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杂文诗的通信

时间:2022-10-12 12:17:27

关于杂文诗的通信

国成同志:

今年上半年,我写了二百多首杂文诗,用“杂文诗”这个名称,有些近于开玩笑,没有认真想一想什么是杂文诗。想不到有些青年爱诗兼好奇者,一本正经地搞起来了。福建福鼎县南镇海音书屋的一些青年办了个油印诗报《海音》,第一期就搞杂文诗。现寄上一份。

您是搞讨论的专家,研究这个问题也许有一点兴趣。匆此。

祝新年快乐,诗笔生花。

刘征

一九八五年十二月廿五日

刘征同志:

您好!

大函及油印小报《海音》收到,谢谢!

您的“杂文诗”,我还是在1985年的《新观察》上拜读的。“杂文诗”这个体裁和名目,是您的独创。我第一次见到,甚感新鲜,继而一想,又不免产生疑惑:让杂文和诗联姻,会不会出现非驴非马的怪胎?以好奇的心情,用挑别的眼光,我陆陆续续地审视和品味了我所能够见到的您的“杂文诗”。

应当老实招供:我开始时的疑窦豁然冰释。我被这些短小精悍的“杂文诗”所征服。它深刻精警,如同格言箴铭;它凝练清新,类似锦言佳句;它蕴藉丰厚,仿佛老窖佳酿,既使人发迷彻悟,又让人怦然心动。一洗老套,不同凡俗。这的确是您的一大创造,值得祝贺!

文学作品的不同体裁,虽然各有特定的质的规定性,但是它们并没有不可逾越的界线。正如美国的乌尔利希・威斯坦因所说:“历史上的一切事物均有其相对性,实际上,在各种体裁之间要划一道截然的界线是做不到的,真正纯粹的原型永远不会出现。”(《文学体裁研究》,盛宁译,见《比较文学译文集》)模糊了不同体裁的独特性,也就取消了文学作品的体裁划分,当然不对;反过来,不承认体裁区别的相对性,也就否定了文学作品的共同规律,同样不妥。对于不同体裁的文学作品,我们既要看到它们的区别,又要看到它们的联系,还要看到它们的相互影响、渗透乃至融合,从而产生出新妁文学样式。文学创作的实践证明,由不同体裁的文学作品联姻而诞生的“混血儿”,不仅扩大了文学家族,而且丰富了表现手段,拓宽了文学领域。散文诗兼有散文和诗歌的某些特征;寓言诗具备寓言和诗歌的一定长处;童话诗吸收了童话和诗歌的突出优点;诗报告将诗歌和报告文学熔于一炉;诗体小说是诗歌与小说的完美结合;剧诗和诗剧则是戏剧文学与诗歌的不同嫁接……不仅如此,文学还可以与艺术联姻,因而有歌剧、歌舞剧等的出现;文学也能同科学鲒亲,于是便有科学诗、科幻小说等的面世……假如失去这些“混血儿”。文学的庭院必然变得冷落、凄清,缺乏朝气。人民群众也套感到寂寞,乏味。因此,需要满腔热情地爱护新品种,实事求是地扶植新品种,使之茁壮生长。

您的“杂文诗”,还在试验阶段。为它做出科学的理论阐述,似乎为时尚早,而且远非我辈能力所及。不过,我仍想谈点浅见,以便就教于您。

从已经发表的部分作品看,“杂文诗”的某些特点,也初见端倪。是否可以这样说:熔铸杂文和诗歌的长处于一体,便成“杂文诗”。它首先必须具备诗的交出素质。即抒情性、凝炼性,富有诗意,其次必须兼有杂文的主要特征,即政论性、讽刺性,针砭时弊;而形象性则是两者作为文学的共同特点,自然不可或缺。

“杂文诗”类似散文诗,但又有所不同――散文诗更多地吸收了散文形式的某些优长;而杂文诗则兼具杂文内容的鲜明特色。“杂文诗”还类似哲理诗,可是两者迥然而别――哲理诗重在自然人生的理性思考;而“杂文诗”却偏于嫉恶如仇的感性抒发。“杂文诗”更接近于讽刺诗和寓言诗,却不能完全混淆――在表现形式和语言运用上,它比讽刺诗更自由、更灵活;在思想内容和题材结构上,它比寓言诗更空灵、更随便。刺世嫉邪,犀利泼辣,议论风生;抒发激情,鲜明强烈,爱憎分明。从您的“杂文诗”中,见出您的“嫉恶怀刚肠”的独特个性。

“自古成功在尝试。”胡适一生说了许多错话,发了不少谬论,而他翻改陆游诗“尝试成功自古无”的这句名言,却是对的。“尝试”可能有失败,但是,没有尝试,不去探索,成功从何而来?您的尝试和探索已初见成效。如今,对于“杂文诗”,社会上既然有了一些作者起而响应,且办起了“杂文诗分报”――《海音》,又有一些读者――恿钝如我辈,表示赞赏,那就至少说明,“杂文诗”还可以继续‘尝试下去,直到取得最后成功。

我认为,“杂文诗”的写作,如同寓言诗的写作一样,是您对于新诗的又一贡献,也是您对于新诗传统形式和写法的又一突破。这种大胆创新,理应受到社会重视,得到舆论支持。我们不能把创新理解得过于狭窄,认为只有写些古怪诗、晦涩诗或现代流作品,才是“创新”,甚而至于认为只有青年作者才能创新――创新成了他们的专利品,中年、老年诗人一概守旧,不能创新。这显然是一种幼稚的误解和蒙昧的偏颇!《新观察》、《诗歌报》等报刊敢于公开地率先发表您的“杂文诗”,并且赫然标出这个新名目,足以反映出编者的可贵胆识和对于诗人创新的热情扶植,也应予以赞扬。

当然,任何一个文学新品种的产生,都不是心血来潮的生拼硬凑,更不是随心所欲地胡乱嫁接,而是从反映生活和表情达意的需要出发,经过诗人、作家的审慎考虑而精心创造出来的。“杂文诗”是否这样产生的呢?您说,用这个名称。“有些近于开玩笑,没有认真想一想什么是杂文诗”,显系谦辞,不足为信;或者竟是您的狡黠,故意迷惑读者。“杂文诗”出于您的笔下,看似偶然,实则有其一定的必然之理。您是讽刺诗、寓言诗的创作巨匠,又是杂文的写作圣手,熟谙诗歌艺术和讽刺文学的创作规律,加以生活积累丰富,艺术功底深厚。所谓熟能生巧,巧能生变,您能创造出“杂文诗”新品种,正在情理之中,仔细一想,也在意料之内。如果不顾客观条件,未经主观努力,随意将两种形式捏在一起,就算联姻,搞拉郎配那一套,那么,很有可能会制造出文学的畸型儿,而绝不会有“杂文诗”这样的宁馨儿。

拉杂谈来,也许都是废话。倘能引出您创作“杂文诗”的经验之谈这块宝玉,我的砖头也算没有白抛。

顺致撰安!

国成

一九八六年一月十日

上一篇:车改之后还“改”啥 下一篇:“逯副局长”的群体意识很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