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又一个新的开始

时间:2022-10-07 08:03:37

当第一个知青离开后,返城成了一个难以遏止的潮流。1970年代末,知青开始了又一轮的告别,同时也开始了在回城之后新的奋斗……

回家还是安家

看着别的知青开始返城,黄承江的心里也萌生了回双鸭山的念头,可惜他不具备返城的资格。

“当时返城基本有三个途径,一是病退,就是有病;二是困退,就是家庭特困难;三是招工,就是知青原籍的城市到兵团招工。”实际上,当时还有参军和推荐上大学两种途径,但这两种途径的难度非常之高。返城潮风起云涌的时候,黄承江已经成兵团里的宣传干事了。这个不大不小的干部身份让他返城的愿望难以实现,于是他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别人回家。但他心里仍旧希望“叶落归根”,所以他虽然和女友已经谈了很多年的恋爱,就是不结婚,“一结婚就回不去了”。

“困退和招工的难度也很大,绝大多数知青都是以病退的理由回城的。”1976年,刘滋章就是因“病”回到了北京。当时大多数知青都在没病找病,比较常用的招数是在后背贴硬币和吃包装巧克力的锡纸,如此在拍X光时就会发现“体内有异物”。后来有一位知青锡纸吃多了差点被噎死,加之“体内异物”病症频率太多,大家又开始想别的方法。恰好清华附中有一位王知青有重症肾炎,于是每每有知青查体时,就好烟好酒伺候着,王知青一高兴,就给点“贵尿”。后来求尿的多了,闹得王知青每天如厕时都大量喝水,厕所外则一堆男女知青拿着缸子、罐子排队等尿。老王的尿果然厉害,一查一个肾炎,很多人因此回城。

刘滋章下手晚了点,等他想借尿时,连里得“肾炎”的也太多了。“我小时候和小伙伴摔跤,锁骨不知怎么就一边高一边低了。”到返城潮开始时,这个不疼不痒的“疾病”已经伴随刘滋章很多年了。刘滋章因此开始了一由连、营、团到师、兵团医院一连串的检查,最终哪家医院也没检查出毛病来,他也因此“大病”而实现了回城的目的。

和黄承江一样,王旭晓也被提拔到团里当了个不大不小的官。“我当时在基本阵线教育办公室,管‘整党’的。”自1975年开始,王旭晓父母所在的绍兴县就一直给兵团发招工函,但因各种各样的原因,招工函从来就没转到她手里。1977年年初,王旭晓的男友以困退回北京了,这让她有了迫切回家的愿望。当年底,王旭晓工作调动回到绍兴。“工作调动”在当年是很少见的知青返城模式。

1977年,邓小平提出从经济角度解决知青问题,知青返城开始获得重视。当年全年下乡知青24万人,调回城市395万人。随后的两三年,知青开始大规模返城。当时,凡是能弄到一张差不多的医院诊断书,又能证明还在农村种地的,城市就会接收。条件就是:未婚、农民,有病。

绝大多数知青都返城了,但也有一些人留了下来。1976年,之后,朱克家、侯隽等知青典型都被隔离审查了。侯隽在1977年恢复了自由,她回到窦家桥村当了村支部书记,后来被调到宝坻县工作,并在那里退休。

“1979年2月,我被并撤销党内外一切职务了。”同年,他被下放到云南的一所煤矿劳动,当时上级命令,必须让他下井劳动。朱克家一直留在了云南,直到退休偶尔回到生养他的大上海转转。

1980年,国务院知青办拟定《关于当前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工作的几点意见》说,今后知青工作的指导思想,要从有利于解决劳动就业的原则出发。要因地制宜,不搞一刀切,能够做到不下乡的,可以不下。1981年10月,上山下乡全面停止。

又一次新起点

王旭晓被调到了绍兴一家印刷厂当工人,那时候,全国已经恢复了高考,只有初中二年级学历的王旭晓也决定报考。

“当时高中的课程对我来说是很难的,物理化学就没学过,所以我只能报考文科。”考试之前的复习,对于王旭晓来说无疑于一道陡峭的悬崖横在面前,好在给“小北大荒人”当了好几年的老师。初中的根底基本还没全忘记,剩下的只能自学。“那时基本就没有复习资料,历史就只有一本高中课本,地理根本就没课本。考试之前,我只看了两张地图,一张世界地图,一张全国地图。”

1978年高考前半个月,王旭晓回到了10年前的母校宁波五中。在那里,她认真的复习了一段时间。两个星期之后,28岁的她和一群应届高中的孩子一起参加了当年的高考。最终,她考进了中国人民大学哲学系,并最终留校任教。“我当时的复习班只有三个人考上了,我们老五中67届好像只有我一个人上大学了。”

王旭晓是幸运的,有人曾经做过一个未经证实地统计:77、78年恢复高考时,有70万学生进入大学,其中知青不超过10万,而1700万与10万的比值预示了知青未来坎坷的命运。

1977年,黄小南回到了上海,他也积极地准备高考。“当年回到上海的知青接近60万,几乎所有的人都参加了当年的高考,第二年参加高考的人更多。”和王旭晓相比,一直在农工排参加劳动的黄小南把10年前的知识忘得一干二净,结果自然是名落孙山。

1979年1月18日,国务院知青办报送国务院《关于处理一些地方知识青年请愿闹事问题的请示报告》,提出6条意见,其中有一条就是城镇职工退职退休可由在农场的子女顶替。当年6月,黄小南顶替父亲进入上海棉纺二厂,成为一名车间工人。1998年,48岁的黄小南下岗了。“当时父母年事已高,老父亲还中风住院,孩子还在中专读书,那确实是上有老下有小,失业的苦闷和家庭的压力让我好长时间无所适从。”后来经知青战友的介绍,年过半百的黄小南进入一家洗浴中心当了服务员。

黄小南是知青命运的一个缩影,李南英、刘润章、高教光返城之后的生活轨迹都和他大同小异。在失去了最好的受教育的年龄后,他们的事业和生活也一直在低估徘徊。

“新知青运动”

在度过了返城后的迷茫期之后,很多知青在随后30年里又掀起一波新的、带有典型知青特征潮流。

“在那个特殊的年代经历了近10年的艰苦磨练之后,知青们具备了常人难以企及的奋斗的精神。因为远离城市多年,很多人也非常珍惜来之不易的学习和工作机会。所以,在改革开放的年代,很多知青们都通过自己的努力,在各自的工作岗位上做出了出色的成绩。”黄承江一直认为“上山下乡”是人生的一种财富,他至今也很怀念兵团给予他的锻炼。

当很多人陆续返城时,黄承江仍旧在兵团安心做着他的摄影宣传工作。和很多人为了工作而摄影不同,他是全身心的投入其中,在摄影方面的努力和成就最终成全了黄承江的事业。1981年,黄承江从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被选调进入当时的农垦部,后进入国务院研究发展中心。

黄承江的很多知青战友也都成就了一番属于自己的事业。“很多知青留下了,通过深造,他们有的成长为垦区的领导,有的成为出色的科技人员和企业家,也有的进入省地市级领导班子;更多的知青返城了,经过深造和拼博,现在他们有的进入国家机构,担任省部级领导;有的在文艺界、教育界、科技界、企业界、新闻出版界成了知名人士。梁晓声、张抗抗、肖复兴、姜昆、师胜杰、濮存昕等人都是在知青年代就开始了事业起点,也都是经历过‘上山下乡’之后才最终成就事业的。和没有经历‘上山下乡’的人相比,知青身上的拼搏和奉献精神是别人所不具备的。”

在经受了近10年的艰苦磨练后,知青们身上继承了“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的顽强战斗的优良传统,这也让他们在改革开放大潮中脱颖而出。30年来,这支庞大的文化群体,分布全国各地,并形成了祖国建设中一股不可或缺的力量。“知青身上体现的是一种精神,越艰苦的地方,这种精神越昂扬。这种精神在40年前就让人震撼,40年后同样值得敬仰。”梁晓声说。

回报

“这是我先生回连队时和老职工们的合影。”王旭晓指着照片解释说。虽然离开当年插队的时间已经有30年了,但几乎所有的知青都难以忘怀第二故乡,难以忘记自己曾经战斗过的地方。

肖柯回去了,她去看了自己曾为之负伤的土地,也去看望自己长埋在那里的好朋友;

刘润章回去了,老职工们挨家请他去家里吃饭,临别时,各种特产装了半拖拉机;

高教光回去了,他看到了当年批斗自己的老连长,老人家握住他的手,愧疚地老泪纵横;

王旭晓回去了,当年的学生和她一样成为老师了,围在身边,他们还是那么的亲热;

李南英回去了,她和几个老知青凑了点钱,给当年的乡亲们送去几十头优质奶牛;

很多知青都回去了,他们给自己曾经战斗过的土地带去了资金、带去了项目、带去了再次发展的知识和资源……

“今年是上山下乡40年,肯定有不少知青会回去,如果有时间,我还会回去。”王旭晓看着照片说。在那里,也留存了她最美好的青春年华,也埋葬着她亲爱的好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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