债台高筑的意大利

2011年9月19日，国际评级机构标准普尔公司将意大利长期债务评级从A+下调为A，前景展望维持负面。紧接着，22日，标普宣布调降七家意大利银行的信用评级，前景展望亦为负面。这两道无情的“判决”将意大利再次推向债务危机的风口浪尖，国际金融市场也因此再受冲击。虽然在不久前，意大利议会刚刚通过了政府为应对债务危机而出台的财政紧缩法案，但意大利政府使出浑身解数交出的答卷并不令人满意，债务危机的阴影依然挥之不去。

债务危机迫在眉睫

7月份以来，意大利债务问题恶化，股市陷入恐慌。据意大利央行统计，截止到7月，意大利国债再创新高，达1.9万亿欧元，占国内生产总值的120%，在欧元区仅次于希腊。而且仅仅在一个月的时间内，国债就比6月份增长了100亿欧元。对此，欧盟委员会、欧洲央行以及一些国际金融机构纷纷对意大利发出警告：如果意大利发生债务危机，必将会对欧元区经济产生重大影响，并可能波及到欧元区以外的国家，其后果要比希腊债务危机的影响更为严重。希腊的国内生产总值仅为意大利的1/6，而意大利是欧元区的第三大经济体，其国内生产总值在欧元区所占的比重达17%。意大利如果发生债务危机，不仅会导致本国经济衰退，而且会让本已动荡的金融市场雪上加霜，欧元兑美元会进一步走向深渊，并影响欧盟内部稳定，甚至会引发新一轮的经济危机。因此，各方敦促意大利立即采取措施，控制债务增长。

面对严峻的形势，意大利政府连续出台了两个财政紧缩计划，并迅速在参众两院获得通过。6月份内阁会议通过的700亿欧元的财政缩减计划于7月14日获参议院批准，15日获众议院批准。8月份通过的新的540亿欧元缩减计划于9月7日获参议院批准，14日获众议院批准。这两个财政紧缩计划的主要内容是：缩减政治成本，减少政府开支，降低议员津贴，降低国家公职人员某些待遇，如公务员出差一律乘坐经济舱；撤除或合并不必要的行政建制，将居民数不满30万人的省、人数不到1000人的市镇予以合并；提高增值税，对富裕阶层征收特别税，并加大打击偷税漏税力度；推进私有化进程，赋予企业更大的灵活性，放宽企业解雇员工的限制；延长妇女退休年龄，减少公共假期等。

方案一出，举国哗然，各种批评、质疑、反对之声滚滚而至，甚至引发了城市的“独立运动”和全国总罢工，真可谓“一石击起千层浪”。8月中旬，为反对政府紧缩计划中“合并城镇”的条款，罗马东部一个只有500多位居民、名叫费莱蒂诺市的市长“揭竿而起”，率领全市居民要求独立，建立君主共和国，并开始印制“本国”货币，设计“国徽”。一夜之间，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城市声名鹊起，吸引了来自意大利、中国、俄罗斯、阿拉伯等世界各地的记者云集此地采访报道。当然，这场闹剧最后只能是无果而终，只不过让世人再次领略到“意大利式”的创意不比寻常。

9月6日，意大利最大的工会组织“劳工总联盟”发起了全国性大罢工。罢工在米兰、佛罗伦萨、那不勒斯、博洛尼亚等近百座城市举行，百万名劳动者走上街头，加入了这场浩浩荡荡的席卷整个亚平宁半岛的罢工浪潮。罢工者们对政府出台的财政紧缩计划表示强烈不满，认为它严重损害了劳动者的利益，要求参众两院予以否决。工会呼吁，面对严峻的经济形势，政府应采取积极措施促进经济发展，而不是把手伸向劳动人民的口袋，打劳动人民的主意。

积重难返的经济

回顾近十年来意大利经济发展之路，可以说是每况愈下。进入新千年以后，伴随着欧元正式流通、欧盟不断扩大、全球化不断加深等新情况的出现，意大利的经济发展脚步越来越沉重，发展速度不断放缓，走入了重重困境。自2001年起，意大利经济增长便徘徊在1%左右，甚至停滞。2010年，意经济增长率仅为1.1%，低于欧元区的平均水平1.7%。“罗马不是一天建成”，意大利走到今天与其多年来在经济、政治结构上存在的缺陷是分不开的。

首先，意大利的历届政府都将调整经济结构作为本届政府的工作重心之一，但结构调整伤筋动骨，牵扯到各方经济利益，措施难以深入推进。如关于福利制度的改革一项，历届政府都声称由于经济发展不振，且人口老龄化等社会问题凸显，现行福利制给发展带来沉重负担，急需改革，但都是光打雷不下雨。贝卢斯科尼在2001年入主总理府后就曾提出要进行相关改革，如今十年过去了，改革一直未有实质性进展。

第二，政府更替频繁也是阻碍意大利经济发展的重要因素。由于意大利政坛长久以来党派林立（仅2008年参加大选的党派就多达177个），互相“绞杀”，致使政府领导如走马灯般频繁更换。目前的贝卢斯科尼政府是1946年意大利共和国成立以来65年间的第60届政府，政府的平均寿命是一年多一点。由于各个政府的执政时间都不长，且执政期间时常面临的危险，因此大多数政府在制定政策时以求政府稳定为自保，缺乏勇气与胆量，政策缺乏长远性与前瞻性，对经济发展中出现的问题多采取权宜之计，终于使问题积重难返。

第三，意大利是世界上工业最发达的国家之一，工业的迅速发展在国家经济社会进步中起到了重要的推动作用，但由于在研发方面投入不足，国际竞争日益加剧等主客观原因，一些重大的工业企业如菲亚特集团等先后陷入困境，工业增长缓慢甚至出现衰退。菲亚特曾是意大利的汽车王国，是其引以为豪的一颗工业明珠，并曾权倾朝野。在意大利人的眼里，它一度意味着先进、发达、就业和财富。而今日的菲亚特如同一辆严重老化、劳损的汽车，不得不关闭工厂，裁减员工以保存实力，追忆往日的辉煌了。大工业的衰退又导致中小企业失去火车头的带动，加上本身基础薄弱，中小企业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第四，地下经济一直是让意大利政府头疼的事情。所谓地下经济，主要指企业和个人偷逃税赋、雇佣“黑工”等非法经济现象。地下经济覆盖面广，而在家庭服务业、企业服务业、商业、建筑业等行业里尤为严重。据意大利央行保守统计，意大利地下经济规模高达经济总量的15%。意地下经济现象由来已久，难以根除，一直是意大利经济发展中的一个症结，严重损害了经济秩序与企业竞争力。尽管政府曾声称意大利地下经济的蔓延已达到无法容忍的地步，要毫不留情地向它开战，但这将是一场艰难的持久战。

另外，意大利工会一定程度上对经济发展也带来了消极影响。不可否认，意大利工会在保护劳工权益方面起到了不可磨灭的作用，推动了社会经济的发展与进步。但随着经济全球化的日益发展，国际竞争的日益剧烈，意大利工会的一些苛刻保护条款以及频繁的罢工措施显得不合时宜，削弱了企业的竞争力，对经济发展带来了一定阻力。有关统计显示，意大利每年的罢工使国内生产总值降低了0.3%。

求人不如求己

从短期看，近期出台的财政紧缩方案的实施可能会起到减少赤字、暂缓债务增长、平衡预算的作用；但从长远看，紧缩手段多是节流与增税，没有刺激经济增长的实质内容，因此它起到的效果也将十分有限。标普也认为，意大利脆弱的政治联盟以及国内的政策分歧将限制政府应对经济挑战的能力，且在经济结构调整等关键问题上依然束手无策，因此，方案对改善经济状况的作用可能十分有限，所以决定下调其债务信用评级。而且，紧缩计划将牵扯到方方面面的经济利益，在推行过程中无疑会遇到重重阻力，其实际效果必然会打上折扣。所以，财政紧缩之路其实际效果有待时间的检验。放眼欧洲，卷入危机的不仅仅是意大利，还有希腊、爱尔兰、西班牙等多国，如果在欧盟层面不能协调一致，采取统一行动，债务危机便不会得到根本有效的解决，债务危机的阴影在短期内亦不会散去。

近期，国内外媒体纷纷报道，意大利请求中国施以援手。意大利财政部长特莱蒙蒂9月10日与率团访问意大利的中司董事长楼继伟进行会谈，提出希望中方购买意大利国债，并希望中国企业在意进行战略性投资的要求。这次会晤被媒体披露后，道・琼斯指数从下跌150点转为上涨70点左右。此后不久，财政官员安东尼出面否认了意大利特别请求中国提供援助的传言。从这件事上，我们看到的是意大利正在为解决问题寻求各种途径。但无论是债务危机问题，还是经济发展问题，最根本的解决方法仍然要从自身寻找，要拿出切切实实的具体措施来促进经济增长。外界只能提供助力，真正的动力则来源于自身。如何去除自身顽疾，挖掘内在动力，是摆在意大利面前的难题，其经济发展之路将充满挑战。