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第4期

一个两三岁的小男孩，脸上漾着笑儿，兴冲冲地跑着。在距他三四米的地方，一个中年妇女，缓缓蹲下身子。小男孩踮起脚尖，轻快爬到母亲的背上。中年妇女缓缓站起身，紧紧搂住背上的孩子。孩子把脑袋轻轻贴着母亲的脖子，发出咯咯的笑声。

这一幕让我想起了母亲。

她有五个儿女，她默默爱着他们。她偶尔会打孩子，每一次都会和孩子一起哭，抚摸着孩子挨打的部位。

孩子们很懂事，从不粘着她，也从不像别的孩子那样贪吃贪玩。大一点的孩子帮她砍柴，放牛，挖地；小一点的帮她扫地，洗衣，做饭。孩子们有时也会打架，但只要谁提到母亲，大家都会立即住手。

她默默做着一切。每天她做好饭菜，叫醒每一个孩子，看着他们吃完饭，提着饭盒，背着书包，走出村口才去干农活。

孩子们读书很用功，每个学期都会拿着大大小小的奖状回家。她把它们贴在墙上最显眼的位置，露出少有的微笑。

孩子们渐渐长大，陆续到外地求学，回家的时间越来越少。每次孩子们回家都是母亲的节日，她早早地在村口等着。孩子们回到家总能吃到大碗的肉，像过年一样。她不停给孩子们夹肉，自己却只吃青菜。孩子们给她夹菜时，她总是说，你们不在家时，我经常吃呢！说完便把肉又挟给孩子。

在家时，孩子们都会尽力帮母亲做事。母亲总会说，读书比做苦力还累，回家就该好好休息。

假期结束后，孩子们又要上学。母亲从不送孩子们，而是一个人悄悄出去。孩子们向她道别时，总会在屋后的山上找到她。她坐在土埂上，一脸疲倦，双眼无神，锄头扔在一旁。孩子们说，妈，我走了。母亲说了一个“好”字便没有声音了。孩子们明白，母亲不送他们是因为她害怕忍不住哭，让孩子们担心。

每每村里有人进城，母亲便会托人给孩子们捎一些东西，有时是一罐腌制好的坛子肉，有时是一笼煮熟的鸡蛋。她从不会忘记孩子们的生日。孩子生日不在家，她便会打听村里有没有人进城。有人进城，她便会在夜里将鸡蛋煮好，用红纸染上色，托人把东西送到。如果没有，她便会放下农活进城。母亲不识路标，几乎一路问过去，又一路问回来。

孩子们陆续毕业，工作，成家，生子，母亲也渐渐，背驼，眼花，健忘，迷糊。

一次中秋节，全家聚在院子里乘凉。母亲望着天上的月亮，平静地说，你们都成家立业了，我也可以安心走了。孩子们都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