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津安二郎 豆腐大师

时间:2022-10-09 11:44:21

小津安二郎 豆腐大师

豆腐是太常见的吃食,不谈任何烹饪技巧的话,它往往与寡淡直接挂钩。于是,当小津安二郎把散文集命名为《我是开豆腐店的,我只做豆腐》时,光这份气定神闲,就足以让倾慕他的电影同仁们再鞠上一躬了。

小津的片子,总是似曾相识:一个寻常的家庭,父母子女过着俗世的日子,上班、下班和朋友喝酒,亲眷间互相串门,最大的戏剧冲突莫过于女儿大了,儿子大了,要结婚离开家—即便这样也很家常。情节差不多,演员是一套班底,初看觉得闷,没有味道—亦如豆腐原味。但他的片子经得住反复看,尤其随着年纪增长,体昧人情分离,小津的片子就越来越打动人心,即便隔了快一个世纪,他讲述的人生模式依然存在。

他的世界是不动声色的世界,他警惕所谓戏剧性的存在,他把那叫作“意外事故”。他的想法是,“可以不要意外事故,只以‘是吗’、‘是这样啦’、‘就是那样啦’的腔调拍出好一点的故事吗?”他确实做到了,并且几十部如是。

另一位以鲜明风格著称的日本大师级导演黑泽明,曾被另一位导演、友人山田洋次撞见因为看小津的《东京物语》入神而没跟拜访的他打招呼。小津比黑泽明大九岁,但是在电影界比他大一辈。从上世纪20年代就开始拍片的小津,直到晚年都没拍过宽银幕电影,只有最后五部电影是彩色的。

他的电影场面不大,一般都是内景,一般人认为小津电影成本不高,其实不然。他的片比(演员实际拍片所用的时间比上剪辑之后的播出时间)比别人高很多倍。《秋刀鱼之味》就有一个镜头拍了80遍。演员一般演电影开始比较兴奋,小津是让这个演员一直拍到麻木,演员烦了,不在状态,他用那一条—生活当中不使劲,在那也不能使劲。当年曾是小津的副导演不能容忍的另一件事是,拍一个镜头,旁边搁着一个茶壶,镜头反过来拍的时候,小津把茶壶挪到这边,你怎么能这么拍呢?他说搁这边好看。他要整个东西构成一个整体上的平衡,不能其中有一个东西突出。

小津的母亲育有三男两女,他是次子。姊妹兄弟各自嫁娶,最后只剩下母亲和他(终生未婚)同住,直到母亲快90岁去世,他也一病不起,于第二年故去。很难说他自己的经历为银幕上的故事提供了多大程度真实的蓝本,但确定无疑的是,不热爱生活和家庭的人,是无法从清淡中咂摸出滋味儿的。

曾有批评家对小津不满,比如拍摄《秋日》这一年,全国人民关注的是《美日安保条约》,但这部电影却与此没有一点关系。可人生不就是这样子吗?一个孤独的母亲,坐在已经空无一人的女儿闺房;一个着黑西装参加完女儿婚礼的父亲,寂寥地到酒馆找朋友喝酒,被调侃“参加葬礼去了”。也正如那部被命名“秋刀鱼之味”的电影,全片未出现平民食物秋刀鱼,却始终缭绕着那种清浅细腻。

小津于1963年逝去,他的60岁生日那天,一切终回到原点,多少显得有些宿命。后来,他的骨灰埋在镰仓原决寺,位于很多墓地中,只在墓碑上写了一个“无”字。书评人止庵寻觅时发现,墓前有瓶啤酒。他生前爱喝酒,他的电影中基本上都有喝酒的镜头,因为对他来说,那就是日常生活。 (文 | 张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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