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隐私》:乡村生存镜像与隐私探悉

时间:2022-10-15 07:05:56

《我们的隐私》:乡村生存镜像与隐私探悉

内容摘要:晓苏是一位有着鲜明艺术风格和文体意识的作家。多年来他一直执着从事短篇小说创作,以一贯的底层关怀热情、介入当下乡土的人情世故、世态风情,创作了一批有着经典意义的乡村小说。本文谈论的是其小说集《我们的隐私》(湖南人民出版社2010年版),这部小说集共收录晓苏近年来创作的短篇小说共十八篇。小说以油菜坡为背景书写当下乡村生存世相,透析中国乡土经验,挖掘乡村小说审美意蕴。

关键词:晓苏;《我们的隐私》;乡土;审美意蕴

晓苏是一位有着鲜明艺术风格和文体意识的作家。多年来他一直执着从事短篇小说创作,以一贯的底层关怀热情、介入当下乡土的人情世故、世态风情,创作了一批有着经典意义的乡村小说,成为继方方等之后又一位具有全国影响的作家。他的小说曾获《长江文艺》小说奖、湖北省第四届“文艺明星“奖、首届蒲松龄全国短篇小说奖、第四届湖北文学奖、第六届屈原文艺奖。本文要谈论的是其小说集《我们的隐私》(湖南人民出版社2010年版),这部小说集共收录晓苏近年来创作的短篇小说共十八篇。小说以油菜坡为背景书写当下乡村生存世相,透析中国乡土经验,挖掘乡村小说审美意蕴。

油菜坡,是鄂西北一个小山村的地名,这个乡村地理偏僻、交通不畅、信息闭塞。这里村民也往往显得笨拙、单纯和朴实。当然,油菜坡也正受到其他异地文明的浸染,在现代化进程的裹挟下踟蹰前行。同时油菜坡也是作者想象的家园,是作者诗意的栖息之所。晓苏以油菜花作为村名,某种程度上奠定了小说的基本色调,普通,油菜坡是乡村的中国的一个缩影。流动着微香和色彩的油菜花地也浸润着小说诗意的氛围。正如作者所言“油菜坡具有物质性和精神性双重特征,用它来作为小说的空间环境,这个空间环境便也有了双重意味,它既是一种物质空间,也是一个精神空间。”

晓苏以一种平实明快的语调,冷静地叙述着油菜坡喜怒哀乐与世事变迁。作者将所有的情感流动隐藏在故事情节的自发发展之中,强调小说的可读性。在简洁、自然、流畅的故事叙述中隐藏着作者的情感空白。在这种“纯粹”的写作中,作者站在人性的立场去观察生活,理解生活,宽容而温暖的叙述乡村内在的情感裂变。油菜坡这一象征性的地域物象,已经衍化为底层农村的缩影,具体而微的书写着乡土中国的世纪变迁。油菜坡最为新中国乡村的一个缩影,为我们提供了一种全新的情感体验,这里看不到传统农村全景式的家族体验,也没有剑拔弩张的阶级斗争、更看不到激烈、暴露的身体冲突。原子化的油菜坡让我们领略到的是实际转型期,个人在时代大潮的裹挟下情感的却是以及由此而引起的内心的煎熬、激荡和焦灼。由于对乡村底层的细致的观察、对乡村情感温暖的抚慰,晓苏的乡村小说不流于问题的展示、也不急于寻找问题的解决方案,而是更多的将笔墨集中于个体情感温暖的书写,书写社会结构整体变迁威胁到生命个体生存时,个体如何应对?现代化的狂飙突进与个体的命运冲突时,个体的真实情感和欲望如何?情感残缺状态下的个体又是怎样艰难生存?破败凋敝、无序芜杂的情景中乡村伦理、乡村情感如何重建?这样使得晓苏的小说具有了不同凡响的精神气度和文化意蕴。

像其他的中国传统乡村一样,最初的油菜坡民风淳厚、长幼有序,虽然物质条件有限,大家彼此依偎相互取暖,充满了彼此依偎和相互寒暄的温情:《姓孔的老头》那个执拗地认为“人情、人情,只有人情到堂了,情才会到堂”、“世上有比钱更重要的东西”的老头孔庆西。他一大早,忍耐着病痛,郑重其事地带着妻子祥云地去参加远房表妹王香六十岁的生日,但是结果却发现,王香一个人单独住在搭屋里,儿媳在她生日前一天和她分家了,儿子儿媳都没到场给自己的母亲祝寿,儿子只托人带来了一百块钱的寿礼。他恼怒而固执地让王香把钱退还给自己的儿子,企图以此唤起儿子的愧疚之情。可最终适得其反,这一有悖于传统文化意味的举动不但没能唤起王香儿子的忏悔之情,反而被认为是善解人意之举。更令其痛心疾首是,王香已在对钱的渴求中失却了对亲情的信任与依赖,最后竟然要孔庆西还上那一百块钱。值得大家注意的是作者给孔庆西安排了一个小学教师的身份,也就是一位在传统乡村具有一定话语权乡村士绅,在现代乡村担当启蒙重任的乡村知识分子。然而,油菜坡的小学废弃了,教室空荡荡的,桌椅上布满了蜘蛛丝,黑板也长着白霉,人们对他的称谓也从孔老师变成了姓孔的老头,自己也不被油菜坡年轻的后生如双飞所尊重。传统的伦理文化已破败、现代的启蒙任务也没有完成,而新的秩序尚未建立。油菜坡的一味坚守已然失去了最初的含义,在欲望的乡村显得不合时宜,最后只能伤心、失落地离去。与此主题一脉相承的是《柳幺》,小说主人公换为一名离开油菜坡到城里教书的老华。快要退休的老华坚持每年以自己的年终奖金为家乡人免费送年货,以期见见父老乡亲和重温儿时的记忆与乡情,然而其饱含温情煞费苦心的善举却遭到村民的诽谤和不解,甚至恶意的利用——善款被村民个人私吞。不论是孔庆西,还是老华,都崇尚传统乡村文化。两位老人,都俨然把维护感情、追寻感情作为了人生重要的生命仪式。前者参加亲人的生日要盛装准备,无视自身疾病而依然前往;后者为买年货,不遗余力地亲力亲为,无视自身身体与疲惫。二者都在自身的行为中,努力追寻着那份遗失的乡情与亲情,试图还原记忆中的原始场景——一个充满了淳厚、质朴情感的油菜坡。而两位老人的感伤预示着传统乡村文化在现实面前的尴尬处境和破败的命运。

如果说《姓孔的老头》、《柳幺》里呈现的是油菜坡的过去,是作者对油菜坡美好记忆和诗意的想象。那么《留在家里的男人》、《桃花桥》、《钟点房》、《姑嫂树》,则显现的是正处在变化中的油菜坡。与过去相比,油菜坡在与时代变化合拍的同时,人的情感也在发生急遽的变化。从老人追寻的人与人之间的乡里乡亲、亲人与亲人之间的关系,转变到了个人自身内部的情感需要。比如《留在家里的男人》里的光泰,由于妻子外出打工,独自留在家里承担一切家务,照顾老人和小孩,并独自忍受着净胜上的孤独和生理上的煎熬。周而复始的烦琐的生活将失去情感和身体滋润的男人打磨得更加木讷、粗糙。不畏生活艰辛的光泰由于妻子情感的残缺使其陷入生理和内心的煎熬与痛楚。在一次为岳父庆生的晚上,与岳父同睡一床,因为梦境的驱使,误把岳父当做妻子,爬上了岳父的身体,从此光泰生活的焦虑又多了一层伦理上的煎熬。生命的焦渴和冲动反衬出现实生活的艰辛,生命的呼喊在和谐大地上显得更加的激荡和凄凉。

其他的如《姑嫂树》等小说都是将油菜坡置于现代化进程之中,聚焦底层农民精神上的沙漠化现象,重视底层的生存质量的问题。显然作者超越了乡村表层问题的揭示,将笔触探及乡村底层精神内核,从而凸现出了晓苏小说的特殊意义。

正如晓苏所言“我们应该把笔伸到人物的精神领域中去,伸到他们的内心深处,伸到他们的情感末梢,去触摸他们内在心里最温柔的部分、最脆弱的部分、最潮湿的部分、去捕捉他们情感中最敏感的东西、最神秘的东西、最疼痛的东西。”《我们的隐私》中的系列小说试图探悉当下乡村生存本相,特别是将笔触探及以前乡村小说所遮蔽的“隐私”部分:乡村传统伦理的失序、温厚乡村道德的暗淡,欲望的出场,隐秘的诉求转向了暴露、开放,本能欲望的自我表述得到应有的宽容和尊重。

《陪读》里“我”在散发身体魅惑的同时,也在肆意释放着身体的欲望。“我”和余老师的对答,实则是双方有意在促使各自走向暧昧。在暧昧中有意无意的忘记各自的社会责任,达到欲望宣泄的目的。不论是《等冯欠欠离婚》里的冯欠欠辜负了等待他五年的杨耕田,并且利用杨耕田扫除障碍,利用杨耕田的感情和财富来为自己做嫁衣裳。《风流老婆》中的冯春娘因为和县农业局的席局长睡了一晚,而风靡全村,成为最风流的女人。她可以无视丈夫的存在,而公然与他者在油菜地里野合。他丈夫的存在,只是她生活的附属品,点缀品的价值都没有。她跟随自身情感的起伏随意摆弄着自己的丈夫。《光棍们的太阳》中的黄娘这个村子里光棍们的大众情人,像太阳一样照耀和温暖着所有的光棍。她的话语和感情能够瞬间改变光棍们的言行。她能把每一个光棍都驯服得服服帖帖的。她俨然成为了大家拥簇的群众领袖。这些女性往往利用男性的善良、或者将性的权力发挥得淋漓尽致,无视女性的伦理规约,抢占情感的制高点,掌握情爱的主动权。在这些小说中作者无意对这些女性做刻薄的批评,只是在叙事中对处于底层的男性村民寄托了自己深深的同情。除了精神的钳制、贫穷的困扰,这些地位低下的农奴还多了一层的奴役。这些隐私的话题被作者置于阳光低下,让人们能更加形象的审视底层农民的生活形态。对于无意于历史进步的平民,他们所追求的只是实实在在的活着。因此才会有基于基本感情满足的相互慰藉与扶持,以至在爱与伦理之外达成谅解。在相互背叛之后,依然有基于现实残酷背后的大度与温情。《我们的隐私》里“我”长年外出打工,妻子在家偷人,自己在外与人姘居,回家相聚后,依然是一个健全的家庭。尽管情感已支离破碎,但依然生活依旧,丈夫还要在孩子面前为妻子的行为掩饰。但是这种对隐私的保护包含了多少苍凉的人生境况,又回应了多少无奈的现实人生。

在粗糙的生活面前,底层农民“最温柔的部分、最脆弱的部分、最潮湿的部分”伤痕累累。这种生活体验的获得需要多少“隐私”的掩饰呀,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无奈?晓苏聚焦了当下农民的生存质量问题,探索乡村小说创作新的路径,达到了新的高度。

谢文芳,湖北科技学院人文与传媒学院副教授,主要从事现代汉语、当代文学批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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