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翻译家

时间:2022-10-15 03:39:06

三位翻译家

近几年去世的文学家中,最让我痛惜的是三位翻译家:德语翻译家钱春绮先生、俄语翻译家谢素台女士、日语翻译家叶渭渠先生。他们的代表译作,我大都看过,比如钱先生的《浮士德》、谢先生的《安娜・卡列尼娜》、叶先生的《古都》。

我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对外国文学名著的感觉如何,我们这一茬人,真叫一个虔诚。记得看《安娜・卡列尼娜》时,还是在大学一年级,那时“”还没发生,我虽然学的是历史,心里最爱的还是文学。老托尔斯泰在我心中,占着一个神圣的地位。看《安娜・卡列尼娜》时的那份敬重,是从未有过的。不光看正文,就连那不多的几幅插图,也是看了又看,比如安娜提着裙角上火车的模样,现在还鲜活地印在脑海里。叶先生的《古都》、《雪国》,是川端康成的名著,我看的时候,已是20世纪80年代了。其意境之高远,文字之淡雅,当时不知迷倒多少文学青年。

说来惭愧,当年只留意作品与作者的名字,不看重译者的名字,如今才知道,这是怎样一个不该饶恕的疏忽。没有这些译者的劳作,不通外语的人,就无从欣赏那些堂皇的外国名著;就算你通了一种外语,也不可能欣赏别种外语的名著。

这几位先生去世后,看他人写的怀念文章,才知道一个翻译家,是多么的了不起,也才知道一个翻译家,其人生有多么的曲折。他们大都毕业于名校,谢先生毕业于清华大学外语系,叶先生毕业于北京大学东语系,钱先生毕业于上海东南医学院。他们几乎都是终身献身于文学翻译事业的。三人中,论经历之坎坷与艰窘,当数钱春绮先生。

钱先生出生于1921年,上海东南医学院毕业后,长期从医,是一个有成就的五官科医生,出版过多种医学专著,20世纪60年代初,他辞去医院的职务,成为自由职业者,以稿费为生,专事翻译。一篇回忆文章说,对这一人生转折,钱先生自己的解释颇具戏剧性。他说自己60年代调单位时想转入皮肤科,因人事纠葛而未能实现。生性崇尚自由、不愿受拘束的他干脆辞职,做起了专职翻译。其实,早在50年代,钱先生就有译作问世。据他自己回忆,1952年他翻译出版《海涅诗集》,一次就拿到 8000元稿费,而当时普通人一个月的工资不过几十元。有此基础,便以为靠着翻译,可以养家糊口,也可以成就一番事业。

但“”十年,图书出版业陷入低潮,钱先生无书可译,境况颇为困窘。“”结束后,译事复兴,钱先生才得以复出。但时过境迁,90年代后稿费制度和图书出版环境发生了很大变化,自由撰稿人的处境越来越难。对此,钱先生感触良深,说“我也是靠积蓄生活,自由职业,没法维持生存的啊”。幸运的是,他于1995年加入上海文史馆,有了固定收入,情况才稍稍稳定。

让我最为敬重的是,身为翻译家,钱先生有着夯实的国学基础。钱先生说,他小时候读过私塾,《论语》、《孟子》不用说了,尤其喜欢《左传》,当年背得“滚瓜烂熟”,后来仍能脱口而出。难怪我们读钱先生的译作时,常感到一种古色古香的味道。

细细品味这三位杰出翻译家的人生经历,我的收获是,一定要坚持一业,心无旁骛,才能取得大成就。但该转行时,也要毅然转行。最重要的是,要有人生的自信,有时候就是自负些,也没什么不对。

原载《新华时报》

周小青 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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