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与草原

陈重威

狼逮耗子非管闲事

每年秋季，草原牧场都要进行一场人畜与老鼠的夺粮大战。为了过冬，草原鼠必须在秋季“深挖洞广积粮”，打草、晒草，然后把晒干了的草叼进洞内。老鼠打草，专拣好草打，牧民说，连配种站的种羊都吃不上这么好的草料。老鼠数量多，牧草将黄未黄时，草场上最好的草就都被它们打光了。老鼠窝里存草多，冬天里老鼠冻死饿死的就少，来年开春母鼠的奶就多，下的崽更多，草原就要闹鼠灾了。

但老鼠储粮也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必须将湿草晒干了才能拖进洞内，否则过不了几天草就腐烂了。所以，牧民只要一发现哪片草场出现了大量草堆，就会立即调动所有羊群前来抢吃这些上等好草。不消几天就能抢在草晒干前把草堆吃光，让老鼠一冬无粮无草，饿死冻死。这是牧民与草原鼠害作斗争的古老而有效的办法。

你一定知道猫捉鼠，蛇吃鼠，老鹰抓老鼠。可你是否知道，狼也是捕鼠吃鼠的高手呢?在草原灭鼠这件大事上，狼是与人畜协同作战的。每年秋天草原鼠最肥的时候，也是狼大吃鼠肉的黄金季节；草堆给狼指明了哪里的老鼠最多最大，打草、拖草的鼠很容易被狼逮住，一只狼一天吃掉二三十只鼠不在话下。更重要的是，狼使草原鼠在关键的打草季节不敢痛痛快快地出洞打草，以至于因过冬粮草不足而大批冻死饿死。尤其在那些遥远的冬季草场，人畜鞭长莫及，灭鼠主要还得依靠狼。因此，打光了狼的草原闹鼠灾也就不足为奇了。

草原四大害

老鼠、野兔、旱獭和黄羊是草原上特能毁草的四大祸害。

一窝老鼠一年吃掉的草比一只大绵羊吃的还要多。老鼠的繁殖能力特别强，一年下四五窝，一窝十几只。就这样一年一窝变十几窝，要吃掉多少草原的草?老鼠如此，野兔也一样，一年下几窝，一窝一大堆：不仅吃得多而且尽吃好的。草原上的野兔岂止三窟、四窟，它们还在自己的活动范围内挖了许多临时藏身洞，一遇危险，马上就钻进最近的一个藏身洞。草原上的人不能没有马，草原上的马最怕这些老鼠洞、野兔洞和旱獭洞；尤其是陡坡下冲或快马加鞭急速奔驰时，一蹄踏空，人滚马翻，非死即伤。

说到早獭，牧民的气就不打一处来。旱獭也能生，一年一窝，一窝六七只，洞小了就住不下，于是就多挖洞，挖大洞，甚至能把一座山掏空。你想想这要挖出多少沙石，毁坏多少草场!旱獭过冬不吃草，靠的是身上厚厚的脂肪，所以一到秋天它就拼命吃，而且专吃草籽，你想想，它那一身肥膘得用几亩地的草和草籽才能养出来。

早獭洞的另一可恶之处，在于它为过冬蚊子提供了藏身之处。俗话说，东北森林的蚊子能吃人，蒙古草原的蚊子能吃牛。牧民和牲畜怕蚊子比怕狼还要厉害。草原冬季零下三四十度，连病牛都能冻成冰坨子，怎么就冻不死蚊子呢?原因就在早獭洞。一到天冷，旱獭钻洞，蚊子也跟着进洞了。旱獭洞几丈深，旱獭把洞口一封，哪怕外面冰天雪地，洞里照样暖暖和和。旱獭躲在洞里不吃不喝，蚊子叮在旱獭的身上有吃有喝。等到来年开春，旱獭出洞，蚊子也跟了出来。穷凶极恶的草原蚊子，别说使人畜不得安宁，就是狼也

草原上的和谐

多少年来，人们提到狼总认为它是该赶尽杀绝的；难道还由着它们吃牛羊马不成?是的，狼是爱吃牛羊马．可是牛羊马有人看着有牧羊犬管着，弄不好狼吃不着牛羊还得把自个儿的一条性命赔上。所以，狼并不只吃牛羊马，就像麻雀并不总是吃谷子一样。事实上，老鼠、野兔、旱獭、黄羊，草原四大害没有狼不吃的。草原有句俗话：“獭子出洞，狼群上山。”旱獭一出来，草原上的其他牲畜就能逍遥一段日子了。

狼多了，当然得打。可真正的牧民从不把狼打尽。没有了狼，老鼠、野兔、旱獭、黄羊哪个不与牛羊马争食，哪个不叫草原遭殃?

旱獭油是草原上最奇特的动物油，即使在零下30℃的隆冬，稠黏的旱獭油也不打冻，也能把它从瓶子里倒出来。旱獭油是牧民家的宝贝，数九寒天马倌羊倌只要在脸上抹上一层獭油，鼻子就不会冻掉，脸面也不会冻成死白肉。抹上旱獭油的皮马具，呈深棕色，既漂亮又柔韧，还能延长使用寿命。用旱獭油炸的面食又香又好吃，牧民只有在招待最尊敬的客人时才舍得用它。打旱獭，卖獭皮是牧民重要的收入来源之一。即便如此，真正的牧民打旱獭也只打大的，留下小的和带崽的母獭。

正因为如此，历经了千百年，今天的牧民还有旱獭可打。其实，打狼也一样，关键是得掌握好分寸。大自然丰美的水草是靠包括狼在内的“终极杀手”维持着的；是它们控制着食草动物的数量；如果狼被打光了，兽王们灭绝了，种群数量无限制增加的食草动物就会把草原啃成沙土、荒漠，最终自己也饥饿而死。所以，任何一个生物种群的存在及其数量的多少，都是大自然的精妙安排，或是大自然在漫长的历史中选择的结果，绝不是可有可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