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江湖 第45期

在一个所有人觉得险恶，但同时也觉得合理的江湖里，怎样才能获得一个真正自由逍遥的人生

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正如这句在香港黑帮片中已经被用到滥俗的台词一样，江湖在中国人心目中始终是一个神秘与浪漫色彩兼具的场所。大侠和小人、信任和背叛、正义和邪恶就如卡通片一样在这个舞台上不停上演，也因此滋润了无数人的精神世界，以及养活了一大批的作家、演员和导演。

事实上，江湖是一个具有特定含义和严格规则的世界，甚至可说是一个产业。在一生行走江湖的评书人连阔如先生遗作《江湖丛谈》一书中，通透地从场地、规则、行业、生产工具、典型案例等多个角度为世人讲解了江湖，这一历史悠久的生态圈。

首先，江湖显然是属于第三产业，也就是服务业。在连老先生的分类法中，江湖业亦可具体细分为算命、医药、戏法、保镖、评书、相声、诈骗等等行业。可以说，这些行业就是今天的信息、生物、影视、体育、物流、娱乐、出版等行业的雏形。由此也能看出，江湖实际上是一个相当具有技术含量的产业。其中的从业者，也就是通常所称的“跑江湖的”，同样需要具备一定的职业素养，才能够取得相应的盈利，“混上口饭吃”。如果整天只是如古惑仔般砍砍杀杀或如侠士般劫富济贫，这个江湖早就消亡了。

只有使参与者得到一定的利益，才能保证这一产业的繁荣兴旺。即使是古惑仔和侠士，也需要领工资养家糊口的。这是江湖的底线。

但更让人瞩目的是，江湖业有着异常严密的行业规则，以保证这个产业的可持续发展。具体到每一个行业，甚至有单独一整套的技术属性语言――“黑话”，来保护自己的知识产权。作为江湖中人，最要紧的就是不能轻易泄漏自己的手艺秘诀。就如同今天公司的人事制度，往往先要与员工签署保密协议。

竞争与合作是不同团体间永远的主题，江湖也不例外，每个行业中总会不时地涌现出一批又一批的杰出人物和公司，在江湖上，也就成为了高手和帮派。金庸武侠小说之所以动人，很重要一点就是塑造了大量栩栩如生的高手和帮派。在江湖上，人外有人永远是一句不变的真理，连老先生运用了大量的经典案例向我们证明了这一点，特别在诈骗这一行业，大骗骗小骗充分展现了人类无穷无尽的创造力。

然而，江湖毕竟是一个缺乏制度保障的产业环境。“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这样的事例屡见不鲜，缺乏诚信也是从业者的最大担心。这

就直接导致了江湖中的交易成本居高不下，轻则消财去灾，重则性命难保。江湖险恶，由此可见一斑。

但尽管如此，江湖依然是许多人笔下和心中的寄托所在。特别是失意之时，江湖生活似乎是可以逃避现实的一个最佳选择。

还有更高的境界，《庄子・大宗师》曰：“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而连先生遗存此书仿佛也隐隐呈现：在一个所有人觉得险恶，但同时也觉得合理的江湖里，怎样才能获得一个真正自由逍遥的人生?今天，江湖犹在，规则未变，我们这些庄子的后人却似乎陷入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心灵困境。

(《江湖丛谈》连阔如著当代中国出版社2005年8月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