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与夜色有关

夜色――在影像中成长

有关现实：小野，我

有关影像：小明，小四

小野离开之后，我整日不能安睡，反复在想，怎样的青春才算真正的青春，单纯如白纸还是幻灭如夜。是谁让她的心灵如斯的灰暗，充满了不满和歇斯底里的反抗，最后竟毁灭自己。

小野是我的初恋，离开之前曾打过电话给我，说想要自杀。我不冷不热地回应，用当年她宣布和我分手时一样的语气。小野说自己一直都是个有追求的人，渴望嫁给富裕的男人，在和我分手之后她经历着一个个的男人，做他们的情人，直到被抛弃一无所有。后来，听到小野服安眠药抢救无效的消息，我的世界突然塌陷了，我不明白小野的离开是为情所伤还是别的。

从对小野的爱到忘却，是一个循环，这个循环用了我整整四年的时间，或许一开始我就知道，这该来的事情总是会来，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极端的爱造就极端的恨，我本应该是恨她的，恨她当年的决绝，恨她应该得到上帝的惩罚。可当这一天来临的时候，我却开始无止境的悲痛，我祈求这不是真实的，这祈求带着苦涩和血腥，似乎还充满了黑暗和恐惧。

用电影打发无眠的长夜，《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里黑暗晦涩的画面正好缓解我因哭泣而刺痛的眼，闭上双眼听着电影里稚嫩声音，小明对小四说：“这个世界是不会为你而改变的，我就好比这个世界，是不会为你而改变的。”多么令人绝望阿，小四的心碎了，他的全部只剩下手中的尖刀。于是他刺向了这个随时需要换户头永远不解渴的女孩，刺向这个他深爱着的女孩。

或者他根本没有刺向小明，而是刺向了生命中最后的一点希望，一刀、两刀、三刀……我不忍心数一共是多少刀，因为我不愿想像被深爱自己的人捅死是什么样的感觉。但是我知道，小四对小明的爱至此没有改变，他刺向小明的那一刻也深深地刺向了我。

清澈的眼神，娴静柔情的姿态。浅浅的世故，淡淡的虚荣，少女的早慧，小明和小野一样在少女的年纪就已经学会了如何周旋于各色的男人中。她只要一个清纯的微笑，就可以所有的怀疑；一句柔柔的细语，就足以让暗流在男人心中涌动。

然而小四，简单不肯妥协。他一直对自己说小明是完美的，是值得保护和珍惜的。就像我曾多么渴望小野能够守护我朦胧的初恋和挚爱……

小明骗了小四，实际上也骗了我，我一直认为她们并非是无可救药的。而小四惟一能做的就是爱的救赎，他将希望寄托在小明的灵魂上，他毁灭了她。或许从某种意义说，小明只是借小四的手来自杀的。

而小野，她选择了后者。

有些事情一开始就注定结果，或许她们只有这两条路：堕落或是不。

但结局都是死。

我仍然不愿相信这样的结局，就像我不愿相信这个故事也曾发生在我的生命里。我不禁问：故事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但是，这怎么可能。

夜色――四小时年华老去

产地：中国台湾

片长：240分钟

导演：杨德昌

我是80年代初生人，有关60年代初年轻人的状态无所了解，有关台湾年轻人的故事更好像是空中楼阁，那些灰的、浑浊的空气、那些流动着的灰暗的味道、那些城市上空失落和绝望的情绪，以及那些来自四面八方的外省人操着他们各自浓重的口音，山东话、上海话、苏北话、四川话……这一切只能在长达四小时的电影《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中重现。

我看到那些从大陆过来的孩子们，在这个城市奔波忙碌着。随军逃到台湾的家眷们形成了一个个被人们称为“眷村”的小村落，在这样一个城市里，小四、小明、小马、小猫王、哈尼、小翠……他们成长着，并且拉帮结派地出来混，就像现在学校里的那些孩子一样，大人们都说，这是――垮掉的一代。

小四是个置身学校帮派对立之外的好学生，父亲是奉公守法的公务员，母亲在小学代课，家里共有5个孩子。少年张震饰演的是家里的老四，所以被叫做小四。小四与家世不幸的小明十分投缘，暗生情愫，“小公园帮”的老大哈尼也倾心于小明。小明父亲早逝，母亲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她过早地成熟，同时周旋于几个男生之间。

由于帮派之间的纷争，哈尼一个人去对抗另一个帮派，结果被对方的老大山东推到了火车轮下。小四参与了替哈尼复仇的行动，山东被杀。接着，是小四父亲涉嫌政治被迫写交待材料并被解聘，受到迫害，近乎神经质；母亲受牵连被免掉了教职。小四因为冲撞校方被勒令退学，转学日间部。

小明的母亲到马司令家帮佣，马司令的儿子小马是小四的朋友，是一个变形的早熟的少年，小明又移情于小马。家庭和学校所发生的事情让小四难以承受，而小明与小马的交往又使小四陷入友情和爱情的矛盾中，他与小马吵翻。在牯岭街的旧书市上，小四看见了小明，再次向她表明心迹，而小明却断然拒绝了。于是，失去控制的小四接连向小明捅了7刀，小明当场死去。小四被拘捕，被判了16年徒刑。

小明和小四到底谁是受害者，我们无从评判。小明的母亲曾忧伤地说：“你一定要快快长大。”这沉重的期待和严酷的生存环境剥夺了小明真正享有青春的权利，她在最单纯的年纪就迅速地被这个世界同化了。如果说在小四由明转暗的青春里，小明是他最后的亮色。那么，在小明早已暗淡无光的青春里，小四也是她惟一的亮色，而这惟一的一星光亮，最终还是被她自己掐灭了。

对于小四来讲，周围的一切都是残酷的。家庭，本来奉公守法的父亲却突遭横祸，一个完好的家庭变得支离破碎；朋友，最铁杆的朋友之一小马居然同自己的女友小明好。这一切不是哪个少年人承受得了的，于是他想用自己渺小的力量去对抗这个世界。小明很聪明，她死之前最后一句话说：“我就好像这个世界一样，是不会为你而改变的”！

“不会为你改变，就像这个世界”多么无畏而绝望啊！你想要改变这个世界，你不改变你自己，于是，故事有了结局，好了，我们去死吧……

回到电影本身，《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是一部以青春为载体的影片，它所蕴涵的少年的罪恶是那种自觉的，必然的，那里面没有，没有性，也没有体验，有的是不成熟却要做出成熟的样子来的爱情，无力的渴望，无力的挣扎，无力的反抗……这里面没有足够酷足够性感的故事与镜头，它甚至是一个有关时代的必然产物，它无关于“成长”或者“堕落”哪怕是“变化”。这一切的一切，从少年小四的生活里平滑地体现。在这不疾不徐的叙述中，一切都随着他那刺向女友小明的刀而结束，小四最终走向了极端，他的青春也结束在牯岭街上。

小四和小明的青春结束在牯岭街上，你呢？

你看，我们的年华夹杂着少年初始的懵懂之美，终在这四小时的青春悲歌里迅速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