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长眠北海道

时间:2022-10-10 07:50:24

北海道是我的一个梦。

苏芒也是我的一个梦。

那些闪亮过的日子全部都是我的梦。

2003年,厦门,夏天。

窗外的云朵大得吓人,耳边的电风扇吵得烦人,屋子里乱得像进过抄家的人。苏芒从一堆破烂里把我拉出来,关心地问,他们都走了吧。

我把前天剩的一块面包塞进嘴里,点点头。

我叫沈雁鱼,17岁,是这栋位于市中心繁华地带大厦里某一个单元的业主。住在这样一栋房子里总有别样的痛苦。自我那短命的身居大副要职的老爸在海上失踪后,我那面容姣好的妈就改嫁了,临别时她仗义了一把,把房子过户到了我的名下。然后我才被告知,这房子还得继续供款。幸好,我爸还有点存款,再交个三年房贷。我就是真正的主人。但这不值得高兴,因为这就意味着我要跟各种账单打交道。

水电费,煤气费,物业管理费,最要命的是我爸出海前用信用卡在各大商城采购的N多用具。

在此之前的二十分钟里,那些人把能搬走的东西全都搬走了,只有那个马桶因为施工困难所以不得不放弃,但是那个一脸横肉的售后人员说了,要是有钱赶紧还给他们。

我被吓怕了,身体止不住地颤抖,我给苏芒打电话简直就要哭出来了。我小声地问他,我该怎么办啊,他说你别怕,我马上就来。

彼时,苏芒是一个21岁的老少年,一张长着几颗小痣的脸,嘴边淡淡的一层胡须,标准的学生头,真的算不上帅哥。他帮我钉好被踹折的椅子,拧好被拆掉的马桶盖,再次提出那个问题,让我养你吧。

啧啧,真是有志不在年高啊,我坐在椅子上晃着腿,你还在上学呢,你怎么养我呀,再说你才比我大三岁,法律上不许领养。

苏芒低下了头,再抬头时已经少了尴尬,他换了话题,上次我放在你这的模型呢?

我对组装模型很有天分,苏芒的每一个轮船模型都是我组装的。我拉开了衣柜,在一堆内衣内裤的掩盖下,把苏芒那价格不菲的轮船模型拿出来。然后看着他很纯洁地用手拦住看向我衣柜的眼睛,大声地说,给。

除了苏芒之外,我只有钟小蕙一个朋友,我们俩从小就在一起玩,我记得那时候班上只有我们两个女生剪了很短的男生头,然后被全校同学视为怪物。我们拉着手混在女生堆里,她们就喊我们,假小子来了……

可能小时候受的刺激太大了,所以钟小蕙变得非常女人,她买了很多时尚杂志来看,羡慕里面的高档化妆品也喜欢那些模特穿的衣裙,但她最爱的是发型,看到人家梳得很漂亮,总要在自己头上试一试。

钟小蕙帮我弄头发,是一个下午。我央着她给我找一个男朋友,最好是有钱的,能当长期饭票的,钟小蒽笑了,包在我身上吧。

她的手在我的头发上扭一扭,皮套一扎,一个漂亮的样式就出来了。然后她拿了一件新裙子给我穿,拉着我去见钱小宝。

听说钱小宝是一个少爷,二十多年来吃就了一个将军肚:听说钱小宝特别喜欢做慈善,若是顺眼的乞丐拉住了他都会得到一张百元大钞;我还听说钱小宝特别注重形象,非名车不开,非名表不戴,非名牌不穿。

总之钱小宝的惊人事做了无数,现在他来“收编”我也是一件。

钱小宝在来见我们之前已经撞了两回车,他下了车使劲把车门一关,车后盖跳了起来。惊为天人啊,害得我每次上街看见名牌奥拓下意识喊的都是钱小宝。

可是钱小宝似乎不太中意我,他才第一次见我就嫌弃我瘦。他说你是不是中非混血儿,刚刚回来祖国,瞧你那又黑又瘦的小腿,我真是害怕一阵8级风就把它吹折了。钱小宝说这些话的时候眯缝着眼,一点咖啡渍残留在他的嘴边,他胖胖的手指在桌边敲,学足了为富不仁的黄世仁。

我唯唯诺诺,说我还会长胖的嘛。

这时,苏芒这家伙不知道从哪跟了来,他只一拳,钱小宝那1 70多斤的体重就全交代了。

哎,等了半天的机会终于来了。我满怀愤恨又满怀疼惜地挡在桌子前面,一张小脸正气凛然,别打我男朋友!

桌子下面伸出钱小宝的一只手指头,他说合格了,这女朋友我收了。

中央三套总是在介绍世界各地的美景,有一望无际的草原,落满余晖的悬崖峭壁,刻在山谷里的十字架,生长着巨大仙人掌的美洲荒漠……我爱的是那些曲折的海岸线和碧蓝色的海水,就连飞机落在海里的影子我都爱。

这是每个高中生必经的一周下乡体验生活活动,远在山区,没有有线电视,来来去去,只有这么一个台。男生们在操场上踢球,女生就在消耗零食,我们所借住的中学里还放着眼保健操。一二三四……

这时候有人眼尖,沈雁鱼,你的苏芒来了。

苏芒见到我家门上贴的一系列清单,以为那些公司终于对我忍无可忍,把我扒皮削骨炼成了油,人间蒸发了。后来他为了确认我还活着,跑到了这里来。他站在门外向我的同学们招招手,活像一个领导,口口声声地说着为人民服务,然后被班主任拽住了衣领,说你辛苦了。

老师为我陷入了早恋感到了痛心,她决定体罚,让我帮老乡摘苹果。听说今天有大雨,为了防止即将成熟的果实被风雨蚕食,所以要抢收,其他的同学可以自愿去,但是你,沈雁鱼,你必须给我去。你的任务是摘满五筐。、

开始有几个同学还有奉献精神,他们跟着我一起去了,但是见天沉得可怕,他们摘了几下就跑了,只剩我一个人飞快地摘飞快地装篮子,重复了一会儿这两个动作,雨还没下,我的脸倒湿了。

呦,不是女儿有泪不轻弹吗,你怎么哭了。苏芒哪壶不开提哪壶,提完了他又心疼了,刚拿了一个筐要帮我摘,雨就顺势地下了起来。

那天狂风骤雨闪电雷鸣似乎都到齐了,苏芒这傻帽一直很相信安全守则上写的下雨天不能站在树下,所以他先看见闪电的影子就把我搂在怀里,嘴里向老天爷挑战,有种你劈我啊。

神经。我推开他,跑回了小教室,电视里响起了播音员的声音,请您于明天同一时间收看走遍北海道第二辑。

苏芒在外面嘁,我带你去北海道吧,将来我开着船带你去。

我回了一句,我要和我喜欢的人一起去。

交完了所有的清单,我还有现金124块8毛,倒了一杯水打开一袋饼干,我看着我爸的遗像笑了笑,我会证明我会活得很好,不会给任何人看扁的。

后来门铃响了,对面家的小孩仰着脸认真地对我说,有个哥哥想请你吃饭,他说要你穿好看点。我奔向落地窗前,钱小宝那辆小奥拓恬不知耻地停在这栋豪华大厦的下面。

我的电话停机了,电灯和自来水还没缴费,我的方便面吃光了,我的鱼罐头连渣都没有了……但好在我未雨绸缪,我有一个男朋友。我高高兴兴地把钱往枕头下面一塞,就出门了。

钱小宝是富二代,他爸是隐形富豪。钱小宝这人体型长得是不咋地,所以那些名牌在他身上就像地摊货,钱小宝开的是小奥拓,但是零件全部都是从跑车上卸下来的。所以当钱小宝一脚油门踩到底,我就知道我要和他吃香的 喝辣的去了。

有钱人去的都是高档饭店,客人也是优雅地细嚼慢咽,钱小宝看着我风卷残云般的将一盘子菜都吃光,禁不住地说你慢点,别跟没吃过饭似的,丢份儿。

彼时,我没时间看他,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就算给我牵头牛来,我也能啃得只剩牛皮。

要不要那么夸张啊。过了一会儿,钱小宝看着我的吃相忍无可忍,借口去了厕所。钱小宝溜了,或许他是为了间接地还上苏芒给的一拳,所以他腆着他那小肚子先走一步了。

但是他没想到夜里12点会接到电话,那是店家打给他的,说我们要打烊了,刚才和您同来的小姐没有埋单还不能离开,您可以来一下吗?

然后我抢了电话拨给苏芒,我害怕。你快来。

于是回来的路上,小奥拓里,苏芒和钱小宝打了起来。苏芒骂钱小宝是混蛋,钱小宝叫他别管闲事,他们的四只手在开战,小奥拓在马路上左摇右晃起来。

眼看着就要跟电线杆亲密接触了,我不沉默了,你们别打了,老娘才17岁,还想多活两年呢!

那年,钟小蕙于我来说是一个大好人,在一些不大不小的节日里,我总去她家蹭饭,有时候我不去了,她又端了来请我吃。为此,我常抱着她慨叹,我真舍不得离开你啊。

但显然,钟小蕙比我拥有更多的愁绪。她长成了一个矜持的女孩子,明明喜欢苏芒却从不言明,知道苏芒对我好,也羞于询问我们之间的关系。她总是默默地帮我收抬被‘抄家’后的东西,然后坐在一边看我狼吞虎咽加表决心,我从来拿苏芒都是当哥哥看的哦。

苏芒又来看我,彼时我正和钟小蕙躺在地板上看蓝天白云。他兴奋地说,我买了一块米奇表送给你,快把你的手腕伸过来。

啧啧,真是米奇表,2003年夏季最新款,我曾无数次地在橱窗外徘徊,可又不舍得买,只敢安慰自己,东西从来都是展示起来好看。他笑着帮我把表戴上,就连米奇的眼睛也大了不止一点。

然后他一副神奇的模样说,我知道你期末考试拿了全年级第九名,不错的成绩,继续努力。

哼,我摸着表带看了一下儿,这要是在从前,我一定会认为是极好的东西,做梦都得惊醒再看两眼,但是现在我有钱小宝了,钱小宝一天前抽风似的给我买了这款手表,而且赤橙黄绿青蓝紫外加白色的,各送了我一块,现在就堆在我那些破内衣下面呢。

话说到此,苏芒有点不太信,那个孙子会这么好的心吗,然后他拉开了我的衣柜,那堆手表在下午14点阳光的斜视下反射出了光,气得他直跳脚,沈雁鱼,你别和他走太近,他只是借你来打击我。

我不以为然,我吃着卤鸡脚,对着他推销起钟小蕙来,多好的小家碧玉啊,打蓿灯笼都找不到的上等货色,你要是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还犹豫个屁啊。

苏芒的脸发青发自,钟小蕙有点不好意思了,她拽了我两下,雁鱼别说了。我舔舔手指,拉过了钟小蕙的手,把苏芒送给我的手表戴到了她的手腕上。说左看右看,这粉色的表你戴最适合了。

我听说街头那家咖啡店来了一个新人是一个月后了,走在前面的几个女生咋咋呼呼地议论着,害我也想瞧一瞧。我对钟小蕙说这几个月都没有人找我追费,我攒了一些钱,请你去吧。钟小蕙想退却,哪想到我已经阔步而入。

2003年,男生流行略微长一点的发,幸亏这个男生没有,他是平头,符合阳刚的造型:他大概1米8左右,身材偏瘦,腰板笔直,我还对比了一下他的头和身体,然后惊喜地对钟小蕙说,是个八头身啊,这要再长张帅哥脸,那可真美翻了。

可是他转过身,我就彻底懵了,苏芒身着美源咖啡字样的工装,手中一只咖啡杯的模样让我们都尴尬了。

后来钟小蕙跟我说,你家的通知单都是他帮你缴费的,你知道的他家长都不给他什么钱,没办法,他就来这里打工了。

可是钟小蕙只知道其一。不知道其二,苏芒还变卖了他所有的轮船模型预谋买两张去北海道的往返机票,他要在我18岁的时候给我一个惊喜,那时候他要说我们在一起。

我沉默了,辗转了两天两夜后,我把钱小宝叫出来了,我看着他说,我不开心了,主要是因为我不愿意接受苏芒力所难及的好意。

但钱小宝终究不是省油的灯,他听完我的话,非把我带去了咖啡厅。那天钱小宝带着我细品咖啡观看苏芒的工作,钱小宝那胖胖的手还帮我擦去额头的汗,他故意大声地说你真的要和他去北海道吗,他那么穷,连保险都买不起,要是真掉进海里,那可就白白喂鲨鱼了……

钱小宝的话终于起了作用,苏芒走了过来,太阳穴边的青筋暴了起来,你说什么?

别人挖苦他,他是一定要打回去的,可是无论我说什么他都没有气焰,我本来是不信这现象的,可是等我掐腰说,你将来是要开轮船的,你怎么可以在这里擦桌子……苏芒。我从来没想要去什么北海道,你别老用奢侈去想象我的愿望……他只是看了看我,然后拎着他的抹布,去了员工休息室。

我的一番话,没打动苏芒,倒意外地打动了钱小宝,他送我到楼下,说你好像不是我以为的贪慕虚荣的女生,我好像真的喜欢上你了,然后小奥拓在外面长鸣了三声才开走。

2004年,厦门,初春。

窗外天色阴霾,空气潮湿,风如尖刀割人,我把闹钟定到了早7点打算趁假期多复习一点功课,哪知道还有比我起得更早的人。

这阵门铃声伴随着唠叨声一直持续不断,开始我以为是哪家公司来个年前大追债,结果发现是我极品奶奶的一家。我那极品奶奶没照顾我一天,现在反倒知道来找我要房子了。说什么你一个小孩,你要这房子做什么,你爸生的时候这房子是他买的,你爸失踪了这房子是用他的钱还贷的。我生他养他,我的大儿子就这么没了,我得到什么了?不如先给你叔叔住,他现在也没个房子,一家三口到处租房子呢。

那我住哪?

我那慈祥的奶奶可爱地笑了,她说我这次就是来接你一起过年的,以后你就住我那好了,反正等高考结束,你上了大学,这套房子就没人住了,就早点让你叔叔家搬过去吧。

靠。我心里骂了一句,又想偷着给苏芒打电话,可是拿起了话筒,我拨了另一个号码。

那天我背着书包,装了很多喜欢的东西,我没打算去奶奶家住。我准备逃亡。我和一行人来到楼下。就看见了钱小宝的小奥拓,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上去,钱小宝立刻就踩了油门。

感谢钱小宝的跑车引擎,普通的出租车哪追得上,白天我还回着头看他们追我的猴急模样,晚上钱小宝已经陪我坐在餐桌旁。钱小宝22岁,跟他父母说我是他女朋友,两位家长立刻对我热情起来,他们殷勤得同样让我感觉到了温暖。

后来我说钱小宝,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我都赖定你了。

我是弥勒佛转世,你和我在一起不吃亏的。他一本正经地说,我就在旁边嗯啊嗯啊地笑。我如愿以偿地让钱小宝变成了我的长期饭票,这可真好。但是为什么啊,新年钟声响起来的时候我哭了,仿佛还有一点不情愿萦绕心头似的。

我说钱小宝,其实我是一个特不好的女孩,我的爸爸 并不是像你知道的那样死在海上的,其实是因为我……

钱小宝说,我愿化身树洞听你讲,24小时,365天,一辈子,下辈子……

三月开学了,那之后奶奶一家找过我几次,但我都一口咬定不认识他们,所以他们一靠近校门口,立刻被保安驱逐掉,久而久之,他们好像真的对我死心了。

一天钟小蕙对我说苏芒可能要去海上做工作了,她来回踱着步,说我要去表白。

我一直都支持钟小蕙,我依靠在门边上看着两个人,苏芒背对着我,他说我就知道有一天你会来找我说这些话的,可是我不能接受你,我这一生只能守护一个人。

沈雁鱼?钟小蕙问。

对,苏芒点点头,从我十七岁见到她,就决定对她好一辈子。苏芒慢慢地说着,可以让我回想起自己的十三四岁,那是我第一次见他,他陪我走了几条大街去买水彩。他投入了很多的感情在阐述吧,所以钟小薏只得羞得哭着跑了,苏芒回头看见我,停滞一下,笑了,我却绷了脸,追钟小蕙去了。

听说本城的那所航海学院里传来爆炸性的消息是三天后,学校的网站上大张旗鼓地出现爆料帖,说有同学杀过人。那人在17岁那年因为过失杀人,上过法庭,法庭宣布他有期徒刑三年,缓刑。

而那人的名字也用了特大号的字标在上面,苏芒,我一看就傻眼了。

我应该怎么样去为苏芒辩白呢,那帖子说的他杀的人是我爸爸。四年前,我爸在海上漂得心理出了状况,而那时候我学习不好又爱乱花钱是很太妹的,所以不知说的哪一句话就把我爸惹火了,他随手一巴掌,我的鼻血流了一地,苏芒忙跑过来把我爸撞到一边。但就是这么一撞,花瓶从柜子上落下来,直接把我爸送去见阎王了。

苏芒是为了救我,法庭上我和妈妈也为他说了好话,法院裁定他无罪后,他的家长请求我们为他保守秘密,我们便向外宣称我爸在海上失踪了。从此,苏芒就当自己是我的爸爸哥哥男朋友,他要照顾我保护我,给我撑起一片天,那里没有风吹雨打。

但是这种爱恨太交错,我应该怎么对待他才好呢?我想了四年,都没有想明白我们将来会是一种什么关系。钱小宝拍拍我的肩膀,说他已经找人删除了那贴,还雇了几个,在坛子里辩驳,苏芒要是真被判刑了,还有大学肯收他吗,你们猪脑子啊。

钱小宝还跟我说,是不是钟小蕙报复你,所以传出去的。于是他看见了这样一幕,我和钟小蕙恩断义绝,我和苏芒说再也不见好了。

钟小蕙抓住我的手问,真的连姐妹都不能做吗?

我点点头掰开她的手,一字一句地说,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路人了。然后我上了钱小宝的车,坚定地说咱们走。

那天雨大路滑,钱小宝载着我去机场,苏芒跟在后面追,摔了一跤又一跤。我没回头,这是我最好的选择。

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真的会去北海道,18岁,钱小宝站在海边对怀抱着大束野花的我说,笑一笑,就要照了。他觉得这里真的很美,他打了一通电话回家,第二天我和他立刻就去当地的一所大学报到了。

好久后我问他,你怎么会知道我喜欢这里啊。钱小宝哈哈一笑,你没见街边旅行团的广告吗,说和我喜欢的人一起去北海道。我觉得你会喜欢这里的。

钱小宝愿意照顾我这样一个女孩子,是因为他本身就有怜爱灰姑娘的气质,所以我也告诉自己,要渐渐地忘掉他的不好。

钱小宝以为他把一切推在钟小蕙身上,我就不知道了。但是他没想到,大年夜我告诉他的事,钟小蕙并不知道。钟小蕙从不知道苏芒为什么对我那么好,那些诽谤苏芒的帖子都是钱小宝制造的。作为我的正牌男友,他应该把我从前的纠葛都斩掉,他要带我迎接一个崭新的明天,而我不过是借着这个理由离开苏芒和钟小慧,这是件多么双赢的事啊。

呵呵,现在我听了钱小宝的解释,笑了。我低下头米,我不会告诉任何人,我喜欢的人没有来北海道,他也没有去开轮船,他大学毕业后去了四川,他打工的咖啡店开了连锁店,他去了那边当了一名店长,我可以想象他在咖啡店里享受着悠闲时光的模样。后来我听说钟小蕙追了过去,也好,我能报答他们的,是将两人留给彼此。

2008年,不知道钟小蕙怎么找到的我的QQ号,她跟我连语音,她说自你走后,一切都好,雁鱼,谢谢你,成全我。

我听着她温暖的笑声,也听见屋里悉悉的脚步声,我还听到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苏芒说樱桃快熟了,过几天我带你去摘吧,我立刻就哭了,我想那年的少女并不是真的想离开你啊,只不过你们不可能在一起。

可是我只是哭了,耳机那边非要有那么大一声吗,我听到了苏芒的叫声,然后钟小蕙也叫了起来,最后一声,轰隆,然后断线了,他们像没存在过一样。

5月1 2日,大地震,几乎是瞬时的,我在网上就看到了。我在QQ上等了几天几夜,钟小蕙也没有回来,我心里有了答案,却不敢肯定。我知道这都怪我,如果没有我对海洋的热爱,苏芒不会选择学航海,他不会赌气去四川,钟小蒽也不会因情追过去,我们三个还是好朋友,你爱谈天我爱笑…

08年底,我回了一趟厦门,得知了他们真的不在了的消息,与此同时,旅游团又开始做广告,广告词都不带变的,还是那句,和我喜欢的人一起去北海道。我蹲下哭了又哭,十个手指在画布上挠了又挠,我喜欢的人,永远都到不了了。我在小教堂里忏悔,我在岸边哭泣,原来世界上,我最在乎的人,都走掉了。尾

2009年,北海道,夏天。

海水已经回暖。

老式的电车,陈旧的小马路,岩石林立的海岸,渔民撒了网,使劲一拉,鱼腹部的银色泛着光。我不想带走钱小宝的任何东西,我摘了手表摘了耳环项链,只穿一套蓝白相闻的连衣裙,光了脚站在山崖上。

你说《非诚勿扰》播出以后,北海道会不会成为一个跳海圣地呢?

我不知道,我张开双臂,轻轻踮脚,北海道的海水像棉花,水草像彩条,偶然有几条黑色的小鱼悠闲地从我的发梢边游过去。我笑了笑,我想我愿长眠北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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