行，是因为她的爱情世界已经被二老占据。翠翠的爱是故作矜持的娇嗲。

“翠翠，端午又来了。……早上大老同一群人上川东去，过渡时还问你……”翠翠还正想起两年前的端午一切事情哪。但祖父一问，翠翠却微带点儿恼着的神气，把头摇摇，故意说：“我记不得，我记不得，我全记不得！”（第六节）

时隔两年，翠翠对二老相思成灾，连回忆都成了如此美妙的事情。美妙的连爷爷打断她的回忆就很恼。在对比反衬中，翠翠对二老的喜爱更是心无旁骛的专注。

听到爷爷提“假若大老要你做媳妇，请人来做媒”，“翠翠着了恼，把火炬向路两旁乱晃着，向前怏怏地走去了”；听到二老家的伙计说“二老说你在河边大鱼会吃你”，“翠翠一句话不说，只是抿嘴笑着”。一“恼”一“笑”的对比，体现的是翠翠对二老傩送的执着。

五.爱是飘忽不定的呓语

爱情一旦明了，就需要表达。爷爷无法理解翠翠的情感世界，翠翠也不可能主动和爷爷沟通。少女的爱情怎样宣泄呢？以下细节写得极其精彩：翠翠一面听着一面向前走去，忽然停住了发问：

“爷爷，你的船是不是正在下青浪滩呢？”（第五节）

爷爷的小渡船怎么明明就在眼前，怎么可能转眼到六百里外的沅水中部的青浪滩呢？这不是痴人说梦吗？聪慧的翠翠怎么可能如此幼稚呢？回看前文，才知原因。因为二老在青浪滩。二老就像伊甸园的那个苹果，时刻牵引着翠翠。翠翠的心思随他而舞动。翠翠痴人般的呓语，“身在茶峒心在青浪滩”的痴情，让人怎能不动容！

六.爱是迎婚送亲的自怜

为了早早地看到迎婚送亲的喜轿，翠翠还爬到屋后塔下去眺望……静静地把船拉动起来。（第六节）

请祖父坐在船头吹《娘送女》曲子给她听……躺在岸上的翠翠同黄狗也睡着了。（第六节）

翠翠为什么对迎婚送亲这么热衷呢？因为翠翠要让自己的爱情找到一种依附。迎婚送亲的喜轿恰恰是翠翠爱情的内在映射和外在观照。

迎亲的队伍荡起了层层涟漪，吹皱了翠翠心田的一泓春水。懵懂的爱情，翠翠心向往之，但她只能在孤独中苦苦追求。这种没有回应的爱情让翠翠如此甜蜜，又如此痛苦。

总之，翠翠在《边城》中从未言明过她的爱情，甚至连她的心思也是那样微妙而朦胧。而且由于父母早亡，爷爷年老，翠翠身边没有可以倾诉的人，对爱情美好而隐约的期待只能悄悄地藏在心底。少女的心思，原始古朴，纯真执着。这恰恰是翠翠最初爱情的模样。

正如沈从文先生表达的创作理念：“我要表现的本是一种‘人生的形式’，一种‘优美健康自然而又不悖乎人性的人生形式’。”翠翠的爱情在湘西宁静的世界里也显得恬静而优美，是沈从文对人性的自然表达。它虽然没有梁祝的惊天动地，也没有柳梦梅和杜丽娘的生死缠绵，但它却倾倒了无数痴男情女。

张春华，湖北省十堰市东风高级中学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