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经济真的复苏了吗

日本经济形势好转，轻率的投资者认为等待已久的复苏终于到来了，但是美国《时代》杂志刊文指出：对日本的乐观通常最终变成眼泪

在过去几年的多数时间里，米歇尔一直从事着一份令人头痛的工作。在东京雷曼兄弟投资银行所设的股票分销柜台，他每天都要劝说欧美大型投资公司购买日本股票。今年春天，日本股市大幅走低，下探到20年的低点，他经常推销不出手中的日本股。然而到了夏天，日本股市拨云见日，出现转机。他感叹地说："多年来没有联络的老客户突然找到我们，表示有兴趣投资日本。上周我在伦敦，那里所有的人都希望多了解些日本的情况。我实在想不起来多久以前曾有过这种好事。"

仿佛一夜之间，日本经济，以及股市，就变得炙手可热。四月份以来，日经225指数涨幅超过了35%，达到10300点，成为本年度全球最成功的运作者。外国投资者蜂拥而入，从5月到9月中旬连续22周，已向日本股市注入了480亿美元。东京的JP摩根首席经济师菅野雅明说："投资人的心理发生了剧变。"但是鉴于过去十年中日本经济反复出现的假复苏现象，人们还是忧心忡忡：这次复苏是真的吗？

拨得云开见日出

不断出现的意外利好消息，令长期疲软的日本经济出现生机。最引人注意的数据是：政府最近公布，今年第二季度日本经济增长折合年率为3.9%，不但超过了预期的2.4%，而且居全球其他主要工业国之首。

还有一个迹象表明笼罩日本经济的阴云正在散去。尽管一直被指称赢利状况不佳，但据美林证券统计，日本大型企业2002财政年度的总收入比之前创下最高记录的1990财年还要高20%。与此同时，政府公布的一些关键指标，如就业机会增加，工资增长以及投资情况等，也都有显著改善。最近国际穆迪投资将预测的2003财年日本经济增长率由0.8%调高至2.0%，而同时将欧洲经济增长率从1.1%下调至0.5%。日本与美国一起已成为年内最佳投资市场。

所有这一切都促使国外投资者相信，日本经济终于开始复苏了。美林证券首席日本经济师耶斯佩・科尔在报纸上评论，日本经济已经到了一个转折点。毫无疑问，日本经济开始好转。

从政治角度看，这一轮的经济升势对小泉首相来说无疑是一个大实惠，帮助其在两周前执政的自民党选举中，成功连任党总裁。正如他所说的，良好的数据表明，他主导的经济结构改革发挥了作用。经济复苏加强了他的政治资本，连任后，他大胆重组内阁，留任争议颇多的金融大臣竹中平藏，并任命年轻的更有改革头脑的谷垣祯一，接替81岁健康不佳的盐川正十郎，担任财务大臣。

即使最谨慎的投资者--普通的日本民众，也认为形势好转了，一位正在购买日本公司股票的29岁的东京软件工程师说，他怀疑股票指数可能很快会涨到20000点，他希望这一涨势能持续下去。

可能会如此，但是东京金融中心银座里有人还是担心。虽然日本企业在初步的经济结构改革中有所起色，投资者也能暂时舒口气，但是是否真正的、持续的复苏已经开始了呢？东京ING首席经济师里查德说："前一年的疲软形势很难解释，但是许多人可能会误解现在的形势。"一些仔细研究过那些在头版头条上的利好数据的人，根本不相信政府对经济增长的预测。里查德说，我们怎能因为那些炫目的政府数据而过于兴奋呢？可信吗？

以第二季度3.9%的经济增长率为例，汇丰证券高级经济师彼得・摩根在"通货紧缩的悖论"，"通货紧缩的悖论，问题解决了"两份报告指出，日本国民生产总值数据不准确，在估算不同类型产品（尤其是电脑以及其他一些信息技术产品）的价格方面有出入。"这也就意味着官方公布的GDP充分夸大了经济增长率。"摩根自己算出的第二季度GDP增长率仅为2.1%。他告诉《时代》："半年前的日本经济并不像人们想象得那样糟，但是现在也不像人们想象得这么好。"

许多日本证券投机商称，即使官方数据有出入，至少日本最近的增长质量高，源于国内需求增加以及新的商业投资增加，而不像过去是增加公共事业开支刺激的增长。即便是这样，还有一个更大的问题：日本继续过度依赖出口，而日本政府通过大规模干预汇率，保持日元走低，支持出口。

基础脆弱增长难

弱势日元使日本产品价格偏低，在海外更具有竞争力。日元与美元的汇率十分重要，因为美国是日本公司，如索尼和丰田的主要出口国。前财务大臣盐川正十郎任期中，政府在当年的前8个半月，动用了相当于1，100亿美元的资金在公开市场买进美元，为的就是防止在美元走低时日元上涨。此次政府干预远超出过以前相当于664亿美元干预的年记录，使美国以及西方工业国家为之头痛，他们国内的制造商称这种策略是一种不公平的贸易政策。在两周前迪拜召开的七大工业国财长和央行行长会议上，以美国财长斯诺为首的代表们发表了一份声明，提倡"汇率浮动应更加灵活"，此举被公认为是对日本和中国货币政策的批评。

日本能否继续通过干预汇率来刺激出口，还不能确定。七大工业国会议结束以后，日元汇率立刻升至111日元兑1美元，为3年来最高水平。因为普遍认为更为疲弱的日元，即115日元兑1美元是盐川正十郎的目标，所以外汇交易商们正等待新财务大臣谷垣祯一采取措施。尽管谷垣祯一已经表示过，汇率水平要"稳定地反应经济基本面"，而且他要"采取措施保证其成为现实"，但是他并没有说明，他会允许日元上涨多少。

谷垣祯一要面对的任务繁琐而艰巨。一方面，他必须要采取措施平息其它主要工业国的忧虑，还要证明日本正在贸易自由化。另一方面，汇率对出口有直接而明显的影响，毕竟日本的复苏仍十分脆弱。据瑞士信贷第一波士顿统计，日元每增值10%，制造业利润就会下降10%，GDP的年增长率也会下降1/3个百分点。

日本必须坚持汇率政策，因为国内经济仍然脆弱，而且弱势日元政策对制造业有益，但是，这种政策并不能为经济持续增长奠定基础。正如经济学家里查德・凯兹在最新一期"东方经济学家"中写道："如果日本经济基本面是健康的，那么最近大多数经济指标都应被看作是经济复苏的标准迹象。"但是，日本经济基本面并不健康，至少现在如此。尽管在诸如财政改革等一些领域取得了一些进步（例如2002年国有大型银行的坏帐数目在6年中首次出现下降），但其它方面的进展仍显不足。通货紧缩没有改善，公共债务高达GDP的140%，失业率仍居高不下。

事实上，除了反复声称结构性改革最终会取得成效，日本公司总体上并没有提高效率。凯兹认为，尽管许多公司通过减少开支和工作流程，成功地削减了多余的债务、雇员、规模，但这些进展目前主要仅限于大型公司。虽然这对于一些股票投机商来说是个利好消息，但对于整体经济来说却无足轻重。凯兹指出，按财政部的说法，日本5600家大型企业雇佣的劳动力仅占全国的11%，但是效益却占GDP的17%。尽管去年大型公司的经营利润上涨了17%，但是小企业利润却下降了12%。

除非落后的小企业也像那些大跨国公司一样出色，而且要迅速崛起，否则，日本经济2003年的大涨势又会变成新一轮跌势的开始。

走两步，退一步

小泉纯一郎连任执政的自民党主席，继续推行彻底的经济改革，重组内阁，承诺在下个十年初，平衡预算。但是从新内阁组成也可以看出他的一些政治让步。一些重要人物如下：

竹中平藏

主管经济、财政政策的金融大臣，发誓要使日本动荡的财政体系透明化。他宣布，计划在2005年3月以前，将日本银行3850亿美元的坏帐削减一半，让负债公司赢利或是接受政府干预。

谷垣祯一

新任财务大臣，在前任工作中就表现出力主改革的魄力。他承诺，控制长期预算赤字，但是他也指出，会继续动用数十亿美元，维持日元弱势。

中川昭一

经济产业大臣，主张政府要追加预算，刺激经济，与小泉的改革政策有所矛盾。这也不足为奇，他的任命是对政治对手的安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